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1

    都说苦难是人生的伴侣。

    对于贺录来说,这个“伴侣”太让他痛彻心扉了,太让他刻骨铭心了。

    一场突如其来的变化令自己刚有起色的事业元气大伤。就和一个小孩,手里才拽着五颜六色的气球欣赏着,忽然来了一阵狂风,吹散了那气球;紧接着就是猛烈的冰雹砸破了气球,让原本充满憧憬、充满希望的孩子的梦想瞬间破灭。

    面对着若溃堤一般的疫情,贺录显得是那么地无力、无助、无望。他的精神有些颓废了,他原本踌躇满志的豪情瞬间坍塌。一种委屈的痛楚掠过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胞,让他颤颤发抖。

    “这就结束了?”

    望着变得空荡荡的兔舍,贺录愰若在恶梦中一般。他想强迫自己醒来,醒来后就可以摆脱那梦魇。可是,他却摆脱不掉残酷的现实。他心里反复不甘心地念叨着:

    “这就结束了......”

    贺录整整的睡了一个礼拜的时间。几乎一年多了,他就没有好好地睡过一觉。就和自己曾经高考前夕是一样的,把全身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复习大纲,投入到了一遍遍的模拟试题之中。几乎没有一个晚上可以早早地睡去,没有一个觉是能够自然醒来的。高考过后,他也是美美地睡了一个礼拜。要不是看到父母忙着农活而累的够呛,他还能睡一个礼拜、两个礼拜......

    而这近一年的时间,贺录感觉比高考的时候更要累上好多倍。劳力不说,更要劳心、劳神。劳心劳神是最伤人的,伤的太深还一下子很难缓得过气来。更有一些脆弱者,还会因为这伤痛而从此萎靡不振,甚至还会走上极端。

    当然,贺录还不至于因为此而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可不是嘛,就是结束了。不!确切地说应该是暂停了。贺录就想休息休息,给自己疲惫的精神充充电。人生嘛,不如意事常八九,良好的意愿总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在创业之初,心想辉煌的时刻有过,但更多的是接受失败的考验。如今这考验果然如期而至了。

    睡了一个礼拜,贺录思考了许多问题。他不得不思考。哦,这点倒和高考过后不一样。记得当初高考过后他什么也不用去思考,就仿佛背着一个沉重的包袱到了终点,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一般。他踏踏实实地去睡了,睡得昏天暗地的。

    而这一次不同,他躺在自己的床上,却思绪翩跹,把自己有记忆的人生翻了一个遍,把自己将要面对的困难反复咀嚼着,把自己未来好的坏的都虚无缥缈地设想着......

    养殖场突发情况后,得到消息的宋建利也第一时间从边城县畜牧站赶了下来。然而,他也只能看着兔子一个个死去却无能为力。那时他能做到的,就是抚慰老同学的情绪。看到贺录的起步事业如昙花一现,眼瞅着老同学那焦灼的面孔不时露出痛苦的神情。宋建利只能陪着唉声叹气。别的他一点也束手无策。

    这只能是暂时结束了。这一刻,不动就是最好的行动。

    此时,那个“一撮毛”周有财蜷缩在家里悄悄地观察着外边的一举一动。他家里的大门被风吹得“嘭嘭”直响,他的心也会随着“砰砰”乱跳。

    他心里清楚,应该就是自己的卑劣之举,才导致养殖场发生了那么大的变故。

    说句心里话,之前他一直暗暗诅咒贺录的兔子养殖场能够祸起萧墙,这样他就可以暗中看笑话。他想看到贺大山痛心疾首地样子,他想感受贺大山后悔轻视自己的表情。当这一切真的如他所愿了,可“一撮毛”却有些害怕了。毕竟,那已经是几十万元的资产了。如果让别人察觉是因为自己暗中捣鼓而造成的后果,赔偿当然不用说了,恐怕自己还要吃官司呢。

    他越想越怕,越怕越想。

    此时只要听得自家大门有一丝的动静,他都感觉是公安来抓自己了。他没有想到,自己所想看到的场景都如愿了,可自己却也变得若一条“落水狗”一般瑟瑟发抖。这倒是他自己当初没有想到的。

    过了两三天,“一撮毛”这种惴惴不安稍稍平息了一些。此刻,他倒是自我安慰起来。“自己凭什么害怕呢?谁有证据说是自己祸害的他们。那些不光彩的举止都是自己独自在夜里偷悄悄地完成的,应该没有人看得到。即便有人看到了,只要自己矢口否认他贺大山也没办法。农村不是县城,还有什么监控之类的。”

    想到这里,“一撮毛”倒坦然了起来,不再和前两天那么战战兢兢的了。

    恰巧这个时候,那个到处游荡的钱占宝又来找他了。看到钱占宝像一个鬼魅一样忽然闯到了他的家里。“一撮毛”周有财还是给惊吓了一跳。虽然他一直给自己宽着心、鼓着劲,可毕竟自己干了亏心事,总还是心虚的不得了。

    “哎呀占宝,我找了你好几次,也见不到你的影子。最近又去哪里快活了?”

    “一撮毛”抚慰了一下自己受到惊吓的心绪,故作轻松地对着钱占宝问道。

    “嗨,我还能去哪里呢,这不最近手头有些紧,到县城里打点零工挣两个零花钱呗。”钱占宝如实地回答了“一撮毛”的提问。

    “哦?是挣了大钱吧。”“一撮毛”又打趣着钱占宝。

    “大钱哪能这么轻易就挣得到呢。我就是给一个油老板看了几天油井,那山上太枯燥,连个兔子都看不到,更不要说人了。所以我半道就给撂了挑子,不干了!”

    听到钱占宝提到了兔子,“一撮毛”周有财心里有些敏感了。他警觉地追问到:

    “就是因为枯燥你就不干了,再没有别的原因?”

    钱占宝大咧咧地回着说:“别看山上油老板给开的工资高,可那真不是人呆的地方,方圆几公里孑然一身,连我曾经呆的监狱都不如呢!”

    他倒从不避讳自己曾在监狱服刑过。相反,有的时候他还把自己这段不光彩的历史一直挂在嘴上,当做震慑别人的一个“利器”。

    听了钱占宝的话,“一撮毛”心里稍稍踏实了些。看来这“劳改犯”并不是来要挟自己的。原本听到“兔子”后,“一撮毛”还以为是钱占宝听到了什么风声,到自己这里来套个话、或者是威胁自己要点钱。如今听他说了半天,“一撮毛”算是听明白了。那个“兔子”真的只是无意间脱口而出罢了。

    “噢。那你最近又在干什么呢?”

    “一撮毛”周有财长出了一口气,打消了自己心里的担心。他接着又故作出一副关心的口气问着眼前的钱占宝。

    面对“一撮毛”的关心,钱占宝眼睛瞬间就和手电筒里的灯泡接触不良一样闪了一下又暗了下来。他讪笑着说道:

    “我今天来找你就是和你商量的。你知道红柳村的马有德吗......”

    “就是原来的那个村主任?”

    “一撮毛”周有财打断了钱占宝的话,追问了一句。

    “是的,他前些年是村主任,听说因为自己腐败给搂了下来。我前天在集上碰到他了,他说自己有发财的路子,就是想攀砌几个能干事的人一同发财哩。”

    钱占宝盯着周有财的眼睛说着。

    对于马有德,“一撮毛”周有财是了解一些的。这个人长得个子不是很高,经常把自己的头发梳个分头、抹着发油,一副“小干部”的模样。他曾在红柳村担任过几年村主任,口碑不是一般地不好。记得自己在集市上摆摊算命时还曾遇到过他几次,马有德也曾找自己给算过命。当时为了讨几个钱,他还说的天花乱坠,口吐莲花,把个马有德说的心花怒放。可是算完了命,他却一分钱都没给。自己也没敢开口问马有德要,他知道这是一个“村霸”,自己能不能在集市上继续摆摊骗人都是人家一句话的事。对此,周有财不仅没有表露出对马有德的一点不满。相反,他倒觉得这个人的和自己气质相投,应该算是能走到一起的“同类”。

    如今听到钱占宝说为马有德张罗着一起发财的帮手,倒激起了“一撮毛”周有财偌大的兴趣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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