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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短蛙声长(改)

    总是身不由己最伤心。也是行将踏错,故事才有那么动人的起承转合。

    曹观南的成绩果然是堪堪过重点线,本省的分数线这一年没有过分的曲高和寡。因为数学达到七十分就能称得上不错。他七十七的数学反倒给他跩进一本了。

    离谱在于,他的一志愿报考的是建邺大学,同意调剂。

    随便什么系,进了就好。据说是因为有位分数比他高的,转头回去复习了。每年都有这样的优秀学子,调减着未来。他是补位进来的。

    他刚到建邺的时候,给表哥打电话,表哥在某手机卖场里正声嘶力竭的卖着手机里的战斗机。距离新街口不远的珠江路。

    一脚登起来破旧的自行车,表哥接他骑了半个多小时,随手丢在路边,打车带曹观南去他学校里的宿舍临时住下。

    反手从楼下小卖部里拿了一堆硬菜——这是前几天他们聚餐时打包回来的。小卖部有卖冷饮的大冰箱,封好装进去也不会跟雪糕什么的串味儿。而且,留在学校的,大多都是去找工作的。一天天的火急火燎的。小卖部白天生意也不好。

    就着啤酒,大三毕业就接近就业的表哥吃了一口刚热好的肘子,皱着眉头,问他想好来建邺学啥了么?

    就是想来建邺看看,报考就这儿了,无所谓专业啥的。

    那你一志愿是那个?

    建邺大学啊。

    这么猛?多少分?

    我考了六百二。估分啊,文科呢,估计是够了。

    调剂填了?

    嗯,二志愿是这儿工大。也是调剂。

    二本瞎填了几个。就是不想接着上高中了。

    我叔,你爸没意见?

    嗨,他原话说的是,别让你老子背着篓子给你送礼找个工作,你爱去哪儿去哪。

    啧,我叔真是,会说话。

    哪是,我大伯呢,你这眼瞅着不是还一年么?啥打算啊?

    我不想回去,他教课的学校本来就不咋地。回去刨到老也就是接他班当校长?那三瓜俩枣的,不够花。

    嘬了几口小螺师。表哥接着说道。

    我现在一天卖十七八个手机。一台我拿四十到六十。我老板赚的更多!我卖俩月手机,顶他在家教学一年半了!说着,还把曹观南手里的肘子拿回来。

    卧槽,肘子别吃了,有点酸。你吃这个回锅肉。

    哥,这是鱼香肉丝的汤,你混一块儿能不酸么。

    哎,跟你说哪儿了?。。对,跟我去卖手机去?

    行啊,我就是来转转。

    感觉咋样?等会带你去三营桥。看看我这母校。

    我觉得你说错了字。

    你给我滚!怎么学的贱贱的!

    嫂子呢?有给我找个小嫂子没?

    扯呢!谈了一个大三开学分了。

    为啥呢?

    因为啊,别人送礼物都是几百的杰克琼。我啊,送不起,只能买的起以淳。她觉得丢人。最主要还是人,她知道咱那儿啊,出名的穷,回头出不起礼钱。

    哎呀卧槽,这么现实的?

    小南,这是务实。

    我毕业那天,跟道爷还一块儿打球呢。

    道爷牛皮!

    道爷到底为啥不上其他大学呢?

    我们大一,他在政大上了一个月。自己退学了。我大二,他在水目打架。劝退了。

    我大三,他特招了研究院。集体培训的时候,他啊,不通人情世故。又犯浑。就完犊子了。

    说到底呢,还是看不上我们哪儿的人呗!别人一听你老家啊,都说是偷瓶盖子的。说死穷死穷佬。啥都没有,还啥都要。哈哈哈。

    小南,人是以各种形式来区别,彰显优越感的。在我们这个年纪,恰逢这个时代的中间。你知道我们被画地为牢了么?我们哪儿的学校二本里一直收纳庞大的工业中坚科目,而后是教师等学科,自己完成我们自己的内反哺。一代代的都被自己消化。毕业要么就是去大城市一代代的熬。熬到头不再回来。很多时候,所谓的外省分数线,划分的不再是大环境,而内省分数线把人细分到内环境。能鱼跃龙门的,那是你高过了重点,你才能有的选择,你看看每年我们二本都是分类报的什么学科?更别提一本了。你出来了。就如你来所见所闻,我们那里要跟上这个时代,如何提升呢?我们哪儿有高楼大厦?就算要盖钱从哪里来呢?我们现在被贴签了。可以说,就是这边的乞丐,怀揣着这边的身份证,都觉得自己比我们哪儿的人要过得好。这是不对的。可是签是挂在身上,脱得掉?你只有靠你的学习能力反抗世道的不公平。有的人生来在好的环境,爹宠妈娇。有人生来喝牛奶,有人饿了喝热水。有的人,需要牺牲掉自我,反过来看顾家里老老少少整体。对一个层层压力下的拿到好分数学生指手画脚,那是对我们最干净的唯一出路,高烤,最大的不尊重。

    我讨厌这种感觉啊,哥。

    这是一种社会的阅历。你比我有机会。你要是考上了建邺大,你身边围绕的是另外的人际关系。

    知道么,小南,每次考试都是筛选。对智力,对家庭的。譬如你在知名大学,你智力的下限就已经被定死了。只会更高。你的圈子都是一类人,将来毕业,你们无论怎么不接触,但是遇到,天然的都有最简单的交集建立方式,叫校友,叫学长,叫学弟。比如你在水目,你的老师可以极其欣赏你,他的某届学生也许有需求,需要一个接班人,一个执行人,你就可能被推荐,羁绊就是老师初筛的放心与能力的肯定。所以在学校,最贴近社会的是学生会,不要去加,会拉低你的上限。学校最世故的人际,都是老于城府的老师教授。他们是你大学的际遇。

    说到底,我们的社会是人情社会,很多人存在共生关系。我们哪儿啊,太穷,到了这里,你要加油啊。小南。

    哥,你有梦想么?

    梦想当不了饭吃。我没那闲工夫。

    那你想你将来能干嘛?

    我现在,就想自己盘店面,卖手机。自己当老板。赚钱。

    哥,听你这么说,你在学校过的好么?

    过的好么?谁知道,反正啊,打包的饭菜,都是我同学觉得我家里困难特意点的。楼下的小卖部老板,也觉得我是勤工俭学不回家的。我说我爸是个小学校长,他们都能理解为电视里贫困山区盼盼小学那种。

    我,也许过的还好吧。毕竟他们只是善意。虽然,我麻木接受的样子,我也挺讨厌的。

    四年以后,不要成为现在你讨厌的那种样子。

    回首,不怨。

    不要学我。

    曹观南的大爷,是一个文绉绉的男子,他希望自己的儿子,是一个有涵养的知识分子。他教小学,他现在带的都是傲数班。表哥小时候聪明,被逼着练字,被逼着做烧脑的傲数题。有一年假期学校补习,把表哥放在老家给爷爷奶奶带。可是,他们很冷漠的,只想着自己的三儿子,一个小时候发烧,烧坏脑子,脾气有点楞的三叔。爷爷县里电厂的工作都留给他了。他们放着表哥在老家,看顾了两天嫌烦,直接坐车去县里三叔哪里住。表哥饿的吃了两天敲门饭。直到一天,骑着一头老母猪,满村的乱跑。被回娘家的大娘看到。哭着满村的追啊追,看着黑成皮猴子,一身蚊子包的儿子,她抹着泪告诉大伯,这不是没良心,这是没心。大伯沉默着说,当年老二《也就是我的酒徒父亲》恢复高考,高考前三天,跟家里要钱去考场。家里只问了一句,快收麦子了。老二走了,谁帮着收?好几亩地呢。那时,我只觉得家里人埋怨我。我是大哥,老三又有毛病,我跟老二俩在伏天,累了几个早上晚上收好。临第二天,老二考试,家里没人问,两天他们真的不管不问,我弟就吃了我给他带的俩西红柿。我当时刚工作,一直觉得家里不是偏心,是我做大哥的不对,没照看好。现在看起来,除了老三,这家没分家就零散了吧。

    大伯家也渐渐不再与爷爷奶奶往来,逢年过节问候一声不短礼数。其余不再多管,多问。表哥也没想再过一次饿疯了的夏天。

    大概大伯不会想到,表哥在这个城市里。变成这个样子。又觉得自己有饿疯了的感觉。

    乱花渐欲迷人眼。花花世界,人情冷暖,寒暑自知。

    魏某某到底是来到了建邺。过程曲折,不离奇。光是估分选学校就整整折腾她一周。

    建邺文业大学。学的是账房。

    算是曹观南表哥的校友。只是一个要来,一个要走。这年月,可挑的专业口子本来就稀少,这还是结合历年分数,他父亲给她定下来的,为的是一个远大前程。

    她还是没有逃开束缚的套子,家里说,毕业考账房职业证。必须拿下。那时一年不过几百个名额啊,想想就很难熬,而她不得不答应。不然就是复读的命。

    她熬不住了。太累了。哪怕延迟拉长四年也好。

    她心心念念的大城市梦。开始了。她比曹观南更适合这个城市。因为在高中就从不同人嘴里听到过。繁华盛景,灯火辉煌,缓缓而来。

    时光如此无趣,而岁月从不留恋。那天,曹观南坐上回去的客车。身上揣着跟表哥一起卖手机和表哥硬塞凑整的一千块。

    那边魏某某也来这个城市,跟父母一起开车来,看看新的环境。

    表哥知道曹观南被录取了。比曹观南更兴奋。他说这是一个机会,让曹观南一定一定好好读书。将来进研究院,当一个文雅的读书人——这也是他父亲对他的期待,现在他觉得曹观南可以。

    家族的亲情,总是有点错位的。他小时候讨厌表弟,现在孤身在外,反而觉得表弟的到来是慰藉。此刻更是有托付感。他喋喋不休的说那么多,只是想表弟能好一些。他懂的了什么是亲情,也希望表弟懂。

    而坐在车上睡的不舒服的曹观南,身边坐着一个大晚上还戴着眼镜的潮男。打扮的颇似八神。小喇叭裤中间真的有一条带子。一头的七彩虹,还是拉直的。完全挡住脸庞。这炎炎夏日,上身的黑短紧身无袖透纱褂子。一身的烟味混合香水味。还有花露水的味道。似睡非睡,一吸气,刺的脑子都在抖机灵。

    潮男看着手上的电子表。快夜里12点了。

    他耳机里是周先生的叶会美。他要做的是,等下解决一个小麻烦。

    前面会有一个断点。那是曹观南第一次经历车祸。

    时光不老,但是可以更年轻。

    3

    2

    1。

    啪!

    响指声。车无声息的往前飘过,穿过一辆油罐车。

    油罐车司机疲劳驾驶,方向盘打歪,车冲出去大桥栏杆半个车头。

    没有潮男出现,这辆车会追尾在油罐车后,曹观南坐在第三排,他会一头从窗户甩出去。这年月没有车载空调,都是开窗户通风。而他会掉下去,昏迷两个月。错过大学。而后复读。

    现在,一车的人都惊讶的循声回头看,曹观南也探头看去。

    渐行渐远渐无书。

    他恍惚一下,汗酸味袭来,看看身边,是一位满头油汗的大叔。一边擦汗,一边拉扯着衬衫,扇子哗啦啦的摇着。

    他半倚在前头的座椅后,做了一个梦,一只褐色的猫儿,跟他告别。

    我欠你的,还你了。

    最后一生,我会好好活着的。

    皇帝陛下登基道位。诸皇子羞羞答答不愿尊崇。他大肆敛收花石纲,要在邙山里,修一座神道观。

    高俅是这么禀报的:

    天下皇威之胜,莫若邙山群主。春秋战国秦汉唐,诸雄杰长眠此峦。在此修诸天神道,豪强门节节蛰伏。天威煌煌,一统畏畏。

    皇帝陛下欣然下旨。朝堂之上诸公窃喜。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这都俨然成了----予士大夫共治天下了。

    童贯回京之后,领兵以西南出,清剿寇匪。蔡相翩翩而归,伐清流诡谲多变。

    内有梁师成,师师大家做青词颂调。

    皇帝陛下的道法,自觉的越发深邃。得意不止。

    德国长公主出落得容貌姣好,眼如琉璃,一岁未满,便会叫爹爹了。

    这是皇家幸事,也是祥瑞福端。皇后娘娘也同样稳固后宫,万事太平。

    这是政和年间的故事,有不同,也有相同。大势所趋,潮流滚滚。烂的王朝本质被皇帝陛下的神皇气质搅和的与混乱沆瀣一气。居然比所书的历史更坚硬了一点。

    梁师成紧急与辽国联系。海上之盟,他禀告急切。而他不知道的是,辽皇也是如宋皇一般。即将迎来自己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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