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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鲁国狂士

    闲情逸致的鲁国狂士,一看胡排拎了杀猪刀来了,急忙大叫:“教授,教授,瞧你教出来的学生。”

    孟中高停杯一愣,回头一看,果然是胡排。

    寂静。

    想起刚才他吊着绳子翻窗户逃跑,孟中高顿了手中杯子,唰地一声响,又抢了鲁国狂士的破扇子:“胡排,把手伸出来!”

    胡排浑身一哆嗦,下意识地握了右手心,急忙把杀猪刀给藏了起来。

    自己教的学生光天化日之下闹腾,对老师来说,相当丢脸。

    胡排本以为孟中高走了,没想到竟然还在这。

    他急忙扑了扑衣服,恭恭敬敬地行礼:“先生,学生……”

    孟中高最怕他疑惑,手中扇子立即塞回鲁国狂士手里,急忙顺势一邀:“今日为师和唐先生雅兴,过来坐坐。”

    “唐先生?”

    胡排大为疑惑,“他……他不号什么鲁国狂士吗?”

    孟中高捋须笑吟吟。

    原来这正是南直隶才子唐伯虎,自号鲁国唐生,因为经常喝醉发狂,放浪形骸,济南府更愿意称他鲁国狂士。

    怪不得自己闹的不像样子,孟中高依旧没舍得离开,原来是唐伯虎在此。

    印象来自影视剧,此人好像和济南没有关联。

    胡排愣愣地看着孟中高:“他不是在苏州吗,怎么跑济南来了?”

    “弘治刚过,如今正德初登……”

    鲁国狂士轻轻咳嗽了两声,孟中高立即改口,“胡排,来来来,坐坐坐。”

    鲁国狂士的眼神有些沧桑和落寞,相当的耐人寻味。

    胡排忽然想起,范进曾经所说的徐经科考案。

    弘治年间,内阁大学士李东阳出题偏怪,只有徐经唐寅二人脱颖而出,遭人嫉恨。后来会试,遭人污蔑鬻题。官面上的说法,弘治为了平息舆论,各打五十大板。

    至于其中深层原因,不得而知。

    功名富贵唾手可得之际,却突遭大难。而屋漏偏逢连夜雨,归家的唐寅,夫妻反目,家破人亡,从此开始心灰意冷,放浪形骸。

    胡子涵突然意识到,他见到的,不是影视剧,而是真实的唐伯虎。

    越是放浪,心里其实越是痛苦。

    此时弘治刚过,正德登基,唐寅心中又燃起了希望。

    不过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见识过诏狱的残酷,不敢直接进京打探消息。

    济南府是两京之间的节点,所以他以鲁国唐生的名号,滞留此处,名为慕司马迁的齐、鲁、燕、赵壮游,实则是观察朝廷态势。

    可是以目前内阁倒刘的节奏,朝廷恢复他往日功名的希望,应该不大。

    除非找到当年徐经科考案的真正原因。

    而山东最精通科考的,自然是范进,以他的老奸巨猾,一定能推测出真相。

    他在济南府没有根基,应该是想通过孟中高,表达这层意思。

    如果由胡排来牵这个线,显然比孟中高有利多了,毕竟现在的范进,不敢在自己面前装逼。

    可想起二衷子的绰号,他还是连连摇头。

    前世胡子涵没什么信仰和敬畏,然而到了明朝,他对祖师爷有了新的认识。

    他基于职业敏感,对前世假货泛滥常常感到困惑。这明朝除了严刑峻法之外,对祖师爷的信仰和敬畏,是产品质量最重要的保证。

    可惜鲁国狂士竟然欺负胡屠夫没见识,把祖师爷给画成了樊哙。

    念在才华的份上,其他的我不跟你计较了,先解决祖师爷的事。

    “胡排,来来来,喝酒,喝酒!”孟中高举杯,打断了胡排的思绪。

    三杯酒下肚,鲁国狂士的紧张也消失了。

    有才华的文人,向来都是有脾性的。

    胡子涵玩不了文雅,不过学会唐诗三百首,不会写来也会偷,他决定试试。

    他瞅了一眼桌上的菜蔬,摇了摇头:“这里的菜蔬,太不合胃口。”

    接着他对鲁国狂士一拱手:“古人云,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不知唐先生,可有兴致?”

    鲁国狂士一愣。

    自从结识了这二衷子,他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这么文雅的词。

    想起他拿着杀猪刀‘欺街霸市’,他心里暗笑:这个二衷子,有意思!

    于是他也拱手:“古人亦云,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胡大公子……”

    他想起有人改了称呼,脸上立即露出了笑容,“不,胡阁老高第,乡野仰止而已。”

    这啥意思?

    孟中高急忙压住了胡排的手。

    他自然听出了邀请。

    他也知道唐伯虎性情高傲,胡屠夫那身份,难入他的法眼。

    于是他冲鲁国狂士微微一笑;“常言道,屠夫顶得上半个厨子,既然有肉吃,何必在此菜蔬淡酒呢?”

    鲁国狂士刚才看到了胡排拔刀,心里暗叹:这个二衷子,行为乖张,要不是教授在此,我今日恐怕要吃亏了!

    可孟中高此举,明显在要巴结胡屠夫,鲁国狂士心里不爽,脸上却挂着笑;“君不闻,太白起鲁而入长安,有力士脱靴,贵妃斟酒?”

    嘢嗨,你架子还挺大的!

    胡排刚要拔刀,孟中高又按住了他的胳膊。

    他凑近压低声音:“若有学道夫人斟酒呢?”

    鲁国狂士顿时愣住了。

    胡屠夫毕竟是范进的岳父,如今孟中高只是个秀才,今年的秋闱,他得指望范进。可他没有足够的钱,去贿赂范进。所以他早就想曲线救国,交结胡屠夫,说不定能沾胡梅的光。

    而鲁国狂士在此探查朝廷的态势,目前的山东布政司,和正德关系最近的,就是提督学道范进了。

    范进穷雕丝翻身,以前鲁国狂士对他相当敬重。可是后来他发现范进根本不是那回事,二人最终闹了个不欢而散。

    可眼下他要翻身,恐怕只有范进能帮上忙。

    两个人的桥梁,全在胡家这里。

    鲁国狂士心里暗叹:空有一腔报国志,奈何奸臣当道。

    孟中高看他眼神犹豫,笑道:“太公望,齐之逐夫,朝歌之废屠,此间乃故齐之地。”

    接着引手窗外,“唐先生,不可忽略了眼前美景啊!”

    鲁国狂士心里一惊:英雄不问出处,专诸、聂政、朱亥之流,皆出此辈,那胡屠夫虽市井小人,可这二衷子倒是有先辈之遗风!

    说起来,胡排的确闹的有些过分,不过确实为了自己家。

    虽然相当自私,但他收拾的那帮人,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忽然觉得,自己和胡排的不同,其实就是一把杀猪刀。

    路见不平不是拔刀相助,而是唰地一声响。

    人生百年,弹指一挥间,最终归入黄土,就没了高低贵贱,能够回溯的,只是各人的路径不同而已。

    他眼望窗外,捋须笑了:“爆流泉名扬天下,此间自然不缺风流人物。”

    孟中高笑了:“胡排,唐先生雅智之人,听说府上有幅泰山观日图?”

    胡排毕竟是二衷子,脑子一阵一阵的,和他交往,容易被人笑话。

    泰山观日图,这是孟中高,找的合适理由。

    “行了行了,别那么多废话!”

    胡排不耐烦,转身就走。

    文人之间所谓的雅兴,往往就是酸溜溜的,他根本不想玩。

    鲁国狂士看他背影,冲孟中高一笑;“你这位学生,可不受圣人待见啊!”

    孟中高摇头无奈,伸手引路;“唐先生,请。”

    胡排前方引路,二人跟在后面有说有笑。

    爆流泉离胡家并不远,很快就到了。

    “爹,娘,有客人来了。”胡排推开了门。

    此时胡屠夫两口子,正在商量给胡排买书的事,听到喊声,急忙出屋。

    “哎呀,原来是教授来了,快请,快请!”胡屠夫一溜小跑到了门前。

    他这胖大的身躯,带起了一溜尘土。

    胡子涵有些惊讶:前世老师家访,那对父母怎么没这么热情?

    “哎呀,我家杀猪……杀哼卖肉,教授能大驾光临,我这可是鹏……嘭……”

    胡屠夫急忙扭头,“阿排,那词怎么说滴?”

    “蓬荜生辉。”

    “哦,蓬荜生辉,蓬荜生辉。”胡屠夫对着孟中高笑容可掬,比前世家访给的待遇好太多了,毕恭毕敬地伸手引路,“教授,请……”

    后面还有一个人,衣衫不整,形容憔悴,满头乱发中夹着不少白发。

    胡屠夫愣神片刻,忽然反应过来:“呦,原来是唐先生,失敬,失敬。”

    鲁国狂士点头微笑。

    胡排顶了胡屠夫一下:“爹,你认识他?”

    胡屠夫连连点头:“这是南直隶才子唐伯虎,怎么能不认识?”

    “可他不认识你啊!”

    胡屠夫的笑容立即没了。

    他忽然意识到,尽管唐伯虎此时落魄,但屠夫也和他不是一个阶层的。

    孟中高咳了一声,对胡屠夫拱手:“胡家翁,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令郎高才,难得唐大才子来此,你家这门楣,我怎么看着高了呢?”

    胡屠夫反应过来了:我儿子厉害,我还争那么多干什么?

    于是他笑容又露了出来:“唐先生,快请,快请。”

    想起家中的妻女,鲁国狂士心重如山:

    人家有儿子,即便被布政司给抄了家,照样翻身有吃有喝。

    这次如果还没有功名,有何面目归乡?

    胡排从范进那里,大致也知道他一些情况。

    有才之人,历来性情高傲。

    他也不想和他计较,于是对胡屠夫道:“爹,你去弄点吃的,你儿子来应付。”

    “嗯,好嘞!”

    胡排是胡屠夫的命根子,只要他好了,一切都好。

    不过胡排请鲁国狂士过来,不是喝酒的。

    这家门范进都没进过,他能踏进了,已经不错了。

    胡排也不想用前世的思想改造他,很快拿出了那幅画。

    唐伯虎书画,当今冠绝天下。

    当初胡屠夫刚来济南府,听说鲁国狂士正是唐伯虎,苦苦求了他好几天。

    鲁国狂士看到那樊哙,想起当初戏谑胡屠夫,不由自主地笑了。

    可他看到胡排要拔刀,急忙把笑容又给敛住了。

    “以前的事,我也不和你扯淡了。”

    胡排伸手拍了拍画,“你现在给我重画一副,要不然……”

    他话没说完,空中忽然咚地一声巨响,震得屋檐茅草簌簌而下。

    三人抬头看时,虽然有太阳早已偏西,但还是能看到空中不少亮点闪闪。

    孟中高相当奇怪:“谁家的钱没处撒了,大白天放起了烟花?”

    烟花?

    胡排忽然想起,自己曾顺了济世三枚天女散花。

    “小萝卜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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