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雨夜'

    我摸着藏笛的头发,轻轻安慰她。鬓发如云,它们缠绕在我的手上。她晃晃脑袋,好似我的小宠物,带着湿润的双眼与微红的脸颊让我爱抚。夏日过于燥热,她的头发已经微微浸湿,她用雪藕一般轻柔的手握住我的手腕,将它贴在她的脸上,我感受到她温暖的体温,而她则用我的手为她躁动的身体和心灵降温。

    冷静下来后,我帮她捡起掉在地上的笛子,帮她掸去残留的灰尘。她脸色酡红,伸出热乎乎的、散发着香气的手指,却没有立刻接过笛子,而是用双手拉进我的腰,把我抱紧。

    略……

    裹着玲珑小腿的丝袜冰凉地触及我的小腿,我感觉自己融入进了一片冰川之中,并彻底沉沦。

    她沾满泥土芬芳的手指悄悄抬起我的下巴,那芬芳有着与她香水不同的气味,她的眼神中闪烁出了各色炽热的火星,那是炎炎夏季里暴雨过后的彩虹才会折射出的光芒。云朵与天空融合,雨滴与大地融合,那么相爱的人,也应当自由地结合。

    略……

    不知吻了多久,或许已过了八千个香椿的春秋。吻累了,我们坐下来。我也总被起点的和谐屏蔽弄累了。我握住她的手,带着恳求的目光看着她。

    “听说,息壤阅读的审核不会这么严格。第九章也是。”。

    她哭着对我说:“讨厌!难不成你会把故事告诉给其他人听!”

    我仍然握住她的手,她闭着眼睛,仿佛在回忆记忆深处的故事,突然就把声音飘荡在夜空中,跨越百年的时光,默默吟诵着曾隐匿在浮华年月中的文字:

    “我们的生活是令人惊讶不已的,这不仅因为我们生活中这层孽生出形形色色畜生般的坏蛋的土壤是如此肥沃和多产,而且还因为新鲜的、健康和富有创造性的事物,仍然透过这层土壤发芽、成长。善良,人所固有的善良,在不断的成长,它在唤醒坚不可摧的渴望,向往着光明的人,生活终将复苏。”

    沅月把所有经历向我们吐露,我们发现世间在凄清中在呜咽、啜泣。有多少人斫去桂婆娑,又有多少人——清光更多。

    夜深了,藏笛依依不舍地帮我打开院门,拥抱过后,我走上了回家的路。

    路上我回忆起藏笛打扮后的冷艳英姿,遇见云楚香时的冷漠阴沉,对待小男孩的温柔尔雅,她就在我的身边,但我感觉她却不是世间的凡人,我并没有真正地了解她,得到她,她更像是天仙,更像是梦中遥不可及的事物。

    头顶的云逐渐聚拢,幻化成淅淅沥沥的雨滴,我发现自己的雨伞落在了藏笛后院的石桌上;迷雾吹来,只有越来越暗的路灯像萤火虫指引回家的路。雨势越来越大,我困窘地迷失在了云雾里。

    身后嘁嘁作响的声音越来越明显,先前以为是风吹草动而没有过多注意,但现在我明显感到有人在我背后跟着我。我头皮发麻,只感到无限的恐惧:一个令人恐怖的黑影,一直纠缠在我的身边,无论如何,我都无法摆脱、挥之不去。我以为是藏笛沿着去我家的路来为我送伞了;不过转念一想,她难道能预知下雨,而跟在我身后,在下雨时把伞递给我?我停下了脚步,打了一个寒颤,任雨拍打着自己,而不敢回头看。那脚步声也停止了,似乎注意到对方发现了自己,正在犹豫着到底要不要继续往前走。最后,那个人还是走了上来,一把硕大的伞遮蔽住了我,也遮蔽住了她自己。

    我闻到了那个人身上散发出的一种特殊气味,有些熟悉,总觉得在哪里感受过,那是与藏笛不一样的香味。

    记忆揪出了条条过往的丝绒。不会吧,是她!

    “您怎么一副吃惊的表情呀?难道我这么可怕吗?”云楚香小心翼翼地贴近我,仿佛她面对的是一颗难以接近的即将爆炸的炸弹。

    “这么大意,也不带个伞啊,……幸好,……幸好我路过这里,碰巧遇到了你。”云楚香以极其细微的声音嗔怪着我。

    碰巧?这能是碰巧!我不知道云楚香到底偷窥了多久我和藏笛的亲昵接触,我羞涩地感觉到所有的隐私都被迫地公之于众,弄得世人皆知了。

    我惧怕开口,无法告诉她我们无数次的“偶遇”不如来一次绝情又彻底的释怀;我只能用惊惶的神情告诉她我想表达的话语,告诉她我对无休止跟踪的忌惮,告诉她我由于失去隐私而产生的恐慌与愤懑。

    我推开云楚香,楚香面容失色地尖叫一声,接着便倒在地上,落地的裙子溅起水花,打在了我的裤脚上。她坐在水淋淋的地面上愣了一会儿,望着我,似乎像望着她从来没有遇见过的陌生人,接着便和着雨声放声啜泣。她以为这样做,我就会像昨天那样软下心来,可是她错了——我不顾逐渐变大的雨势,也不管自己到底往哪里跑;总之,那一刻我只想着远离那个是非之地、远离云楚香无时不在的纠缠。

    她知道我真的远去了,于是连哭带喘地爬起来,想追上我。我听到她赶上来的步伐,于是更加快了脚下的速度。仲夏的雨季下得有情有意,唯独雨下逃跑与追逐的两人有着不同情谊。如果我能够停下逃窜的脚步,我多么想在她接近时敲敲她的脑袋,摇晃着她的肩膀,激动地告诉她:

    “暂时的别离是有益的,因为经常接触会使生活变单调,使事物间的差别逐渐消失。过分接近会让高塔显得低矮,而我们和日常生活琐事接触太密切,琐事就会过度膨胀。”

    可惜,一切事物都纠缠在我身体和精神上的周围,它们扰乱着我,阻碍我追寻爱情固有的东西;我感受到惶惑,一切不符合我本意的事物正慢慢地往我的身上攀爬,我有一种即将窒息的感觉。好像即将堙灭的城堡,停止反抗就会被攻破占领。

    我听见重重的跌落声,猜想她定是出了什么意外。是的,当我回过头时,云楚香摔倒了。是一个与雾气融为一体的石墩绊倒了她,而原本秀色的头发已经结在一块,一部分覆盖着石墩,另一部分似乎融入到了地面之中。衬衣已经完全浸透,失去了原本的色泽,数不清的污渍装点着她的外表,凄惨又待人可怜。她缓缓地抬起埋在地面的脑袋,于是水珠簌簌往两颊滑落,还有一些水滴伴随着额角磕出来的一行血,不识趣地滴落在了她的睫毛上,她难以忍受地睁开双眼。不知是环境的雾气还是自己着了凉,我感觉眼前一片头昏眼花,她在我眼前惝恍迷离。

    “你走,你走吧!不要你看到我这狼狈模样!”云楚香对我怒吼道。我不知是进是退,只能在心中满怀抱歉。

    “走啊!走啊!”她撕心裂肺地喊。我从她的声音中听到了无限的绝望,响声突破整个雨季,她的声音似乎触及万物,唯独不可触及她面前已经另有所属的男孩。

    我茫然地跑开了,自己也不知道奔向了哪里;只觉得正往一条自己不熟悉的方向行走着,不知道路的尽头会发生什么。五月的暴雨重新带回阵阵寒冷,让我意识逐渐模糊,在雨夜里迷失方向。

    后来我耗尽了力气,在失去意识之前瘫倒在一栋米色的房子面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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