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夫妻
内衙的白天总是有些无聊。
伺候的主子都不在，仆役们三三两两，按部就班地干着自己的活计，在管事看不见的地方与人闲磕牙。
灵府的屋子门窗开着，英女和阿云正在洒扫房间。
阿云一边做着，一边不时望向窗外。忽然她看到了什么，丢下抹布跑了出去。
“瑞哥儿，瑞哥儿！”阿云欢欢喜喜地跑向程瑞。
程瑞今日一身扎巾箭袖，浑身上下紧衬利落，阿云见到便问：“你这是要……”
程瑞似是有些赶时间，紧了紧腰带，脚下不停道：“我要出去，不能与你多说了。”
阿云看着程瑞蹭蹭几步就走远了，不禁有些失望，过了一会儿只得走回房内。
英女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仍去擦拭花盆架。
阿云则完全忽略英女，沉浸于自己的心思……
蒋宅。
入夜了，蒋夫人见夫君仍然坐在书案前沉思，悄悄地端上一碗茶。
蒋县丞有所察觉，转头看了一眼，见是夫人，微笑道：“你怎么没去休息？”
蒋夫人在一旁圈椅上坐了，关心地看着丈夫道：“我见你在书房坐了一整天了，便过来看看，这是给你煎的祛火茶，喝一点吧。”
蒋县丞听话地端起茶喝了两口，悄然拂去眉间的思虑，打起精神对夫人道：“让夫人挂心了。”
蒋夫人温声道：“汝成，你最近心事重重，也不大去县衙，是出了什么事吗？”
蒋县丞望了一眼脚下的地砖，崔元庭的势头蒸蒸日上，如今又得了节度使的青眼；反观自己这边，徐柏兴认罪不说，还咬出了自己和皮县尉，要不是张刺史念过去情分，曹奉琳那边也帮着使劲儿，自己未必能毫发无伤。
可自己真的能算毫发无伤吗？
看看如今的楚邑县，县衙里都是崔元庭的人马，就连他一贯依仗的潘家如今都低调收敛，潘五郎更是躲到任相州长史的叔父那里去了。
他在这里已经没有了优势，而崔元庭下一步一定会集中精力对付他。
自己手里还握有那些东西，若是被崔元庭逮住，那可真是前功尽弃。
反之，只要崔元庭拿不住这些，他去到哪里都有翻盘的机会。
所以，他决定把自己的打算给夫人透透风，于是抬眼对夫人道：“惠娘，我想换个地方了。”
蒋夫人神情更凝重了几分：“怎么了？是不是崔县令与你为难，让你待不下去了。”
蒋县丞没有说话，伸手去握了握夫人的手。
蒋夫人蹙眉道：“这些官，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都这么嫉贤妒能……”
蒋夫人心中的丈夫是一等一的干练务实，只是官运不好，总是遇到不容人的上官。
特别是很多年前，丈夫遭受了上官的巨大折辱，心性都有些变了。所以蒋夫人特别担心丈夫再受到不平和打压。
蒋县丞拍了拍夫人的手，安慰道：“县丞这个位子就是这样，不上不下的，但凡是个强势点的县令，都会想尽办法压制的。”
蒋夫人：“所以姓崔的把你架空了，你才整日闷在家里？”
蒋县丞苦笑道：“反正楚邑县我怕是待不下了，只是要委屈夫人，又要跟我奔波。”
蒋夫人马上道：“我不委屈，你要去哪我都跟着。”
蒋县丞凝望夫人道：“我蒋同范一辈子最幸运的，就是娶了夫人你。你跟了我，没有过上风光的日子，如今这把年岁，还要跟着我东奔西走。”
蒋县丞说的乃是心里话。
他与夫人自幼青梅竹马，蒋家家境一般，勉强算是个耕读之家。惠娘家的条件要好一些，人也长得秀丽端庄，等到谈婚论嫁的年龄，惠娘的兄长便想把惠娘许给官宦人家。
可巧那年，惠娘阿兄有位同窗中了进士，回头求娶惠娘。那人也算名门之后，家境丰裕，如今又有了出息，多少女子都盼着这样的一个夫婿？
谁知话儿透给了惠娘，惠娘却不愿意，向父兄表明自己已属意邻家哥哥蒋同范。
蒋同范那时还只是个乡贡举子，方方面面都不如那位进士。奈何惠娘认定蒋家哥哥肯上进有抱负，与自己更是情投意合，说什么也不嫁旁人，为此和家里大闹一顿，不惜绝食相抗。
蒋同范就住在附近，惠娘家的风吹草动他岂有不知？得知恋人为自己不惜以命相逼，年轻的蒋同范热血沸腾了！
他去到惠娘家，向惠娘的父母发誓自己一定会高中进士回来娶惠娘，让惠娘等他一年，否则自己就在城外的山寺剃度出家，绝不干扰惠娘嫁人！
惠娘的父母一看两个孩子心志如此，也不敢逼迫太过了。毕竟一年以后，蒋同范要么中进士娶惠娘，要么出家，不能再干扰惠娘的姻缘。
如果蒋同范中了进士，看在女儿喜欢，两家又知根知底的份上，把惠娘嫁给他也不是不可以接受，于是答应了下来。
而蒋同范在那一年发奋图强，日夜苦读，瘦了十几斤，终于高中进士，娶得意中人。
蒋夫人回望丈夫道，眼中尽是柔情：“我嫁给你也没有一天后悔，所以你不要说那种话。我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能嫁给你，得你一心一意相待，我已经知足了。”
她嫁给蒋县丞后只得一女，然而蒋县丞也没有埋怨她，也不去纳妾。虽说夫妻感情比不得年轻时的情热缠绵，但丈夫对她也是一直温厚爱护的，她说的话他多半都会听，也从不对她使性子发脾气。
蒋夫人很知足。
换了旁人，多年无子可以休妻，最不济也要娶几房姬妾，但蒋县丞履行了当初的承诺，真的要把“一生一世一双人”进行到底。
因此她宽慰丈夫道：“要说奔波，就算那县令、刺史，也是三四年一挪，你就算当了正堂官，咱们该迁不也是得迁嘛。”
蒋县丞松弛了一些，起身扶起夫人道：“夫人说的是，咱们不在这里坐着了，去看看英姐儿。”
夫妻俩挽着出了书房。
伺候的主子都不在，仆役们三三两两，按部就班地干着自己的活计，在管事看不见的地方与人闲磕牙。
灵府的屋子门窗开着，英女和阿云正在洒扫房间。
阿云一边做着，一边不时望向窗外。忽然她看到了什么，丢下抹布跑了出去。
“瑞哥儿，瑞哥儿！”阿云欢欢喜喜地跑向程瑞。
程瑞今日一身扎巾箭袖，浑身上下紧衬利落，阿云见到便问：“你这是要……”
程瑞似是有些赶时间，紧了紧腰带，脚下不停道：“我要出去，不能与你多说了。”
阿云看着程瑞蹭蹭几步就走远了，不禁有些失望，过了一会儿只得走回房内。
英女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仍去擦拭花盆架。
阿云则完全忽略英女，沉浸于自己的心思……
蒋宅。
入夜了，蒋夫人见夫君仍然坐在书案前沉思，悄悄地端上一碗茶。
蒋县丞有所察觉，转头看了一眼，见是夫人，微笑道：“你怎么没去休息？”
蒋夫人在一旁圈椅上坐了，关心地看着丈夫道：“我见你在书房坐了一整天了，便过来看看，这是给你煎的祛火茶，喝一点吧。”
蒋县丞听话地端起茶喝了两口，悄然拂去眉间的思虑，打起精神对夫人道：“让夫人挂心了。”
蒋夫人温声道：“汝成，你最近心事重重，也不大去县衙，是出了什么事吗？”
蒋县丞望了一眼脚下的地砖，崔元庭的势头蒸蒸日上，如今又得了节度使的青眼；反观自己这边，徐柏兴认罪不说，还咬出了自己和皮县尉，要不是张刺史念过去情分，曹奉琳那边也帮着使劲儿，自己未必能毫发无伤。
可自己真的能算毫发无伤吗？
看看如今的楚邑县，县衙里都是崔元庭的人马，就连他一贯依仗的潘家如今都低调收敛，潘五郎更是躲到任相州长史的叔父那里去了。
他在这里已经没有了优势，而崔元庭下一步一定会集中精力对付他。
自己手里还握有那些东西，若是被崔元庭逮住，那可真是前功尽弃。
反之，只要崔元庭拿不住这些，他去到哪里都有翻盘的机会。
所以，他决定把自己的打算给夫人透透风，于是抬眼对夫人道：“惠娘，我想换个地方了。”
蒋夫人神情更凝重了几分：“怎么了？是不是崔县令与你为难，让你待不下去了。”
蒋县丞没有说话，伸手去握了握夫人的手。
蒋夫人蹙眉道：“这些官，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都这么嫉贤妒能……”
蒋夫人心中的丈夫是一等一的干练务实，只是官运不好，总是遇到不容人的上官。
特别是很多年前，丈夫遭受了上官的巨大折辱，心性都有些变了。所以蒋夫人特别担心丈夫再受到不平和打压。
蒋县丞拍了拍夫人的手，安慰道：“县丞这个位子就是这样，不上不下的，但凡是个强势点的县令，都会想尽办法压制的。”
蒋夫人：“所以姓崔的把你架空了，你才整日闷在家里？”
蒋县丞苦笑道：“反正楚邑县我怕是待不下了，只是要委屈夫人，又要跟我奔波。”
蒋夫人马上道：“我不委屈，你要去哪我都跟着。”
蒋县丞凝望夫人道：“我蒋同范一辈子最幸运的，就是娶了夫人你。你跟了我，没有过上风光的日子，如今这把年岁，还要跟着我东奔西走。”
蒋县丞说的乃是心里话。
他与夫人自幼青梅竹马，蒋家家境一般，勉强算是个耕读之家。惠娘家的条件要好一些，人也长得秀丽端庄，等到谈婚论嫁的年龄，惠娘的兄长便想把惠娘许给官宦人家。
可巧那年，惠娘阿兄有位同窗中了进士，回头求娶惠娘。那人也算名门之后，家境丰裕，如今又有了出息，多少女子都盼着这样的一个夫婿？
谁知话儿透给了惠娘，惠娘却不愿意，向父兄表明自己已属意邻家哥哥蒋同范。
蒋同范那时还只是个乡贡举子，方方面面都不如那位进士。奈何惠娘认定蒋家哥哥肯上进有抱负，与自己更是情投意合，说什么也不嫁旁人，为此和家里大闹一顿，不惜绝食相抗。
蒋同范就住在附近，惠娘家的风吹草动他岂有不知？得知恋人为自己不惜以命相逼，年轻的蒋同范热血沸腾了！
他去到惠娘家，向惠娘的父母发誓自己一定会高中进士回来娶惠娘，让惠娘等他一年，否则自己就在城外的山寺剃度出家，绝不干扰惠娘嫁人！
惠娘的父母一看两个孩子心志如此，也不敢逼迫太过了。毕竟一年以后，蒋同范要么中进士娶惠娘，要么出家，不能再干扰惠娘的姻缘。
如果蒋同范中了进士，看在女儿喜欢，两家又知根知底的份上，把惠娘嫁给他也不是不可以接受，于是答应了下来。
而蒋同范在那一年发奋图强，日夜苦读，瘦了十几斤，终于高中进士，娶得意中人。
蒋夫人回望丈夫道，眼中尽是柔情：“我嫁给你也没有一天后悔，所以你不要说那种话。我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能嫁给你，得你一心一意相待，我已经知足了。”
她嫁给蒋县丞后只得一女，然而蒋县丞也没有埋怨她，也不去纳妾。虽说夫妻感情比不得年轻时的情热缠绵，但丈夫对她也是一直温厚爱护的，她说的话他多半都会听，也从不对她使性子发脾气。
蒋夫人很知足。
换了旁人，多年无子可以休妻，最不济也要娶几房姬妾，但蒋县丞履行了当初的承诺，真的要把“一生一世一双人”进行到底。
因此她宽慰丈夫道：“要说奔波，就算那县令、刺史，也是三四年一挪，你就算当了正堂官，咱们该迁不也是得迁嘛。”
蒋县丞松弛了一些，起身扶起夫人道：“夫人说的是，咱们不在这里坐着了，去看看英姐儿。”
夫妻俩挽着出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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