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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红柳乡的集市

    边城人们的一只脚刚刚跨入21世纪的门槛,黄土高原上便呈现出一派轰轰烈烈的生机。

    原本沉寂、厚重的黄土地下面,90年代中后期忽然发现了被人们称之为“液体乌金”的原油。

    正应了老人们常说的那句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黑油油的“乌金”涂抹在黄土高原上,短短的几年时间便将土得掉渣的边城润浸成了一个引人瞩目的“乌金凤凰”。

    倏然,曾经那么不被人待见、甚至是在影视剧中或者是小说里遭受奚落的穷乡僻壤,就和一个忽然间长大了变得成熟美丽的姑娘一般,招惹的许多热辣辣的目光来窥视。

    当然,这窥视的目光中有的是羡慕,有的是爱恋,也有一些淫邪的蠢蠢欲动......

    总之,这个时候的黄土地变得不再那么的淳朴,有些时候还让人看到不伦不类的。就好像是一个淡雅的村姑、猛然间被涂抹上了厚厚的一层脂粉。

    农历四月初八,是传统的庙会。在边城县红柳乡的东北角落里,坐落着一个80年代后期群众筹资建起的庙宇。据老人们说,这个庙宇旧社会就有,而且里边供奉的神灵还非常的灵验。那个时候缺医少药,人们有个灾病不爽或者是有什么愿望期际,都会到城隍庙里乞求城隍爷的保佑,因此香火不断。

    一度时期,那座城隍庙曾被人们淡忘、疏冷。红柳乡一些陡然间率先富起来的人儿,他们觉得自己的财富来的有些太突然,这突然甚至令自己有些猝不及防。幸福来得太猛。那些富起来的人总觉得是冥冥之中有神灵对自己的偏爱,于是便萌生了感恩供奉的念头。几个愚昧的暴富者出于惶恐的心态求安宁,更多迷茫者出于跟风的心情找自慰,少数被不幸或病魔缠绕的人祈平安......

    于是,一人呼应,万众追随。让业已熄灭三四十年的香火又延续缭绕。看到城隍庙里竖起的石牌和浇铸吊起的大铁钟上,雕琢或镌刻上了自己的名字,红柳乡参与布施的人就和高考中榜一样的高兴、自豪。他们认为,或许历史的记忆中永远也不会忘记自己的这一“善举”。

    在每年的农历四月初八,城隍庙里总会举行一场热闹的庙会。庙会上,除了周边四邻的人们络绎不绝的纷涌前来烧香、许愿外,有一些杂耍的、卖艺的会搭起一个个临时的台子,在台子上唬一唬自己本事。

    还有塞上各种小吃、餐饮的摊点也摆满了边角旮旯,红红绿绿的杂货等等更是应有尽有。虽然杂乱的脚步把黄土踏的飞扬,但赶庙会男男女女们的热情绝不逊色于秦淮河畔夫子庙里的人流。只不过,这里人的脸上大都沾染着一层细细的黄尘,有的睫毛上还落着些神像前拜佛烧香表飞落的灰屑。

    其实每年一进入农历四月初,红柳乡就会变得异常的热闹起来。除了边城县的秦剧团早早地就在红柳乡广场的舞台上开始了震耳欲聋的吼叫而外,还有一些外地来的马戏团、杂耍等,把一些看热闹的人挑逗的及不安分起来。

    尤其是那些马戏团的人,他们早早地在帷帐的入口处搭起一个高高的台子。台子上边慵懒地站着几个穿着暴露的妖冶女人。那些女人们在塞北乍暖还寒的气候中冷的瑟瑟发抖。但她们依然随着嘈杂而亢奋的音乐声不停地扭动着自己浑身长满赘肉的腰臀,那白花花的大腿就和一只只白条鸡被挂在了肉架上一样,来回摆动荡着秋千。

    望着台下张着嘴巴围观的各色赶集的人儿,扭臀动胯的女人们偶尔会对着人群抛个媚眼,搔首弄姿,然后在一声声长短不一的唿哨声和打趣声中变得更加的疯狂。

    这一天是农历四月初五,是红柳乡的集日。

    庙会已经到了高潮时期,四邻八乡的人络绎不绝,把个红柳乡的旮旯角落都挤得满满的。

    晌午时分,集市上叫卖声此起彼伏。桃花村的贺大山和老伴在一处卖童装的地摊前走走看看。花花绿绿的衣裙,模样乖巧的童鞋,琳琅满目的玩具,老伴拿起这件抖了抖,又拿起那件看了看,都觉得贴心可爱。

    “你究竟看好了没有,这么磨磨蹭蹭的。”

    看到老伴只是看着,时不时地问个价格,可就是不愿意下决心去掏钱。贺大山有些不耐烦地催促着。他的心早就跑到不远处戏台子上的秦腔里了。

    黄土人有一句俗语:“看了秦腔戏,肉酒都不香”。

    可见,贺大山对于秦腔的痴迷一点不逊色于烧酒和大肉。

    那个戴着墨镜的年轻商贩也猜透了眼前这个老人的心思。他在贺大山催促老伴的焦虑中不忘加着一点“火候”——“是的,老人家,我这衣服哪一件都保质保量的。你看那颜色多么鲜艳,给孙女穿上一定很漂亮啊......”

    同时,他也更卖力地为自己摊铺前的衣服大声吆喝着:

    “买嘞、买嘞,放心用,大胆买,犹豫徘徊你就白来。”

    这边声音刚落,那边一个留着长发的小伙子又叫喊着:

    “花点小钱不算钱,能逗孩子乐半年,又不是石油开发前,半个月也赚不了那点钱......”

    这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倒让赶集的人都觉得有些暗自的得意起来。他们摁了摁自己的腰包,不再有前些年的那种忐忑。前些年的时候,在集市上为了买一件衣服算计来算计去的。该给大的买还是小的买,该给孙子买还是孙女买,每一个人心里都会矛盾许久。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兜里的钱着实有些羞涩,羞涩的根本顾不过来每个孩子都能兼顾到。

    这几年,遇上疯狂的石油开发,红柳乡7个行政村有6个村都出了石油。小油老板们熙熙攘攘,你来我往。

    随便走走,到处都能看到部排着橘红色的抽油机。那些抽油机就和啄木鸟一样,白天黑夜不厌烦地啄吸着地下储藏着的“乌金”。

    地因油贵。原来贫瘠的黄土地,农民们每户一年辛辛苦苦下来都收入不了几千元。忽然间,干裂的黄土下面发现竟然隐匿着黑乎乎的原油。刹那间,这黄土地就变得金贵起来。采油企业们竞相征用土地围占井场。在打井的过程中势必要毁损道路,污染青苗,购买用水,震动房屋......

    钻探油井的每一步过程,油老板们都要给老百姓一笔不菲的赔偿。当然,这“不菲”是相对于红柳乡的庄稼人而言的。对于油老板们来说,几千元、几万元都是“毛毛雨了”。如果运气好的话,他们每一天的收入都可能是数十万元、甚至更多。

    然而,对于红柳乡的大多数老百姓而言,他们可能想都不敢这么疯狂地去想。有的即便听别人那么去说,自己却不敢相信。

    “一天数十万元?那不是比印钞票还要快吗!”

    桃花村是红柳乡唯一一个没有油井的行政村。据那些“油老板”们说,从他们所掌握的勘探资料上看,桃花村属于一个“油层断带”。因此,谁也不愿意拿钱往那个“断带”去探险。

    贺大山就是土生土长的桃花村人。不过,虽说没有油井企业去村子里祸害土地,但桃花村的人也大都富裕了起来。就拿自己来说吧,大儿子贺语和儿媳妇桃花种了两个塑料大棚,仅一年的反季节蔬菜就能收入2、3万元。这在以往是想都不敢想的事。贺大山也一直饲养着20来只山羊,老伴喂着10几只鸡。不用出门,时不时地就有打井队的那些人上门来购买羊肉、鸡肉、鸡蛋的,价格也比以往拿到集市上要好得多。

    那些人都图自己喂养的肉、蛋生态环保,吃起来香。虽说老两口没有攒下许多钱,但平常吃吃喝喝、穿穿戴戴的都不再用那么的精细抠算了。凭着自己的省吃俭用,手里有了点积蓄,他们老两口走起路来腰板也直了不少呢。二儿子贺录在省城上大学也刚毕业不久。回到家里还暂时没有找到一个固定的工作,因此他也成了贺大山田间一个得力的帮手。也正是有了这个帮手,才让贺大山他们老两口放下心来到集市上转转了。

    这不,好不容易的赶一趟集,老伴非得拉着自己给孙女贺甜甜瞅着买一件衣服。琳琅满目的集市让贺大山转的有些目不暇接。他看到老伴一会儿弯下腰挑着捡着,一会儿又和商贩讨着价钱......

    贺大山觉得比自己种2亩地还要累。要不是为了孙女,他早就呵斥开了,哪还会这么服服帖帖地陪着老伴受这份洋罪。挑挑拣拣了好一阵子,老伴终于花了近100来块钱,给刚上小学一年级的孙女贺甜甜买了一件花裙子,买了一个新书包。

    想起孙女甜甜的那一包书,贺大山总不免心里嘀咕:

    “现在的孩子,苦也太重了。才小学一年级,书包里就要装那么多的书,压的孩子气喘吁吁的。”

    甜甜的书包还是幼儿园时用过的,如今显见有些太小了,放学回到家里她总是抱怨说旧书包装不下了书。可儿子和儿媳妇都忙着打理他们的大棚,根本就抽不出时间到集市上给女儿买一个新的书包。每次他们面对女儿的唠叨,一边先答应着,一边却让女儿暂时先将就着。这些贺大山都记在了心上。

    这次赶集,贺大山提醒着自己的老伴,一定要记得给孙女买一个新书包。同时他还特别强调:

    “要那种双肩背带的,孩子背起来还省力些。”

    贺甜甜是个乖巧的孩子,爷爷、奶奶对她格外的溺爱。她每次放学回家也总喜欢围着爷爷、奶奶转,给他们讲学校的一些趣事,给他们表演老师教的歌曲、舞蹈......贺大山那么倔的一个性格,可是一遇到孙女甜甜,瞬息就会把他化成了水。孙女甜甜拨着让他怎么流、他就怎么流,而且自己也心甘情愿得从没有过半点怨言和牢骚。

    老伴曾揶揄他:“自己的两个儿子小时候没有一个这么的被他宠溺过。”

    贺大山会直杠杠地回应:“儿子能和孙女比吗?”

    是的,人总有一种隔辈亲,那是一种令自己的儿女们羡慕嫉妒的一种情愫,也是自己无法掩饰和敷衍的内在真情表露。所有人看到这种隔辈亲的荡漾,都会被莫名的柔化。就和一块冰掉进了蜜糖水中。

    孙女甜甜去年暑假起来后,刚从桃花村幼儿园转到红柳乡中学上一年级。这几年,随着年轻人外出务工的较多,红柳乡各个村的小学都已经办不下去了,只能集中在红柳乡中学上学。这是红柳乡唯一的一所九年一贯制学校,学校有初中三个年级5个班和小学六个年级8个班,共有学生460余人。上学的孩子们,除了离学校较近一些的学生回家外,还有200余名学生寄宿在学校中。

    桃花村离红柳乡有5华里多一点的路程。说远不近的,尤其是对于一个才刚刚8岁多一点的小女孩,也只能是寄宿在学校了。对此,贺大山的老伴还流了几天的眼泪,怕孙女甜甜在学校里生活上自己不会照料自己而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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