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的爷爷手里有一面西洋镜,这面西洋镜是当初我爷爷当主簿的时候一个商人送给我爷爷的,这面镜子大约两个手掌大小,上面又有很多优美的烫金纹,我爷爷十分喜爱,每次在家里设宴或者在外摆宴的时候他都会拿出照一照,捋一捋自己的头发。

    我奶奶那时候就经常说我爷爷瞎摆弄又臭美,我爷爷每次对奶奶惯用的“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之后又会和奶奶说“这叫什么瞎摆弄,我这是正衣冠,你看这面镜子多清晰,比你梳妆盒那么都明亮”

    而现在在那天道长和我聊完他的经历和后面又跟他进行了关于道门经书的几句提问之后,我有那么一种感觉,我跟道长之间就有着一面镜子,我在镜子中看见了道长,不是说我和道长外貌神色相像而是说我在道长的身上看见了我的影子。背井离乡像一根无根的浮萍只能随着大势四处游荡,虽然不想我说的这么严重也是我多情的性格所夸张描写,因为来到道观的道长和住在南山的郭家都不似无根的浮萍,但是我喜欢这样说,异乡遇见异人就是他不是自己故知但是两个人身上总会产生共鸣,道长和我就是如此,或许这就是缘分也是他们道门常常挂在嘴边的因果,我和着道长有着一份不小的因果,我当时心里是这样想的。

    但后来我才知道,我为什么接近道长,我是在逃避,所有的借口,所有的解释都是这样,我实在逃避。

    虽然我很不愿意说出来但是事实就是这样,我对于道长的好奇和他对我的吸引除却我喜欢神话传说之外,其实是一种逃避,人们常说得道高人,世外高人。很多很多的人都认为道士和尚都是超脱在红尘之外不理俗事的隐士,在我内心我当时就是想成为这样的人,不是跟那些因为生活迫不得已去当和尚的人一样,我应该大概算是不愿意接受事实吧,就跟着老先生一样他不愿意接受王朝的覆灭一样,我想逃避的是在北方的点点滴滴,如果,我说如果没有南迁,也如果没有战争,我们现在或许还在北方在自己的家乡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那时候我爷爷还热衷于当官,他在继续熬上几年靠着几个熟人朋友的支持还可以在官场再进一步,我的父亲再以后也会踩着我爷爷的步伐继续往上走,不过跟我爷爷的当官左右逢源不一样,我父亲是坚定的守旧派而且是不跟我爷爷一样很小心的隐藏在心里,他是光明正大的鼓吹旧文化的读书人,与老先生不一样,我父亲相信只要时间充足他们必将有一天会卷土重来,我爷爷当官是官瘾大,我父亲是怀着为王朝献身的一腔热血当官的。而我作为我家的第三代,我应该会和小生先成为很好很好的师徒,我会跟着小先生的一起在院子里在草地上在各种各样的地方坐着那些神奇的实验,去追求小先生所说的真理。而现在对着南山湿润的天空和暗蓝色的瓦房,这一切都好似梦幻。

    就算是现在南山的人们已经接受了我们,我的爷爷父亲也获得了他们的尊重,日子也在渐渐的好了起来,但是每当我回忆起小时候,我总是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感,说舍得那是不可能的,谁又愿意重新开始呢?从南迁的时候开始,我们陆陆续续地穿过好几个省份,好几个乡镇地区,我看到了很多很多跟我们一样大包小包地流民,还有更多地是衣衫褴褛的难民,在和我们相似的人身上多一些焦虑和不舍,难民身上我能看到的是绝望和呆滞,他们眼中没有一点希望。

    跟道长接触之后我也逐渐知道了关于自己迷茫是什么,是无奈。我不知道我以后要去干什么,我感觉到我前路已经断了,在我启程的第一天,我就感觉某些东西在逐渐远离我,我之前的梦想在这场战争中失去了,我不知道我要干什么,我心里都是空荡荡的,我又回到了小时候那种没心没肺无忧无虑的模样,可我不喜欢这样,我也要成年了却不知道未来在哪里,就跟着我之前说的一样,就这样过着没有一丝波折的生活。

    人就是这样,在那些翻越不了的困难面前会把希望寄托在神明身上。

    右手托着如意,左手做出道门手势,稳坐在莲花台上的威严庄重的神像下一名道士盘腿坐在蒲团上。香炉中升起一丝青烟,旁边是晃荡的红烛。神明是神圣的,道观是神秘的,或许啊,过不了多久神明又会增加一名虔诚的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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