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审判

    霍诚压制住自己惊讶的情绪,移开视线,保持冷静说:“没有,这只是我的猜测,但我觉得有必要把各种可能性都考虑到。而且根据我前段时间的观察,陈学姐在和杨晨辉平时的接触中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敌意。”

    说完他便安静等待着傅箫的回应,一旁栗夏也显得很迷糊,毕竟她从没有怀疑过陈青佩的话。

    傅箫默不作声地看着霍诚,纤长白皙的手指无意地翻动着小本子。过了六七秒左右,她终于缓缓点点头:“你说的对。我之前一直在想着怎样让杨晨辉放弃,却没有想过是陈青佩自己有心结的可能性。所以,要解决这个问题,还得先确定陈青佩的真实想法是什么,对吗?”

    霍诚见傅箫认可了自己,也松了口气,说道:“其实我觉得两件事也可以统一起来的。如果我们想办法让杨晨辉放弃追求,那无非两种情况,一是陈学姐确实不喜欢学弟,那问题就直接解决了;另一种是学姐喜欢但无法直面自己内心,那学弟的放弃可能就会刺激她去做决定,如果她想挽回的话,那也是女追男隔重纱,难度很低的。”

    “有点刻板印象了呀,霍诚同学。”傅箫说道,脸上露出可爱的笑容,那反差让霍诚都不禁愣了一下,“万一最后是追夫火葬场呢?到时候青佩该怎么办?”

    “还有还有,学长,把他们凑到一块儿真的合适吗?”栗夏也有些着急地提问,“杨晨辉那样跟踪学姐,还发微信寄东西什么的,学姐真的会喜欢这样的人吗?”

    “呃,这个嘛……如果说陈学姐不喜欢他的话那确实是骚扰,但如果学姐就好这口的话……或许可以算是情趣?”霍诚越说声音越小,他也感觉到了自己话中的不对劲。

    他又想起了那天何洛舟说的话:杨晨辉的这些行为本身就和他平时的行事风格大不相同,他为何要选择跟踪、微信轰炸甚至寄东西这种过激的方式呢?

    霍诚没来得及进一步展开思考,就被傅箫打断了:“不好意思,时间也不早了,有些问题可以等加了微信以后再细细讨论,我想先听听两位有没有什么大致的解决问题的思路?”

    栗夏对霍诚做了一个“您请”的手势。霍诚想了一下,说道:“首先我准备再去确认一下陈学姐的想法,然后就是想办法劝退杨晨辉了。这点嘛,难度不小,毕竟他实际上没留下什么把柄,所以我目前想到的办法有两个,一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栗夏瞪大眼睛:“学长你不会是要去向杨晨辉表白,然后也骚扰他吧?真没必要牺牲那么大的!”

    傅箫也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如果真这样做倒是很有威慑力呢。”

    霍诚无奈地摇头摆手:“学姐你别跟着她瞎起哄啊。当然不是牺牲我自己,而是伪装成有其他人也在追求陈青佩的样子,然后再向杨晨辉传达要他让步的信息。如果手法做的比较诡异,或许能起到惊吓的效果。”说着他看了一眼栗夏。

    “至于另一个方法,就是了解一下杨晨辉讨厌女生的哪些特点,然后让陈学姐故意表现出这些特点,让他失去兴趣。当然这也不容易,毕竟既不能真的让陈学姐做太恶劣的事情自毁形象,也不能让杨晨辉察觉到学姐是故意的。”

    傅箫抿着嘴听着他的话,然后点点头:“如果有更具体的计划和我说一下吧,今天真是辛苦你们了。”不过听语气霍诚觉得她应该并不怎么满意自己的想法。

    之后傅箫提议互相加个微信就结束会议,霍诚和栗夏表示赞同。此时门口的李格竹已经不见了,应该是刚才傅箫让她先回去的缘故。

    因为回宿舍都顺路,所以三人便排成了傅箫和栗夏一人拿一瓶可乐并排在前、霍诚落后一步的队形一起回去。霍诚注意到傅箫走路的时候每一步都精准地落在人行道地砖的中间,结合之前桌椅摆放的样子,不由得怀疑她有强迫症倾向。

    “感觉今天有点浪费两位时间了。”傅箫突然叹了口气,说道:“看起来我是收集了不少信息,不过并没有带来什么实质性的帮助。”

    “哪里哪里,我可是受了很多启发的。”霍诚忙说,“而且我也一直很佩服傅会长的行动力啊。毕竟学姐的人生阅历我可不能比,我和栗夏只是草台班子自娱自乐罢了。”

    没想到傅箫听了直接放松地笑了起来:“哈哈,哪有什么人生阅历不能比,我其实还没你大呢!”

    这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的年龄是个人都知道?上次何洛舟是通过栗夏看到了我QQ上的生日,傅箫只加了我的微信是怎么知道的?

    看着一脸懵逼的霍诚,傅箫笑着解释道:“你之前不是参加了心协的活动,还上台和青佩互动了吗?活动环节里你提到了自己的生肖和星座,我就顺手记了一下。我和你同生肖,但你是天秤,我是天蝎,这不就比你小了么?”说着她还拍了拍胳膊底下夹着的黄皮小本子。

    霍诚今天已经不知道第几次露出惊愕的表情了:“不是吧阿Sir,这你都要记?我霍诚何德何能让傅会长如此挂心啊!”

    “去问你的老部长喽,她之前那样夸你,我当时就多留意了一下。因为今天要和霍社长见面,我想到以前好像记过什么,就回头查了一下。”傅箫的心情似乎比刚才轻松了不少。

    霍诚突然觉得有点失望。傅箫作为一个高颜值的学姐,“冰山”属性没有,“痴女”属性没有,“黑丝”属性没有,现在居然连最基本的“年上”属性都没有了。一个比自己年纪还小的学姐?索然无味、索然无味。

    他又莫名想到了何洛舟,觉得有点好笑:她比我还大呢,这“老”女人。

    至于栗夏,霍诚知道她是四人里最小的,甚至现在还没满18周岁。

    这时傅箫也收起了笑意,低下头轻声喃喃道:“可惜了,霍社长很有能力,栗夏同学也是出色的助手,如果我能早点遇见你们,请你们加入心协就好了。”

    霍诚之前就察觉到傅箫对自己态度不错,但没想到她竟然会有邀请自己加入心协的想法。不过受宠若惊归受宠若惊,没有人会想丢下自己社长的身份(虽然底下也就一个人,何洛舟准确来说并不算)去给别人当小弟的。

    所以他马上用郑重的语气回应道:“谢傅会长夸奖,可是我既然接过这个社团,就有义务把它好好做下去。如果有机会和心协合作,我一定尽力而为,但加入的话就敬谢不敏了。”

    傅箫并不意外地点点头表示理解。没想到一路上不声不响的栗夏突然发话了:“哎,学长,傅学姐,我有个好主意呀,为什么你们不互相加入呢?学长加入心协,傅学姐加入我们听协,这样不是两边都圆满了吗?”

    好家伙,栗夏你什么时候学会了换家战术?霍诚刚想让栗夏别乱说,却听到傅箫若有所思地感慨道:“嗯,这主意不错啊,霍社长,你介意我加入听协吗?”

    “啊?没有啊……我是说没有必要搞这种形式上的东西,只要我们是合作伙伴就很好了。当然你要真加入我也我完全没意见,到时候咱俩各论各的,我管你叫会长,你管我叫社长。”霍诚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提问也是有点猝不及防,直接就把内心想法和盘托出。

    “难道我们之前不正是这样互相称呼的吗,霍社长?”傅箫转头看了栗夏一眼,两人默契地相对而笑。

    这时三人也差不多来到了工学院的宿舍楼下,霍诚正准备和傅箫道别,栗夏却眼珠一转想起了什么似的,让他俩在楼下等一下,自己噔噔噔跑上了宿舍楼。

    这小老妹又搞什么名堂呢?霍诚正想着,就看到栗夏又迅速跑了下来,手里还拿着一叠东西。

    “傅学姐,既然你说要加入我们,就参与下我们社的仪式吧!”栗夏兴致勃勃地把一叠塔罗牌递给了傅箫,“加入社团的人抽一张牌作为自己的代号,我之前抽到了‘愚者’,学长抽到了……对了,学长还没抽呢。”栗夏突然卡壳了一下,差点说漏嘴,但又马上接了下去。

    霍诚有些过意不去,他不知道徐亚寒已经说了自己和何洛舟的事,以为栗夏还蒙在鼓里,就补了一句:“其实我回去以后也自己抽了一张,是‘星星’牌。”

    栗夏听了,猛地转过去看着他,露出惊喜的神色。看样子,她回去要好好查查“星星”牌的含义了。

    傅箫听着他俩的话,虽然不是很懂什么叫听协的仪式,但也明白了个大概。“挺有趣的。”她说着便抽了一张牌出来。

    只见她的牌上,背生双翼的天使在云端吹响号角,地面上男男女女从墓穴中站起,对着天空张开手臂,聆听着上天的福音。

    塔罗牌第21号,审判(Judgement),象征裁决、复活、新生、发展等。

    看到傅箫的塔罗牌是“审判”,霍诚并不意外,反而觉得很贴切。按照《诡秘之主》里的途径来类比,抽到“愚者”的栗夏属于“占卜家”途径,抽到“正义”的何洛舟属于“观众”途径,那么抽到“审判”的傅箫自然是“仲裁人”途径。这个途径的特点倒也与她的领导力、高威望甚至疑似的强迫症相符合。

    不过如果真把傅箫当成“仲裁人”途径来看的话,她手里的黄皮本子也突然显得分外恐怖起来了。霍诚不免有了些奇怪的联想。

    (“这狗比东西直接拿个小本子在那看,cnmd”——亚利斯塔.图铎锐评夜皇特伦索斯特)

    而此时的傅箫看着手里的“审判”牌面沉如水。她的双眼如同暮色下的大海,其中好似荡漾着种种思绪引发的细小波澜,但却无法被看透隐藏在深处的真实情感。霍诚似乎隐约听到她在喃喃自语:“复活?新生?嗯……”

    对了,傅箫不可能知道《诡秘之主》里“审判”的象征,她如果要去解读的话自然是遵循塔罗牌本身的牌意。那么“审判”牌的“复活”之意为什么会让她有所感慨呢?

    其实傅箫愣神的时间不过四五秒。她很快回过神来,又挂起程式化的笑容把牌还给栗夏,对他们说:“我还挺喜欢这牌的。嗯,今天真是谢谢你们了,不管怎么说你们都是在无偿为青佩操心,以后有需要可以找我帮忙。”

    真是无偿么,你又不知道我是有系统积分奖励的。霍诚看着傅箫缓缓离去的背影,感到自己的内心又被许多迷雾笼罩了。

    “明明是个平易近人的学姐啊,搞不懂为什么很多人都说她可怕。”栗夏眼中流露出仰慕。

    “我听到流传的说法是,傅箫既会给人莫名的压迫感,又有一种神秘的吸引力,让人在敬畏中忍不住去靠近她,但几乎没有人能真正和她成为朋友。”霍诚像是在回答栗夏的话,又像是仅仅在说给自己听。

    可她在我们面前还是很亲切的嘛,除了有点喜欢乱联想乱记东西以外看不出有什么可怕的地方。如果说我和她真的互相加入彼此的社团,那我岂不是还成了她的领导?嘿嘿,挺赚的嘛。

    而且傅箫居然也是一个异能者,那她的能力究竟是什么呢?真是让人期待啊。

    怀着这样的想法,霍诚回到了寝室,他脸上的迷之笑容让舍友都摸不着头脑。

    栗夏也回到了宿舍,看到桌上放着一封信,上面只写着栗夏收的字样,但没有写寄件人的名字。

    “这是下午在我们宿舍邮箱里发现的。看到是给你的信我就带上来了。”顾濛说道,“没写寄件人,不会是你哪个追求者写的吧?”

    “怎么可能。”栗夏说着拆开信封一看,发现居然是袁锋写给自己的道歉信。

    “你赢了,栗夏学妹。我输得心服口服,而且很希望你还能考虑下我们跆拳道社。对于之前搭讪的行为我诚恳地向你道歉,但那其实是有原因的:我本来就想邀请你切磋,怕你不肯,所以才故意激你发火,让你动手。当然就算这样还是很不妥,我也很后悔,还望学妹见谅。”

    好烂的借口,这人到底是想干嘛啊。栗夏觉得好笑,正想顺手撕了,又觉得这么离谱的道歉信不让霍诚看看还挺可惜的。于是栗夏就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他,解释了一下信的由来,然后才把它撕了。

    ………………

    傅箫回到了理学院的宿舍区。她站在女生宿舍楼下,拿出手机,犹豫几秒后拨出了一个号码。

    “喂?”她轻声说。

    “怎么,这么快就又想我了?”听筒里传出慵懒的声音。

    “刚和霍诚见上面了,还有他的副社长也在。不管怎么说感谢你帮我收集了信息,虽然……好像也没什么用。”

    “觉得没用就甭感谢了。你没帮上我忙的时候我也没有勉为其难地谢谢你啊。话说聊得怎么样,还是在忙你朋友的事吗?”

    “是的,他们还挺上心的,虽然也没有提出太好的办法,但我还是愿意相信他们。唉,我感觉自己现在真的有点失败了,都不知道该不该亲自介入。”

    “你也够磨叽的。真出手的话,凭你的能耐不是分分钟搞定?”

    “但陈青佩她好像很不希望看到我插手。而且今天霍诚他们也提到了青佩其实有可能喜欢她学弟,只是不愿意承认,这样问题就更复杂了。”

    “那就是你朋友自己的问题。她非要作,你能咋办嘛。嗯,不过这也不能怪她,毕竟除了我,和你走得近的基本都变得有点不对劲了。”

    “……”

    “嗯?没声了?”

    “……你知道吗?我今天和霍诚见面的时候,感觉他不太一样。”

    “哦?怎么个不一样法?”

    “他给我的感觉……很自然,似乎没有受到我的影响……对,直觉告诉我,他可能和我们是同一类人。”

    “是吗?那可就有意思了。我可得抽空来你那儿看看他,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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