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荒人的傲气

    在我所寓居的浦口的大街小巷，常常可以看见一些收废品捡破烂的人。在这个群体中，有一位老太太给我的印象特别深：干瘦的身体，花白的头发，满脸的皱纹，左手拎着一只蛇皮口袋，走起路来一摇一摆的，嘴里总是唧唧呱呱地说个不停。我在上下班的路上总是看见她就这么地走着。她的蛇皮口袋也时常是空着的。我也没有看见过她在某个垃圾堆里拣拾过什么东西。

    我总疑心她曾是个富有的且是有修养的人。因为她的衣服较为得体，不像同行们那样脏破，她的头发也很整齐，不像同行们那样纷乱，她的皮肤教为白皙，也不像同行们那样黝黑。所以，我总是疑心她是遭了什么变故而落到这步田地的。

    我的疑心终于得到了证实。

    一天，家里有块面包过了保质期，但没坏。吃又疑心，扔了又可惜。正好这老太太路过，我们的小人相便出来了，就把这过了期的面包送给了她，心里还以为做了一件善事。老太太也平静地说了声“谢谢”，离开了。可是，第二天，我刚下班，妻便告诉我说老太太送了两角钱来。“你怎么能要人家的钱呢？”我发火了。“她扔下两角钱就走了，你叫我怎么办？”妻子也动怒了。我们争吵了一阵，差点要干仗。我和妻子心里都觉得堵得慌。

    还有一次，老太太又路过门口。我赶紧把早已准备好的三只啤酒瓶拎给她。她把啤酒瓶小心地装进空空蛇皮口袋里。我欲转身离去。老太太却喊住我，手抖抖地掏出个叠得很整齐的小花布包，打开来，取出三枚角币，递给我。我赶紧说不要钱。可她却一边说着“我也收酒瓶”的话，一边硬把钱往我手里赛。我当然不好意思和她推来让去的，便走开。她却把钱往地上一丢，说了声“给你”，也便转身一摇一摆地离去了。

    看着老太太远去的背影，再看看地上三枚亮亮的角币，我的心里真不是滋味。我想，看来我是永无赎罪的机会了。

    我常常告诫我自己并教育我的女儿和学生决不要轻视别人，尤其是要尊重那些被压在社会最底层的自食其力的劳动者。他们实在往往要比很多有钱有势的看起来很体面的人值得尊重得多了。

    2002-8-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