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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中秋夜宴(二)

    转眼酒过三巡,主座上已有几位头脑不胜酒力,醉眼乜斜,频频扶头。高欢见状,趁意志清醒,连忙唤了左右,吩咐散席。左右机灵,领命而去,告诉众人。众人听了,都恋恋不舍离开板凳,面向高欢方位,依依行礼。

    高欢仍在应酬,只匆匆点了下头,以示应允。

    众人获准,心中欢喜万分,便挨次出了跨院,然后转弯抹角,出了乐府。

    守礼与梁芳如约在仪门前取齐,特意避开人流,选了条少有人知的小道,穿花过林,返回花房歇息。

    翌日,天边刚冒出鱼肚白,所有喜童便群集乐府,等候差遣。高欢更换了身行头,靴服整肃,看着容光焕发,威严十足,临行之前,他不放心,又巡视了一遭,见大伙服装鲜明,精神勃发,朴质面庞掩盖不住孩子气,便温声软语鼓励了几句。

    出了乐府,天已大亮,众人着急赶路,匆匆瞥视间,只见沿途安设了五颜六色的旗帜,灼人眼目,迎风飘拂,又有一眼望不到头的彩棚,悬挂漫天纱灯。

    守礼跟紧队伍,一路匆忙,刚到太极宫前紫宸门,隔着两扇敞开的宫门,只见琼楼玉宇,鳞次栉比,数以百计的黄门、宫女往来穿梭,奔走不停,大有龙腾虎跃、热火朝天之象。

    过了阙楼,迎面可见两行百磴大理石阶,夹着张牙舞爪的龙行道,通往丹墀。丹墀周围栏杆,色泽如玉,有龙、凤、龟、鹤四种瑞兽遥相辉映,在蓬勃朝阳笼罩下,连同此起彼此的众多殿宇,散射耀眼金芒。

    高欢曾介绍过,主殿是中秋夜宴之所。守礼心下欢喜,乘人不备,偷偷启足翘望,但见阙楼辉煌,殿宇崔嵬,四面飞檐走索,挂了无数闪光溢彩的琉璃灯,檐下飘幔,摇曳垂地,东西向有画廊连接配殿,又有庑房裙带般环绕,煞是壮观。

    “嘎——嘎——”

    头顶突然传来大雁的鸣声。

    守礼寻声而望,只见玉宇澄清,蔚蓝的天空上铺排着片片白云,正有一队大雁呈人字形翩翩北去。

    “鸿雁高飞,这可是好意头啊!”高欢从天空收回目光,自言自语了一句,加紧脚步,带领大家去后殿。

    后殿同样热闹,无数黄门服饰喜庆,笑颠颠的跑来跑去,要么忙着抬萱花椿树,要么忙着挑福瓜寿桃,还有搬桌、驮凳、抱袱、提壶、端香、捧花的勤杂人员。

    守礼瞧了一会,又往穿廊方向瞥视,只见红绸铺天盖地,迎风飘扬,滴水瓦盖顶的连廊内,一群穿着五颜六色襦裙的宫女有说有笑,正摆着细柳蛮腰往前殿去。

    赶巧高欢遇见熟人,冲着一清秀黄门走去,打招呼道:“可喜可贺,听说你要升官了?”

    “八字还没一撇呢,倒传得人尽皆知了,这要万一没着落,岂不是丢人丢到一里地外了?”清秀黄门难以自制地说,“竟不知谁在瞎传,给我抓到非撕他嘴不可!”

    高欢闻言一笑,道:“由他去吧!眼下还是顾了今夜,后头的事,后头再说!”

    “嗯!”清秀黄门淡淡应了声,然后有意压低声音道:“我瞧,上头这回格外重视,不光内侍省几个头脑殚精竭力操持,连杨都知也跟前忙后巡检,累得胼手胝足都不肯歇息!”

    “意料中事罢了!”高欢目光深邃,凝视着故人,语气和缓道:“正是如此,咱们才得警醒些,尤其你监管饮食二则,最容易被挑刺,还是要多费心!”

    “光我费心可不成,还得你把他们都调教好了,咱们桴鼓相应,才能保证不出纰漏!”清秀黄门一面说,一面往高欢脸上扫了一眼,然后又随意瞥了瞥守礼等,笑道:“我向你卖个底儿,听说杨都知备了恩赏,只等今夜过去,明儿就论功奖赏了!”

    “就怕排不上咱们,干眼红别人!”高欢随口道。

    清秀黄门旋即明白,只付之一笑,转而漫话家常。

    高欢附和了几句,渐渐兴味索然,便借故离开,带守礼等进了休息用的庑房,毛举细务,争分夺秒进行最后的培训。

    很快,太阳平西,瓦蓝瓦蓝的天空漂浮着彩云,流光溢彩。太极宫前,花团锦簇,红绸遮天,许多宽衣博带的达官显贵纷至沓来。及至入夜,华灯初上,玉宇一轮皎月,倾洒清辉,漫天星斗阑干,网罗棋布。

    适逢盛会,守礼既忐忑又欣喜,暗暗给自己打气,然后,遵照高欢指示,心平气和地端了前菜出后厨,穿出游廊。

    转眼到了殿前,守礼提心吊胆,见队伍始终不动,忍不住偷觑了一眼,却见红艳艳的灯笼下站了许多喜童,都双手端着托盘,垂首等候。

    守礼见状,只好敛声屏气,静心等待。

    沈清秋、梁芳头一遭经历大场面,多少有点怯阵,双手端着托盘,控制不住的发抖,而杜蓄却昂首挺胸,满怀信心,一对明亮的大眼睛直勾勾望向闪烁金光的丹墀,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胸有成竹的气势。

    忽忽锣过三巡,传旨黄门飞速跑下石阶,吩咐开膳,高欢连声喏喏,指挥众人起步。

    守礼翼翼小心端着菜,登上丹墀,只见殿前瑞霭缤纷,香烟缭绕,有许多躯体魁梧的羽林军手持金瓜,还有许多青春貌美的宫女垂手侍立。守礼不以为意,迈进正殿,又见殿内张灯结彩,珊瑚罗列,正中摆着七尺高赤金九龙屏风,屏风前安设镶金嵌宝的龙头案,光芒闪烁,天子精神饱满,具服正襟危坐;龙头案两侧往下降节各摆了花纹繁复的凤首案,精致异常,案后太后、皇后都穿着嫣红吉服;下列八溜坐席,右下首多是嫔妃、皇子、公主,左下首多是宗亲、外戚、达官、显贵。守礼匆匆扫了一眼,见一位位都珠光宝气,再不敢张头探脑,只跟紧了前面喜童,毕恭毕敬端着菜肴呈送。

    “箸头春!”

    传旨黄门声音嘹亮,凝重有力。

    守礼听着通禀,低头跟紧队伍,望着前面人的后背,如过江之鲫,鱼贯插进席位,四散开去。

    按照事先彩排过的方位,守礼努力压抑住怦怦乱跳的心,果断向西侧席走去。

    提心吊胆到了案前,只见桌袱刺绣九凤丹霞,萝卜缨子似的五色流苏垂在地上,案头摆了一尊古色古香的香鼎,焚着迦南贡的线香,奇味扑鼻,另有一尊洁白如玉的八仙人物瓷瓶,插了几把应景的丹桂、芙蓉、海棠,很有诗意,另有四碟果品,分别是交梨、火枣、雪藕、冰桃,还有赤金雕龙飞凤舞酒壶,壶内也不知盛了什么佳酿,醇美好闻得紧,守礼只若有若无闻了一下,就醉得手不稳了。

    席上人眼尖手快,迅速出手,稳住托盘。

    守礼吓了一跳,惊慌中抬起眼帘,只见眼前人竟是先前有过数面之缘的九殿下。

    还真是判若云泥啊,守礼暗想。他从头到脚,锦衣华袍,贵气逼人,真是正儿八经的天潢贵胄,又有无所不能的父母依靠,想要什么都反手可得,而自己一介黄门,无根无蒂,贱如蝼蚁,老天造人,何其不公呐。

    守礼瞬间惭愧无比,心不在焉跪下,送上托盘,然后,翼翼小心将箸头春摆上案,跪下行礼。

    九殿下沉着脸,淡淡瞟了守礼一眼,见他规矩得很,当即吩咐平身。

    守礼衔命抬头,弯腰弓背捡起托盘,赶紧逃之夭夭。

    “金乳酥!”

    “七返膏!”

    “巨胜奴!”

    “贵妃红!”

    “金铃炙!”

    “光明虾!”

    “见风消!”

    “冷蟾儿!”

    “龙凤糕!”

    “凤凰胎!”

    “汉宫棋!”

    “葱醋鸡!”

    “玉露团!”

    “乳酿鱼!”

    “升平炙!”

    “仙人栾!”

    “八仙盘!”

    “过门香!”

    “五生盘!”

    “浴绣丸!”

    传旨黄门宽洪嘹亮的通报声一次又一次在丹墀响起,划破辽阔星空。

    守礼谨遵规矩,跟着同伴,捏手捏脚呈送肴馔。

    席上很快摆满凤髓龙肝、腥唇熊掌,还有各式各样的山珍海错,守礼听着五花八门的菜名,心头顿时疑云凝集,便趁着送菜的功夫,偷偷瞧了几眼,果然,每道菜都大有深意,譬如光明虾,拇指大的虾在瓷碟中摆了一圈,透明虾壳内藏着虾仁,晶莹剔透,十分精致;譬如乳酿鱼,以新鲜牛乳兑入刚出锅的蒸鱼,鱼香掺着乳香,格外诱人;再如浴绣丸,一盆五颜六色的各色肉丸混杂,真就鲜艳异常。

    守礼托着菜肴,边想边走,盘内放着最后一道菜‘遍地锦’,端得花开遍地、繁荣似锦。

    这时,稳坐堂上的天子突然起身,许皇后瞥见,心中有数,也随之起立。

    夫妻俩默契十足,不约而同向东面叩拜,然后,天子便张口祝贺:“朕和梓宫祝母后岁岁平安,心宽体胖!”

    话音刚落,下首嫔妃便群起贺寿,然后诸位皇子、公主也纷纷起来,口中念念有词。

    “祝太后娘娘海屋添筹!”

    “祝太后娘娘万寿无疆!”

    “祝太后娘娘福如东海!”

    “祝太后娘娘福乐绵延!”

    “祝太后娘娘龟龄鹤算!”

    “祝太后娘娘寿比南山!”

    “祝太后娘娘安宁康乐!”

    “祝太后娘娘顺心如意!”

    “祝太后娘娘百福并臻!”

    “祝太后娘娘福寿绵长!”

    殿里霎时充斥祝贺声,东侧席的宗亲、外戚不甘于后,纷纷阿谀奉承,称功颂德。

    整个过程,太后娘娘都笑得合不拢嘴,末了,感慨道:“孤从小就没吃过什么苦,养在深闺之中,父母怜爱,弟兄忍让;嫁与先皇之后,夫妻鹣鲽,婆媳和睦;如今老了老了,不光有子孙承欢膝下,陛下还勤勉政事,休养生息,乃至如今寰宇安宁,黔首赞不绝口,朝廷又选了太子,江山一统,后继有人,边境最近也甚太平,真真正正是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啦,孤再没什么不如意的事了!”

    许皇后雍容凝重,笑道:“太后乃有福之人,将来年过期颐,定目睹大周福祉兴旺!”

    太后娘娘目光微动,不再赘言。

    席上,八器协奏,歌舞升平。

    守礼跪在案边,观察九殿下的一举一动,适时夹菜添酒。

    九殿下神态凝重,闷闷不乐夹了几口菜,便撂下筷子,漫不经心四处打量。

    “咚——”

    锣响过后,两将军装扮的武生腾空三连跳,稳稳落在地面。守礼凝目望去,只见左边那武生长得高头大马,面目黧黑,头戴凤翅紫金盔,身披白闪闪鱼鳞甲,握着开山钺,挥来舞去,虎虎生威,霸气十足;再看右边那武生,生就厚颐方口,颀伟身材,同样披挂整齐,手握梨花枪,挺进送出,一招一式,十分高超。须臾,锣过三巡。俩武生面带敌意,风驰电掣的交起手来,登时雪洒霜飞,铿锵作响。

    守礼到底孩子心性,瞧着瞧着便入神了,目光随场上身影漂移,忍不住鼓掌喝彩。

    座上的九殿下听见掌声,忍不住侧目而视,只见守礼穿着醒目的喜衣,模样周正,童心未泯,注意力全在场上,时而惊讶,时而惋惜。还真是无忧无虑、天真烂漫啊,九殿下腹诽。他从小在尔虞我诈的宫廷长大,学得谨小慎微,察言观色,从不敢言语孟浪,更不敢行为放荡,早忘了毫无顾忌表达自己真情实感是何年何月了。想着想着,九殿下不禁叹息,转而抬起双眸,往嫔妃席间去寻生母静嫔的身影。

    对面,几十位嫔妃满头珠翠,涂脂抹粉,通身穿着花纹繁复艳丽的锦绣,为首贵、德、贤、淑四妃饮了不少酒,微微都有些醉意,余下嫔妃也面带笑意,频频推杯换盏,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闲话。

    场上,胜负已定,手持开山钺的武生暴虎冯河,终不及梨花枪后劲足,落了颓势,使梨花枪的武生瞅准时机,步步紧逼,招招进攻,把那使开山钺的武生打得节节败退。

    殿内彩声雷动,随后,轮到梨园子弟上台。守礼凝眸远眺,只见十六位舞姬统一着装,三千青丝绾成飘逸灵动的灵蛇髻,额点红珠,唇分樱桃,面上抹着桃花粉,身穿青莲色襦裙,垂罗曳锦,鸣瑶动翠,丰腴香肩上搭着精致披帛,两湾玉臂挎着水袖,联袂而来,然后匍然而散,矫首顿足,舞态翩然。

    守礼随意看着,冷不防前座的七殿下忽然转过头来,笑道:“这舞蹈年年如是,毫无新意!”

    九殿下没吭声,倒是旁边的八殿下开口道:“阳春白雪,岂是你这巴蜀人欣赏得了?”

    七殿下撇了撇嘴,蓦然扭转过去。

    守礼跪侍一侧,无动于衷,观赏过舞蹈表演,紧接着又是杂技,只见几个练家子拿刀持剑,精神亢奋,齐刷刷跑进殿里,纷纷下跪,毕恭毕敬向堂上行礼。天子高兴异常,以目示意杨都知,尽快开演。杨都知会意,长袖一挥,吩咐传了下去。练家子们得令,耍起武器,登时刀光剑影闪成一片。几招下来,难分难解,练家子们使出浑身解数,劈、刺、砍、挑、腾、挪、闪、避,招式层出不穷,练家子演的精妙,观众们看得尽兴,好不酣畅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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