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骸骨
“有一天，妈妈做好了饭菜，等了好久也不见爸爸回来，于是叫我先吃，便自己一个人出去找爸爸了。我还是第一次一个人在家呢，我非常害怕，连饭都不敢吞咽，还把家里面的灯开得亮堂堂的，因为我怕在自己吃饭的时候一不留神，妖怪就从阴暗的地方钻过来，像对待爸爸那样对待我了。
“等到妈妈扶着爸爸回来的时候，我发现爸爸的身上伤痕累累，鞋子已经被血水染红。爸爸的脸上出现了几道深红的印子，皮肉已经绽了一部分出来，我还发现左边的肩膀比右边的肩膀要低一些，妈妈说那是骨折造成的。爸爸走动的样子全然不像往常，他迈步得很艰难，以前或许几步路的距离，他现在要移动上几十步。虽然我小，但我或许猜到了爸爸经历了什么：一定是那些妖魔鬼怪又来找爸爸的麻烦了。而且这次的麻烦比以往的麻烦还要重，爸爸只不断地口吐白沫，有时候他看到了妈妈还会晕厥过去。
“爸爸昏过去的时候，我抓住机会问妈妈爸爸到底经历了什么，妈妈只是哭着不语。等她心情平复下来了，才告诉我：爸爸为了给自己和他的工人朋友争取机会，于是与妖怪进行了殊死决斗，只不过妖怪势力的势力强大，爸爸不幸遭此等重创了。
“看来我猜得没错，不过这是我唯一想要猜错的一回。
“爸爸愈来愈虚弱，而且非常想见到我。但妈妈不允许，她一个人照顾爸爸已经够忙的了；待我进去她生怕我进去捣乱，影响她照顾爸爸，也怕影响爸爸那喜怒无常的感情。
“爸爸还是不断坚持，而我也在门口可怜地望着妈妈，最终还是来到了爸爸的床边。
“爸爸见到我，就突然像变成了一个完全健康的人，妈妈拦也拦不住，坐了起来。他用手抚摸着我的脸颊，还是那只骨折的手，或许他根本没有骨折这回事，还是那一刻爸爸对我的爱大于悲痛？我不得而知。
“爸爸用爱怜的神情望着我，他问我看到他受的伤了吗？我回答看到了。
“‘这是光荣的伤痛，你总有一天也会理解父亲为什么情愿受伤而忍受痛苦。
“‘或许爸爸这次没有成功，不过要是千千万万的人像我们这样，我们就不惧怕失败。’成功什么？又失败什么？哥哥姐姐，你们知道吗？”
小男孩突然望向我们，我不知道自己是点头还是摇头好，藏笛的眼睛似乎折射出了好多月色，藏笛在偷偷地哭？我叫小男孩还是继续讲下去吧。
“‘你以后也要像爸爸这样，为自己、为工人、为全人类而斗争。’斗争？知道了！以后我见到妖怪一定也像爸爸这般勇猛，不过我实在不知道妖怪到底长着什么样——或许是像那群欺负我的大孩子那样？——以及要多大多好的准备才能战胜敌人取得成功。总之，爸爸妈妈讲述的许多事情，我都没有经历过，或许是自己还小吧。当我离开爸爸的床，爸爸又像刚才晕厥那样昏了过去。妈妈不让我再进去。在打点完爸爸让他睡着后，妈妈也离开了他的房间了。
“那天晚上，我倒腾着身子，怎样都睡不着。于是趁妈妈熟睡时下了床，来到了爸爸的卧室门口。
“刚到门口，我听见里边有微弱又颤抖的声音，知道爸爸还没睡着，又怕被爸爸发现，于是想赶忙往回走。不过，我又开始好奇爸爸在念叨什么了，好奇心驱使着我，我把耳朵贴近房门。
“只模糊听见着‘饮马’、‘水寒’等我从没听过的零碎词语。我想听得更清楚，于是整个身子都越来越放肆地贴在门上，似乎这样子就能更听得清楚一些。不知道是爸爸读得更大声了，还是我把全身都贴在门上是真的有用，总之我听清楚了好多。我只记得爸爸朗读时的音调，却不知道它们应该对应哪一个汉字，那声音好像窗外的杜鹃在啼鸣。”
小男孩闭上了眼睛，似乎是重新回到了那个夜晚，来到了爸爸的身边。他与爸爸共同消磨人生时光，听爸爸讲述那对于童稚的他来说动人的诗句和故事。小男孩找到了那份久违的感觉，把它们一个音调一个音调地念了出来。这件事过后，我回到家翻阅了所有古籍，才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这首建安七子之一陈琳的《饮马长城窟行》：
“饮马长城窟，水寒伤马骨。
往谓长城吏，慎莫稽留太原卒！
官作自有程，举筑谐汝声！
男儿宁当格斗死，何能怫郁筑长城。
长城何连连，连连三千里。
边城多健少，内舍多寡妇。
作书与内舍，便嫁莫留住。
善事新姑嫜，时时念我故夫子！
报书往边地，君今出语一何鄙？
身在祸难中，何为稽留他家子？
生男慎莫举，生女哺用脯。
君独不见长城下，死人骸骨相撑拄。
结发行事君，慊慊心意关。
明知边地苦，贱妾何能久自全？”
小男孩凄切的朗读声，真让此刻的夜晚更加悲凉了！
“第二天早上我很晚才起床，醒来时见到家里来了一大群陌生人，爸爸闭着眼睛在床上安详地微笑，手臂轻轻地搭在肚子上，有几个人随意又迅速地把还没有睡醒的爸爸抬走了。爸爸没有像往常一样醒来，也没有反抗。我拉住他们，诘问他们要把我的爸爸带去哪里，其中一个站在旁边的陌生人一脚把我踢开，我滚了好远。
“我再望向妈妈，妈妈脸上泪雨涔涔。我不知道妈妈为什么要对熟睡的爸爸哭泣。我问妈妈，爸爸去哪里，妈妈也不回应。
“我猜想那些陌生人是他的朋友，他们带他一起出去玩了。爸爸也真狠心，为什么不带上我，让我和他一起去呢？
“等到妈妈扶着爸爸回来的时候，我发现爸爸的身上伤痕累累，鞋子已经被血水染红。爸爸的脸上出现了几道深红的印子，皮肉已经绽了一部分出来，我还发现左边的肩膀比右边的肩膀要低一些，妈妈说那是骨折造成的。爸爸走动的样子全然不像往常，他迈步得很艰难，以前或许几步路的距离，他现在要移动上几十步。虽然我小，但我或许猜到了爸爸经历了什么：一定是那些妖魔鬼怪又来找爸爸的麻烦了。而且这次的麻烦比以往的麻烦还要重，爸爸只不断地口吐白沫，有时候他看到了妈妈还会晕厥过去。
“爸爸昏过去的时候，我抓住机会问妈妈爸爸到底经历了什么，妈妈只是哭着不语。等她心情平复下来了，才告诉我：爸爸为了给自己和他的工人朋友争取机会，于是与妖怪进行了殊死决斗，只不过妖怪势力的势力强大，爸爸不幸遭此等重创了。
“看来我猜得没错，不过这是我唯一想要猜错的一回。
“爸爸愈来愈虚弱，而且非常想见到我。但妈妈不允许，她一个人照顾爸爸已经够忙的了；待我进去她生怕我进去捣乱，影响她照顾爸爸，也怕影响爸爸那喜怒无常的感情。
“爸爸还是不断坚持，而我也在门口可怜地望着妈妈，最终还是来到了爸爸的床边。
“爸爸见到我，就突然像变成了一个完全健康的人，妈妈拦也拦不住，坐了起来。他用手抚摸着我的脸颊，还是那只骨折的手，或许他根本没有骨折这回事，还是那一刻爸爸对我的爱大于悲痛？我不得而知。
“爸爸用爱怜的神情望着我，他问我看到他受的伤了吗？我回答看到了。
“‘这是光荣的伤痛，你总有一天也会理解父亲为什么情愿受伤而忍受痛苦。
“‘或许爸爸这次没有成功，不过要是千千万万的人像我们这样，我们就不惧怕失败。’成功什么？又失败什么？哥哥姐姐，你们知道吗？”
小男孩突然望向我们，我不知道自己是点头还是摇头好，藏笛的眼睛似乎折射出了好多月色，藏笛在偷偷地哭？我叫小男孩还是继续讲下去吧。
“‘你以后也要像爸爸这样，为自己、为工人、为全人类而斗争。’斗争？知道了！以后我见到妖怪一定也像爸爸这般勇猛，不过我实在不知道妖怪到底长着什么样——或许是像那群欺负我的大孩子那样？——以及要多大多好的准备才能战胜敌人取得成功。总之，爸爸妈妈讲述的许多事情，我都没有经历过，或许是自己还小吧。当我离开爸爸的床，爸爸又像刚才晕厥那样昏了过去。妈妈不让我再进去。在打点完爸爸让他睡着后，妈妈也离开了他的房间了。
“那天晚上，我倒腾着身子，怎样都睡不着。于是趁妈妈熟睡时下了床，来到了爸爸的卧室门口。
“刚到门口，我听见里边有微弱又颤抖的声音，知道爸爸还没睡着，又怕被爸爸发现，于是想赶忙往回走。不过，我又开始好奇爸爸在念叨什么了，好奇心驱使着我，我把耳朵贴近房门。
“只模糊听见着‘饮马’、‘水寒’等我从没听过的零碎词语。我想听得更清楚，于是整个身子都越来越放肆地贴在门上，似乎这样子就能更听得清楚一些。不知道是爸爸读得更大声了，还是我把全身都贴在门上是真的有用，总之我听清楚了好多。我只记得爸爸朗读时的音调，却不知道它们应该对应哪一个汉字，那声音好像窗外的杜鹃在啼鸣。”
小男孩闭上了眼睛，似乎是重新回到了那个夜晚，来到了爸爸的身边。他与爸爸共同消磨人生时光，听爸爸讲述那对于童稚的他来说动人的诗句和故事。小男孩找到了那份久违的感觉，把它们一个音调一个音调地念了出来。这件事过后，我回到家翻阅了所有古籍，才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这首建安七子之一陈琳的《饮马长城窟行》：
“饮马长城窟，水寒伤马骨。
往谓长城吏，慎莫稽留太原卒！
官作自有程，举筑谐汝声！
男儿宁当格斗死，何能怫郁筑长城。
长城何连连，连连三千里。
边城多健少，内舍多寡妇。
作书与内舍，便嫁莫留住。
善事新姑嫜，时时念我故夫子！
报书往边地，君今出语一何鄙？
身在祸难中，何为稽留他家子？
生男慎莫举，生女哺用脯。
君独不见长城下，死人骸骨相撑拄。
结发行事君，慊慊心意关。
明知边地苦，贱妾何能久自全？”
小男孩凄切的朗读声，真让此刻的夜晚更加悲凉了！
“第二天早上我很晚才起床，醒来时见到家里来了一大群陌生人，爸爸闭着眼睛在床上安详地微笑，手臂轻轻地搭在肚子上，有几个人随意又迅速地把还没有睡醒的爸爸抬走了。爸爸没有像往常一样醒来，也没有反抗。我拉住他们，诘问他们要把我的爸爸带去哪里，其中一个站在旁边的陌生人一脚把我踢开，我滚了好远。
“我再望向妈妈，妈妈脸上泪雨涔涔。我不知道妈妈为什么要对熟睡的爸爸哭泣。我问妈妈，爸爸去哪里，妈妈也不回应。
“我猜想那些陌生人是他的朋友，他们带他一起出去玩了。爸爸也真狠心，为什么不带上我，让我和他一起去呢？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