傻子

    次日清晨,青鸟衔来花枝,散过这一缕香。

    草席上落相思醒来,微弱的朝光透过窗布的破洞从而映在了她的脸上,她向窗外望去,刚刚好看见谢含拿着破旧的书在温读。

    落相思起了身,肩膀酸酸的。一回想,昨夜叶初欢受了伤,床就让给了她,而莫辞算是个极不要脸的竟把另一张床给占了。她昨夜回来后也昏昏沉沉的就在这草席上睡了,不知道谢含昨晚又歇在了哪个角落。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落相思揉了揉眼,晨光熹微却照的她瞳孔一缩。

    轻轻张口,满眼都是谢含,“夫子,夫子,你今日不是要去教书吗?”

    谢含瞧着她,她想要走过来,可是衣裙的尾巴被挂住走不了。他摇了摇头,别过拿书的那只手,来到落相思的面前,俯身帮了她。

    谢含抬着眼,脸色不佳,显然是没有休息好。“哦,今日是姻缘节,孩子们都去城中凑热闹了。”

    “姻缘节!”落相思蹲下身子,一下扑到谢含的面前,着实吓了他一跳。

    谢含低眉,便瞧见落相思的双手牢牢的牵着自己的手。

    “夫子,你有没有喜欢的姑娘啊!”相思睁着大眼睛望着他,嘴角还挂着看似单纯可爱的笑容。

    本以为谢含会被她问愣住,谁知,谢含只是轻轻地推落了相思的手,然后淡淡的回了一句,“还没有呢,也不知道这一辈子会不会有。”

    话语如叶一般落下,谢含扶起相思后,又予以了一个笑。

    这时的天上鸟在飞,忽而啼叫,穿过南风。

    院门篱笆外,张爷爷踉跄几步就停了下来,他朝着谢含招招手。

    “张爷爷。”谢含匆匆走上前去,拎起衣摆。“您是来问昨晚的事情吧,原是我应该去找您的!”

    张爷爷看起来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似乎刚从别处特意赶来的,他向谢含挪近了些,压低了语气说:“那个事,你也不要管了,这与我们村没关系的,只是一些异象而已,记住了没?”

    张爷爷的眼光里透出一丝紧张与害怕,扯着谢含衣袖的手也在不停的颤抖。

    谢含把他的所有细微情绪波动都尽收眼底,便也不想去追问为什么,本来这也与他无关的,“好的,张爷爷,我明白了。”

    他的话方才落在地,张爷爷便慌不择路的离开了。

    谢含侧脸瞧见落相思慢慢走过来,便缓缓回头,“叶姑娘还没有醒吗?”

    落相思愣了愣,心里不禁道出一句,我怎么知道她有没有醒!可她还是表面挤出一笑,“应该没有吧,无妨,她要是醒了,有莫辞在呢!”

    眼见谢含又勾起嘴角,突然之间,从远处传来一个孩子的声音,“夫子,夫子,夫子……”

    顾盼回眸间,那光映上谢含的眼,像极了星河在荡漾。

    忽的,那个叫路宝的孩子扑到了谢含面前,柔声柔气的扯着谢含的衣角说:“夫子,今日为何不去碧沫山上的姻缘庙里上香啊!要不要和我还有婆婆一起呀。”

    谢含眼里噙着笑,低首揉了揉路宝的头发,又与路婆婆打了个招呼后摇了摇头。“不了,我不去,路宝你和婆婆又为什么去啊?”

    路宝撇着嘴,甩掉了谢含的手说道:“夫子要是想让我告诉你,你就和我一起去吧!”倏忽间,路宝推开谢含到了一旁,视线的终点是摆手带笑的落相思,小孩子便又推了推谢含,“夫子,你可不许恋慕那个女子,不然我在外的姑姑就要伤心了!”说完还指了指落相思。

    谢含不禁一笑,蹲下身来,弹了路宝的小脑袋瓜,“小孩子可不能乱说话哦!”

    此刻门口的路婆婆缓缓走过来,拽着路宝的衣服说:“怎么和夫子说话呢,”还没等一旁的谢含回句客套话,婆婆便又开了口,“谢含啊,你就和我们一起去吧,就当是照应一下我这个老婆子,好不好?”婆婆笑弯着眼,岁月的痕迹在脸上更显。

    这话,实在是叫谢含不好意思回绝,他便点了头,“好,婆婆不嫌弃就好。”

    这下路宝可是又开心了,举手投足之间都是在表达一个孩子的喜悦之情。

    原是倾心谢含的女子太多了,路宝的姑姑就是一个,可那个女子几月前便去了长渊城里,离开了苍灵村这个苦地方。

    谢含眼里闪过一丝无奈,忽而侧目时,那一抹鲜艳的红又惹了他的眼,他看向落相思的目光里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念,是从未有过的。

    去往村后的碧沫山,一路风光旖旎,不时被枝丫遗落的花瓣在向风道诉着思念,而脚下的泥石却又想向落花诠释守护。

    “夫子,你为什么要带着她呀!”路宝走在谢含身旁,悄悄地指着一边的落相思,眼神是属于孩子的傲娇。

    谢含抚着路宝的小脸蛋,笑容温柔,“那你去问问相思姐姐就好了啊!”

    谢含的声音不小,刚好落相思听的真真的,他叫我相思?

    这时落相思就凑到了两人面前,捏着路宝肉肉的脸,“小坏蛋,说我什么呢?”

    “啊!坏女人”路宝猛的推开落相思后就向谢含身上扑,还做着鬼脸,“别以为你长的好看就可以来勾引我家夫子,哼!”

    说罢,他还就把头埋在了谢含的怀里,谢含的嘴角也就没放下过。

    而落相思就在一旁不停的逗路宝玩,“你这是在夸我啊。路宝!”

    慢慢的终于到了碧沫山腰处了,几人便在平地上稍作休息,两边有榕树予风中摇曳,榕易生情结,纯净无伤念。

    也是实在耐不住路宝的脾气,所以落相思就没有跟着他们去庙里,遥遥望去此刻的她也只能瞧见一团模糊的背影了。

    突然四处云气肆意,连风都暂停了片刻,落相思款款回眸遥遥便瞧见南面有仙烟缕缕。

    一时之间,风又在动,满天都是飞落的榕树叶,只见有个小老头杵着拐杖走了过来,白色的胡子垂下也是曾经数年的芳华岁月。

    落相思蹙了一下眉,朝老头摆了摆手,“土地公公,你怎么在这儿?”

    “死丫头,我是长渊这一带的土地,又不是只管离村,当然可以在这儿了!”土地老头撇着嘴巴,还用拐杖敲了敲相思的头。

    “嗯嗯!”相思无奈的一笑,很是敷衍。

    “落相思啊,你说你现在把自己弄得,哎!”土地老头边在相思身边走,边唠叨着。

    可落相思似乎像早已习惯,便捂紧了耳朵。

    “落相思,你要不是一百年前非要为了那个梨月去闯什么黄泉府,至于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寿命连一个凡人都比不上了吧,还要去什么故南山找神玉?做梦吧!”土地老头不停的说着她的过往,她只是静静的立在那里,可是眼里早已含满了泪水。

    是啊,要不是当初为了救那个已经背叛自己的朋友梨月,她应该会比现在活的好。

    可,已经过去了啊!

    落相思知道土地老头还要说些什么,也知道他是为自己打抱不平,但她一抹眼泪,还是噙起笑容,“好了,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呀!我还没说完呢。”土地老头又敲了敲她的脑门,故作气呼呼的样子。

    落相思看罢,忽然拍了拍老头的肩,就急忙推他走,“哎呀,你一个仙官这么闲的吗,快去别处看看吧!”

    “哎呀,也是,我还要帮别地的土地代个班呢。”这话声还才传入落相思的耳畔,老头就不见了身影,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送走了土地,落相思突然感觉这周遭好静,静的连自己哽咽的声音都格外清楚。她抚了抚脸,眼里透出阴冷,瞧着天空,嘴角是挂着苦涩的笑。

    又一低眉,向往上的台阶踏出了步子。

    漫山遍野的野花开的烂漫极了,缓缓透过几棵榕树的叶影后瞧见了一座偏小的庙,庙匾上刻写的是姻缘庙三个字。

    来上香的人寥寥无几,显得这里更加没落。

    落相思探出脑袋,便走到了旁边的一个小小的偏殿外,寻思着就在这里等他们。

    不知何处来的穿堂风吹过,落相思的红衣扬起,榕叶悄悄的落却也偏偏留念她的青丝。

    侧目低眉间,脚下有一条红线,便好奇捡了起来,可却怎么也扯不过来,她的眼睛紧紧盯着红线的终点是香台桌下,丹红的布遮挡着,但可以明确的感觉到桌台下有人。

    落相思缓缓上前去,蹲下身来,又猛的一扯手中红线,不料却从中间断了开来。

    倏忽间,红台布被掀起来。

    相思恍然抬眼,面前竟是一个长相俊美的少年郎,目光顾盼眼波流转。额前的碎须发乱了视线,真真是个极好看的人。

    风声忽然起,动念乱心绪,窗外吹来翩翩叶,留在两人肩。

    一念未起,红线已断。

    此时的落相思微微怔忡着,而眼前的少年郎突然说了话,“是你,红线是你扯断的,不怪我!不能怪我。”他说话的时候眼神忽而空洞,举手投足之间透露着一股傻气,语气也不像是一个正常的人。

    落相思回过神来,手里绕着红线,轻轻的贴近了他说:“你是谁?”

    “君折玉,是我的名字!”他抬手一点落相思的脸庞,灿然一笑。

    暖风又过,带起一地香灰残叶,此刻天光照射云影,春山可望满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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