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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2 构树 杜鹃 麻雀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这么大动静,终是引得人前来查看。

    工赐闻听到这厚重的脚步声,心中大定,安全无虞了。

    一阵敲门声后,一名中年人小心翼翼地推门而入,朝着书生拱手道:“先生,方才听闻这边似有动静,是不是小儿顽劣,又惹先生生气了?”

    书生回了个半礼,先秦时代虽然大部分国度还没开始打压商人,算不上低贱。但再有钱也只是普通庶人,面对庶人,读书人普遍都是有点自傲的:

    “原来是东家来了,言重了,令郎小小年纪才思敏捷,思维跳跃;只怪在下才疏学浅,耽误了令郎。今日就此告辞,稍后会使人退回学资,东家还是另请贤明吧。”

    言罢,潇洒地甩袖背手而去。

    中年人望着而去的背影,张了张嘴,对方话都说到这地步了,听着虽然客气,实则没有商量余地,尴尬是在所难免的,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暗叹一声,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都被整出经验来了,瞪了眼孩童:“回头看你娘怎么收拾你!”

    急忙转身追去:“呵呵,先生言重了,我儿顽劣那是远近闻名的,先生肯来尝试,已是我工家之荣幸,哪有退学资之理呢?先生且慢走,我使人备车马相送,他日定当带上我那不成器的孽子,登门赔礼道歉。”

    青年书生回首望了眼工赐,顿步对工父摆摆手道:“大可不必了,稚童不肯学诗,何以与人言,不学礼,何以立?东家还是抓紧请人教授诗礼,莫要误了令郎启蒙;日前家师传信,已准备回鲁国,由不日也要回去侍奉师长了,再次告辞,东家留步。”

    工赐望着二人拉扯客套着离去,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中年胖男人,大夏天的,在家里还费时费力把自己打扮得一丝不苟,与人客套来客套去,有意思吗?

    明明两句话能解决的,非要整那么啰嗦,谁还没念过几年书?

    自己只是对这个时代的历史了解较少而已,不然哪用人教啊,若是穿越到熟悉的汉唐时期,哼哼。

    可惜了,现下春秋末期离战国不远了,这段历史过于纷乱,秦皇焚书后留存史实残缺、混乱。据说连这段的官方正史记载,也多有错误编年,甚至杜撰之处,最有名的如那赵氏孤儿。

    前世正是因此未曾刻意了解这段历史,只隐约记得这时代的诸侯君王大部分都难以善终。

    而自己一个普通商人家庭之子,留下终非长久之计啊,万一不小心得罪哪个士族之流,被杀了都是白杀,毫无安全感可言,更何况现在的身世还透露着不少疑点,犹记得尚在襁褓之时,是被一队人马交给现在父母的。

    话说,这时期安全点的文明社会,也就古希腊了吧?

    没记错的话,古希腊供奉雅典娜的神庙,差不多开建了吧?据说大约500年后的埃及艳后,其实就是希腊人,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逃离,去一睹古希腊美女的风采。

    工赐想着,低头瞅了瞅露出开裆裤的那一丢丢器官,暗自庆幸:还好是个带把的,未来可期。

    是夜,暑气渐消。

    工赐走完‘听父母念叨’的流程后,因认错态度佳,被罚多吃了碗米饭,有点撑着了,打了个饱嗝,漫无目的地在院子里散步,暗自吐槽这时期的伙食。

    突然想起前几日先生讲课时,自己无意间看到窗外的构树上,一只杜鹃趁着鸟雀妈妈出窝觅食,偷偷叼走了一颗鸟雀蛋。

    当晚自己还偷偷爬上墙查看,发现窝里多了一只体型较大的鸟蛋,想来是那杜鹃留下的。

    现下无事,又来了兴致,于是准备前往查看,实在是这个时代太无聊了,要啥没啥,连自己一个小孩气跑了几个先生的事,竟然都被这里的人们津津乐道。

    要说这构树也真是有够顽强的,工赐记得刚来这时,院子里原本是没有栽树的。

    这颗构树估计是哪只鸟的鸟粪携带了构树种子,落在石板缝中,这才几年功夫,竟然就长成了一颗大树,强壮的根系枝干,更是将两块石板,硬生生地往外挤开,扩大生存空间。

    沿着石头缝爬上院墙后,鸟雀妈妈瞬间惊醒,连忙飞到了树的另一头,叽叽喳喳个没完,似乎是打算吸引这头人类幼崽的注意力。

    工赐懒得管那只傻鸟,自己虽然年幼,但一只小鸟又能奈我何?

    ‘啪嗒’工赐感觉开裆裤露出的辟谷上,似乎被什么东西给沾上了,下意识伸手一摸,是鸟粪,还是温热的....

    ‘卧槽!’工赐小声骂了句,用手在墙上蹭干净后,并未太过在意,崛起辟谷,小心护住‘未来可期’就好,趴墙上探头向鸟窝张望。

    只见小小的麻雀窝里,一只体型跟麻雀妈妈差不多大的红色幼鸟,早已经率先破壳而出,此时麻雀妈妈已经离窝,这幼鸟醒了过来,单这体型,便占据了窝内三分,其下还有数颗正常大小的麻雀蛋。

    随后发生的一幕颇为令人唏嘘,工赐眼睁睁看着这只连眼睛都还没睁的杜鹃幼鸟,撑着双翅,用背将窝里的一颗麻雀蛋往外推。

    ‘吧嗒’一声脆响,一颗麻雀蛋从树上跌落在地,应声摔碎。

    工赐恍然大悟,原来白天树下看到的蛋壳碎片是这么来的啊。

    看着另一头树梢上的鸟妈妈,暗道:傻鸟!这下你都看见了吧?这只外来鸟才是害你孩子的元凶。

    麻雀妈妈见工赐撅着身子,趴墙头上一动不动,只是看看,似乎这人类幼崽也没啥威胁,遂飞回到了鸟窝旁,瞅瞅窝里,又瞅瞅地上破碎的鸟蛋,不停转动鸟头,似乎是想不通:

    都是自己的孩子,为什么先破壳而出的,要将他的‘血亲’推出窝外。

    难道是自己白天没喂饱这‘孩子’吗?

    工赐心里暗自着急:你这傻鸟还瞎瞅啥!这么大的差异,难道还看不出他不是你生的吗?瞎愣着干啥,赶紧啄死他,为你的亲生孩子报仇啊!

    然而,人与鸟的心意终究是无法相通的。

    果然,那只杜鹃幼鸟又辛辛苦苦地将第二颗麻雀蛋推到窝延边上,眼看着就要得逞了。

    工赐感觉自己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紧张地下意识咬了咬手指,呸,一股淡淡的鸭屎香。

    正这时,麻雀妈妈终于出手了,一屁股坐下,将幼鸟与鸟蛋都压回到了鸟窝内。

    工赐见此,重重呼了口气。

    都说物伤其类,大家都是碳基生物,见弱者无端遭受残害,心里着实不好受。

    然而,没多久,麻雀妈妈因为体型过轻,又被那杜鹃幼鸟给顶了半边身子出来。

    工赐见状,真想将那只杜鹃幼鸟抓出来摔死,然而想到要当着麻雀妈妈的面,摔死她自以为的‘天赋异禀的长子’。

    终究是于心不忍,又用嘴啃咬着食指,暂且压制了,想着等明天麻雀妈妈不在,再偷偷将这眼都没睁开,就先学会了残害‘同窝’的粉红色幼鸟抓走。

    工赐陪着麻雀妈妈,眼睁睁看着杜鹃幼鸟又将一颗鸟蛋推出了窝外,摔在了坚硬的石板地面,吧嗒一声,应声而碎。

    工赐此时不觉得肚子涨了,看看麻雀,又看看鸟窝,只觉心里憋着一股邪火,麻了个靶子的,真想一把火将这一切都烧个干净。

    麻利地爬下墙头,快速跑回屋内,一阵翻箱倒柜,找了床被褥出来,根据之前观测,绕着树桩,在地面将被褥围成了一个圈。

    工赐重新爬上墙头时,第三颗‘受害蛋’堪堪到窝边,同样被杜鹃幼鸟用背给推了出去。

    鸟蛋如工赐所料,摔在被褥上并未破碎,先前已经摔了几颗,窝里的鸟蛋所剩不多了,至于完好的蛋壳内,蛋清蛋黄有没有受损,还能否孵化,就不得而知了,要不打开检查?

    检查完了再品品?

    孩童胡思乱想的几刻钟功夫,杜鹃幼鸟又继续摔了两颗后,终于是消停了;或许是这一番辛勤劳动累饿了,张着‘血盆大口’作嗷嗷待哺状。

    工赐发现那傻鸟还没认清现实,都说一孕傻三年,难得鸟类亦如是?

    大半夜上哪去给他找食物,真想噻颗鸟蛋进去。想到这,孩童挑眉一笑,爬到树下捡回那三颗完好的鸟蛋,又给放回了窝里。

    “嘿嘿,小爷晚上还真就跟你耗上了。”几番爬上爬下,年幼的身躯此时觉着累了,翻身躺在石墙上,仰面望天,享受着习习晚风,漫天星斗闪烁,觉得有些困意了。

    就在墙上孩童差点睡着时,旁边内院传来声音:“夫君,你睡了吗?我睡不着。”

    工赐知道父母房间是紧挨着自己院子的,连床榻都搬到了东侧,或许是为了方便关注自己吧,他们房间的东窗,基本是常年开着的。

    “没呢,这么热天,哪那么容易睡着,你怎了?”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还不是你那便宜儿子,真不知道万一将他养成了纨绔子弟,可该如何是好?将来你我夫妇到了九泉之下,有何颜面,面对旧主?”工赐听到这,并不惊讶,普通孩童可能记不得三岁前发生了什么,自己可是清清楚楚地记得那晚。

    那晚星空,恰如今夜,空旷而悠远。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赐儿还小,这才多大啊?他的那些族兄族第们,五岁还不会自己走路吃饭的都多了去了。你就放心吧,咱们赐儿聪慧得很,能让那么多书生夫子都对他无可奈何,岂是好相与的?现在只是年幼,心性好玩而已。”

    “那...既然夫君都说了赐儿早慧,无须担忧,不如我们也趁现在还年轻,生几个自己的孩子吧?嘻嘻...”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工赐有点无语,正准备回屋回避个三分二十秒,又听屋内传来工父的声音。

    “不可,我们既然接受了赐儿,当晚也答应了一定会全心全意培养赐儿成人,现在还不行,还是过些年再说吧。”

    “哎呀,你这人怎么死脑筋,难道我们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会对赐儿不好?再说了赐儿将来也需要兄弟扶持,姐妹陪伴,等我们老了或者先走了,你就愿意留赐儿一个人孤零零在这乱世?”

    工赐觉得母亲说得挺对的,虽然自己并非二人亲出,但也愿意以父母相称,毕竟是二人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

    五年来多次试探,无论自己怎么任性顽劣,二人从未打骂过半句,从来都是任劳任怨,耐心以待。

    工赐很想冲他们说一句:‘你们要生赶紧生啊,这么点破事儿,有什么好纠结的,我也不想被你们天天盯着。’

    “这个问题我们已经谈论过很多次了,我不想再因此与你争执,当年若非恩公,我们早就成了刀下冤魂,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也都离不开赐予,难得有这么一个报答的机会,我们必须全心全意培养好赐儿,至于赐儿长大后,他有自己的路要走,我相信恩公已经布置好了后手,这不是我们该担心的。”

    “哼,你这头犟驴,我真的是要被你气死了,你也不看看自己都多大年纪了,现在拥有的这些大部分也都是你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好吗…我都是为了你好呀,你这样的人,不该就这么绝后。”

    “好啦好啦,别瞎想了,赐儿不就是我们的儿子吗?随我姓的,怎么会绝后呢。别气别气,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咱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不该为这么点不知所谓的小事儿生气。”工父见火候差不多了,连哄带打感情牌。

    工赐静默躺在墙头,一双明亮的眼睛望着浩瀚星空,轻叹了口气:哎,夫妻之间打什么感情牌啊,直接顺着打会儿扑克不就完事了吗。

    谁也没发现远处一阁楼上,皎洁月光的阴影中,几名黑衣人正静默地注视着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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