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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简单

    “若是真的能卖个好价钱,让你周家代为经营也并非不可,但从中抽取一万多两白银的净利......”彭柱朝拧嘴一笑,而后环视一圈道:

    “周公子,这未免也太不厚道了吧?”

    “对啊,不就是联络联络那些狗日的奸商,卖个东西吗?抽成哪有那么高的?”彭柱朝话音刚落,当即就有人响应道。

    “没错,能卖出个好价钱确实有功,但这些山货也都是咱们治下的百姓,辛辛苦苦采集来的,到时候赚来的那些个白银,也得给他们都分一份,成千上万张嘴等着吃饭呢!”

    “就是,咱们一家多的分个千八百两,少的也就几百两,你一个人分了一万多两,结果除了转运个货,和那些走商谈一谈,喝喝茶,其他什么都不用干了,哪有这样的道理?”

    “话也不能这么说,周公子主持起这么大的事情,再怎么也不可能和咱们一样,每年就分个千八百两银子吧?再说了,咱们也不能那么不厚道,绕开周公子,直接和那些奸商谈吧?”

    且说,酒足饭饱之后,当真正谈到了具体利益的时候,这一大群土司头目们便完全没了刚刚的和气,说是锱铢必较,也毫不为过。

    当然,他们基本上都是彭柱朝一派的人,分明就是得到了后者某些指示,故意刁难周元瀚的。

    毕竟,夺人钱财,如同杀人父母,彭柱朝原本就是脾气暴躁的人,自然不可能忍让过去。

    彭泓澍在一旁看着周元瀚的应对,并没有立即下场,他看出了彭柱朝想要搅和此事,甚至是取代周元瀚,和那些商贾直接合作。

    这自然不是他想看到的,但彭柱朝这人实在太阴险了,他现在正把原本的商贸话题引向土司和外人的利益纠葛中去,除了要借此打击周元瀚,逼对方退出之外,为的恐怕也是让彭泓澍闭嘴。

    彭泓澍如果太偏向周元瀚,必然会引起其他的人不满,所以他若是出手,必须足够谨慎,否则彭柱朝便彻底占据优势了。

    这可不仅仅是表面上,夺人钱财的商贸问题,背后还是永顺和保靖在湘西土司群体中的主导权之争。

    当然,彭柱朝虽然处处针锋相对,不断挑事,但也没敢小瞧了周元瀚。

    他刚刚也听到了对方和麻城刘氏,和湖广的官员们,以及各地商人的关系,甚至连江西吉安的欧阳家,长沙湘潭的王家,曾经的兵部尚书,都是他周家的老相识,前两人更是科考新星。

    湘西的大小土司们在当地确实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但只要一出了地方,他们的影响力便急剧下降了。

    彭泓澍和彭柱朝所代表的彭家,以及施南覃家,都是传承了数百年的大族,尚且受到了地方官僚的不小约束,勉强维持着一定的关系,更别说其他的小土司了。

    大明此时虽然国力衰退了,收拾不了后金,平不了辽东,但对付西南的这些土司,威慑力依旧十分强大。

    “诸位大人说话也真是有趣,想来应该都是见多识广的一时人杰啊,但如今怎么一个个都睁着眼睛说瞎话呢?难道,诸位真的以为这一万多两银子,是我周元瀚自己一个人收的?”

    周元瀚等这一大群人七嘴八舌说得差不多了,才从位置上站起身来,他丝毫没有客气,环视一圈在座的众人之后,又冷笑着道:

    “刚刚覃大人说得确实不错,生漆和桐油,还有其他的山货,诸位转运到九溪卫之后,我周家确实省了很多事。在此之后,也不过是要在慈利,澧州府城,岳阳府城,长沙府城,湘潭等地打点好,其他地方根本不需要再出力。

    至于怎么打点的,那更是简单不过了,那些大人们,都和家父,或者麻城刘氏多多少少搭得上点关系,到时候不过是一封信,一份礼物,一顿酒席的事情。若是遇到受过刘家,周家恩惠的,恐怕这些都省了。”

    此话一出,刚刚还情绪激动的一众土司头目们,一个个都面面相觑起来。这些事情,他们可一件都办不到啊!

    毕竟,这哪里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啊,如果没有人在中间牵线搭桥,别说是贿赂了,便是见一面的资格都没有。

    要知道,在那些高贵的知府,甚至就是知县老爷面前,小小的湘西土司算什么,凭什么见你,又凭什么信你呢?

    那些文官对他们来说,也是相当可怕的存在,彭泓澍,彭柱朝可以对付,其他的小土司们,根本无从招架。

    周元瀚知道他们的弱点,也清楚自己的优势,他只有以己之长攻彼之短,才能在这场博弈中,为自己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而他,向来是最擅长这一点的,特别是这其中还有巨大的信息差任由他发挥。

    “当然,诸位大人都是有本事的,或许这些在我看来很简单的事情,在诸位大人们看来,都不值一提也说不定呢。

    若是诸位大人觉得自己可以去做这个事情,那大可自己去办便好了,我周元瀚也不强求。

    反正,这辛苦钱,谁赚不是赚呢,有真本事的人,不费力地赚,总比我周家还要百般周旋,费尽千辛万苦来的好。”

    周元瀚俨然是早有准备,夸大了一番自己的困难,看到大小土司们偃旗息鼓之后,又随即把彭泓澍给拉了下来。

    “今天,我是受了彭大人的邀请,才来的永顺,也是彭大人此前剿匪的时候,忽然问起商贸的事情,我才找到了以前的好友,前后打听清楚的。

    这生漆和桐油,便是那些商贾来到湘西收购,也绝对不可能是当前的价格。但若是让诸位自己运出去卖,恐怕也没那个可能。

    且不说谁来负责此事,便是运货的商船,还有进入各省各府城的行会,便不是好解决的。便是这些都解决了,别人最终收不收咱们货,恐怕也是个大问题。”

    “怎么,一个个都觉得我彭泓澍介绍过来的人不可信吗?是怀疑周公子呢,还是怀疑我彭泓澍呢?”

    彭泓澍见状,明白时机已到,当即出言道:

    “元瀚,今天是我把你请来的,绝对没有让你吃亏的道理。只是,这生漆和桐油生意,也不单单是永顺的,如果他们不同意,那你缺的那一块,我给你补上就是了。”

    “彭大人!”周元瀚一脸感动,但立马就拒绝了彭泓澍的这个提议。这种客套话,可不能当真啊!

    与此同时,其他人也纷纷出言,劝说彭泓澍不要冲动,他们大部分都是永顺一系的土司,这个时候出来说话,根本就是配合彭泓澍打圆场来的。

    “其实,若是诸位大人不放心,完全可以派些子侄到九溪的商社来,某一个掌柜的差事,定期查看账目,作为监察也未尝不可。”

    周元瀚笑了笑,脸上又露出了那个标志性的笑容:

    “我周家就在九溪卫,若是做了什么脏事,必定是跑不掉的。怕就怕在有些外地来的家伙,手脚又不干净,如果诸位大人被那些奸商骗了。天南海北的,还能抓住吗?”

    “内鬼?奸商?”

    “谁骗了我们?周公子,你可要把话说清楚啊!”

    “难道是咱们这里有人和那些奸商勾结?”

    “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为了银子,有的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对啊,这前后可是差了四五万两银子,这么大一笔钱,难道能是那些奸商自己吞了?”

    彭泓澍手下的一众土司头子,在他不漏痕迹的眼神示意下,立刻接过周元瀚的话,开始了造势,根本就是要逼彭柱朝就范。

    不过,彭柱朝也不是吓大的,只要周元瀚没有拿出证据,他便不可能轻易松口,否则保靖的威信将会立即扫地,甚至今后都有可能被永顺压过一头。

    他们这些做话事人的,都必须非常小心,如果失去了威信,没了手下那些大小土司头目的信任和支持,那权势便也会随之消失。

    但在银子面前,侥幸心理从来都是不会缺的,特别是彭柱朝也不单单是自己一个收了那些商贾的回扣,还有另外两个支持他的土司头子,也同样如此。

    换言之,他的权势既仰赖于此,通过这种非正规的方式加强,也受到了此种方式的威胁。

    毕竟,这是一种非正规,拿不到明面上的盈利方式,其本质上是窃取公共资源,无法满足所有人的权益。

    这也就是为什么严重的腐败最终一定会导致整个体系崩塌的原因了,它破坏的是体系运行的所仰赖的公共资源,侵吞的公共资源产生的正向收益。

    “对啊,周公子,这话你可一定要说清楚,不明不白的,算什么?”

    彭柱朝此时也明白了彭泓澍这是要从他手中夺取商贸的控制权了,不知道是为了自证清白,还是真的那么有恃无恐,紧接着又道:

    “若是空口白话,那周公子你刚刚那几句指桑骂槐,阴阳怪气的话,到底是什么居心,我可要好好问问了。不然,咱们湘西几大土司之间,今后还有什么信任情谊可言?”

    周元瀚早就调查清楚了永顺和保靖之间的恩怨,特别是辽沈大战之后,永顺因为避战保存实力,没有真的出力,受到了明廷明里暗里的处罚,而石柱首功自然不必说,酉阳和保靖也因为派出了大批土司兵,得到了嘉奖。

    而这也使得保靖在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在湘西占据了上风。一直到现在,彭泓澍韬光养晦几年,永顺和朝廷的关系也得到了缓解,才开始逐步收回以往的权势。

    每一件事情的推动,都有其背后的利益考量,彭泓澍要请周元瀚入局,可不是为了那几万两银子,这对于永顺来说其实算不上什么。

    周元瀚敢入局,也并不只是因为彭泓澍的欣赏,他知道这绝对不会是什么决定性的因素。如果他对彭泓澍没有足够的价值,那就绝对不会值得对方在关键的时候,选择他,助他一臂之力。

    这背后的关系,他明白,彭泓澍一早也明白,现在彭柱朝,估计也已经看清楚了。

    “当然不是开口白话。”周元瀚笑了笑,随即又往前踏出几步,看着彭柱朝笑眯眯道:

    “彭少爷此前招揽来的那几个走商,我都派人去调查过了,他们把咱们湘西的桐油贩运到了九江,甚至更东面的扬州等地后,售价直接翻了五六倍,一路顺江而下,除了各处打点,其他花不了几个钱。。

    而这些走商基本上都是那些地方乡绅大族的家仆,贩运商货的过程中,每一笔开支,都要记录在册,只要找到他们的主家,看一看那些账本,事情自然明朗了。”

    “这么说,只要去找到他们的主家,要来账册看一看,就知道真假了?”

    “这件事一定要查明白,如果真的有人吞了咱们的银子,这几年林林总总下来,得多少万两了。”

    “对,这样也还周公子一个清白,免得人家辛苦跑来,还得被冤枉。”

    “......”

    彭泓澍手下的几个心腹土司头目,又开始造起了势,就和刚刚彭柱朝的手下土司头子一样。

    他们都是精于世故的老狐狸,知道怎么说,才能不留破绽,才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疯狂输出,同时又不被抓到把柄。

    “确实该查清楚,这件事情绝对不能就这么放过了。”

    彭柱朝心中发虚,但还是得表明态度,至少明面上,要不露破绽。而且,他虽然担心事情败露,但也没有失去分寸,话锋一转,便拷问起了周元瀚:

    “不过,此事如此繁杂,周公子是怎么调查清楚的?那些乡绅大户,这么轻易就能把账目给咱们看吗?”

    “哈哈哈,这事不难。”周元瀚知道彭柱朝心里在想什么,他既然敢用这个来威胁对方,自然已经编好了故事,至少彭柱朝这个外人,是无法辨别他说的那些事情,是真是假的。

    “诸位大人也清楚,家母出身响当当的麻城刘氏,荆湖鼎族,祖上出过高官无数,不止是在湖广,在江西也认识很多乡绅贵人。

    前段时间吉安来的欧阳少爷,刚刚回乡的前兵部尚书李老爷,这些都是我的老相识了,有他们出面协调,这些事情,都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再简单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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