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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回家的路

    贺录越想越觉得心慌。

    农村里长大的孩子,对每个季节的气候都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敏感。

    尤其是这个季节里出现了反常的现象、或者是遇到了极度恶劣的天气变化,他们不由自己地就要去浮想、去猜测、去担心。不论他们走的多远,总会把自己的家和所遇到的极端天气联系在一起。

    这就和我们的父母,不论孩子走多远,心总是系在儿女们的身上。

    暴风雨过后,贺录的心早飞到了桃花村,飞到了父母的身旁。

    上班后,贺录向站长万全有请了两天假,说要回家去看看。这一场暴雨让他心神不定的,总觉得还是亲自回到家里看看才放心。

    贺录也了解父亲的个性。不管遇到多么大的事,他总会自己扛下来,从来不愿意连累到别人、就包括自己的儿子。

    当然,父亲的隐忍往往就是自己要独自承受艰难,甚至是苦难。这种隐忍似乎是黄土高原所有父亲的一种秉性。他们就和老黄牛一样,身上系着、绑着犁铧的绳索,任再怎么勒的疼痛,再怎么负重的劳碌,就是低着头默默地独自忍受着。

    贺录好多次在父亲的面前劝解过:“爸,家里有什么事你言语一声,不要总是自己一个人去承受。我也大了,看自己能否帮上什么忙。”

    他永远听到父亲的只是一句话:

    “没事,都好着咧。”

    真的是好着呢吗?有时事实往往并不是和父亲随口一说那么简单的事。

    昨晚的暴雨他自己也胆战心惊地感受到了。一早看到街面上呼呼流淌的急湍洪水让他心惊到了。

    自打参加工作以来,一种从未有过的迫切回家心情萦绕在贺录的意识之中。

    万全有痛快地应允了贺录的请假,并叮嘱他如果家里有事还可以多住几天。

    畜牧站里只有贺录这一个职工家住在农村,而他在单位又是最辛苦的。每遇到有下乡防疫任务,别的干部都是以各种借口托词着不想去、不愿去,只有贺录总是没有任何的怨言,服从单位的安排。所以,对于贺录提出的要求,万全有自己本人能办到的、他绝不会有意刁难。

    从站长的办公室出来,贺录到自己的宿舍里简单收拾了一下。其实也没什么收拾的,他就是到宿舍里找到了自己的工资卡,准备顺路到银行把卡里积攒的一万多元取了出来,他怕家里有什么过不去的需要花钱。

    在银行取钱排队的过程中,贺录感觉到这个过程怎么这么的令人煎熬。其实,主要还是他归心似箭的心情。排队取钱的人并不多,他前面也就仅仅有三个人而已。

    大约十多分钟的时间,偏偏对于贺录来讲仿佛是那么的漫长。他接过工作人员从窗口递给自己的一万元钱,数都没顾得上去数,便匆匆离去了。

    惹得窗口里边的那位年轻女工作人员都怀疑开始是否自己多给了钱,客户怕她发现急着离开了。可是,她又一想,自己确实是只给了一沓子钱,不会多一分钱的。

    可不知为什么,银行的那位女工作人员还是从刚刚走了的贺录的神色中分了心。

    到了边城县汽车站的时候,贺录发愣了。他在售票窗口买票的时候,售票员不耐烦地告诉他:

    “通往红柳乡的道路被洪水冲断了,今天不放那里的班车。”

    听到这话,贺录急了。他几乎想把自己的脑袋挤进售票窗口里问个究竟。

    “唉,同志,麻烦问一下什么时候通车?”

    里边冷冰冰地丢出三个字:

    “不知道!”

    ……

    在汽车站的候车大厅里,贺录自己独自一个人傻傻的站了好一阵。他想知道为什么通往红柳村的道路就断了,他也想知道道路什么时候才能通畅,他更想知道此刻桃花村的父母亲、哥哥嫂嫂一家人都是否安好……可此刻没有人告诉自己,让自己只能急着站在这里发呆。

    人往往一着急,可能连最起码的思维意识都会迟钝,甚至是没有了正常的思维。

    直至贺录听到候车大厅里有一个人在高声的打手机,贺录似乎才被唤起了思维的意识。他一摸口袋,自己的手机在宿舍里充电忘了带。

    一早忙着看街道上的洪水,忙着瞎想,忙着请假,忙着取款……就是忘了手机。也许贺录知道即便是给父亲打电话了,他也会只是报喜不报忧。所以,他就忘了电话联系家里。此刻他才想起来,打给哥哥贺语总能探得到实情罢。

    贺录一边懊恼自己“短路”了的大脑,一边又走出了车站往单位里走。

    走到单位的大门口,正好碰到了老同学宋建利。看到贺录心神不宁的样子,他关切地问道:

    “录子,一早出去干嘛了,看你急烫烫的样子。”

    贺录把暴雨后对家里的担心,准备乘车回家,到了车站知道停了班车,自己忘了带手机等等一股脑的给宋建利向暄了一遍。还没等自己的话音完全落地,便对老同学谦意地苦笑了笑。随后说道:

    “建利,对不起了。我要到宿舍里给家里打个电话。”说完话,贺录也不管宋建利还要说什么,便匆匆地向自己的宿舍快步走去。

    贺录一进宿舍,连肩膀上挂着的黑皮挂包都没顾得上往下放,便径直走向床头,从插座上拔下正在充电的手机。他拿起手机摁下了父亲的存储号码。

    “嘟,嘟,嘟……”

    手机里的盲音每响一声,贺录感觉到自己的心跟着“怦、怦”跳动一下。

    还好,那头的电话很快就被接了起来。不过,接电话的并不是父亲。贺录听到了母亲的“喂”的声音。

    “妈,我爸不在家吗,家里还都好着呢吧?”

    听到儿子的声音,贺大山的老伴高兴的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她喏喏地对着手机说:

    “录子,是你吗?我是妈。”

    贺录尽量平复着自己的心绪,他不想把自己此刻的焦虑传染给电话那头的母亲。

    “妈,我是录子。昨晚的暴雨没对家里造成什么损害吧?”

    “嗯,都好看咧,你好好上你的班。我和你爸都没事。”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贺大山的老伴和自己的丈夫一样,也是个打碎了牙齿硬往自己肚子里咽的人。她并没有当即告诉儿子昨晚的暴雨和冰雹撇死了家里11只羊的事,她怕儿子知道后瞎担心,影响到自己的工作。

    但贺录依然是从母亲闪烁的话语中感觉到有什么事她在刻意回避。他又故做平静地问道:

    “我爸呢,他不在家吗?”

    “你爸他去地里了,听说昨晚的雨水在玉米地里积了不少,他一早就去放水了。”

    “昂……”

    听到这里,贺录暂且算是稍稍安了一下心。他知道,那么大的雨不可能一点事都没有。

    “妈,我刚到车站去问了,说通往咱们乡上的路断了。我可能最近回不去了。”

    “嗯,录子,你爸一早回来就说了,昨晚的暴雨把红柳河大桥给冲垮了。说还有一辆卡车冲到河里了呢。”

    听到这,贺录的心又是一紧。他刚刚放松的心瞬间又被提到了嗓子眼上。

    “红柳河大桥可是钢筋水泥构筑起来的。冲毁它可要多大的力量啊!桥都冲毁了,家里真的就和妈妈说的一样没事吗?”

    贺录心里矛盾的也再没有心思说什么了。他简单给母亲叮嘱了几句要照顾好自己之类的话就挂了电话。

    这时,宋建利也撵了进来。他看到贺录心事重重的样子,又问道:“录子,是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正好,贺录还想着让他给分析分析家里的情况呢。于是,他又将刚刚母亲电话里告诉自己红柳河大桥被洪水冲垮的事、以及自己心里的担忧说了出来。

    听了贺录的话,宋建利也陷入了沉思。

    瞬间,他又给贺录出主意说:

    “录子,我看不如这样,通往你家里的班车停了,你骑着我的摩托车试试看,看能不能回到家里看看。这样你也踏实些。”

    听了宋建利的建议,贺录觉得只能试试看了。

    他对着宋建利说:“那就太感谢你了。快去找你的摩托车吧。”

    “谢什么,咱还是朋友吗?你说这话可就见外了。”

    宋建利笑着丢下这句话,就匆忙回去找他的摩托车去了。

    宋建利有一辆嘉陵70型摩托车,原来还一直上下班骑着。至从他帮自己的姐夫打理油井生意后,摩托车就在家里闲放着。后来油水里捞了一把,姐夫给他买了一辆丰田霸道,也方便生意上来回跑。所以那辆摩托只有在堵车的时候偶尔骑骑。

    现在遇到贺录需要,他当然是极力支持了。

    不一会,他就找来自己的摩托车,将钥匙交到贺录的手上。

    贺录骑着借来的摩托车向边红公路方向驶去。

    刚一出县城,贺录就能感觉到,昨晚暴雨带来的灾害远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大。

    他看到边红公路两侧及公路中间,到处都是淤积的泥沙。从西南上游方向,滚落下不少泥石流裹挟黄土草根而卷积起来的浪球。

    那些浪球就和冬天里自己曾滚起的雪球一样,有直径一米多的,也有几十公分的。公路边有不少的、老瓷碗口粗的树都被滚落的泥沙浪球击断,露出了獠牙般的树茬子。

    公路上,依然有一些树枝、垃圾等还没来得及被养路工人们清理。

    贺录骑着摩托车疾驶着。越是看到道路两旁的狼藉,他越是着急。

    边城到红柳河也就40多公里的路程。一路上贺录几乎没遇到一辆机动车。偶尔只是碰到也不知是从哪里驶出来的农用三轮车沾满泥水乱蹦着。

    还好,到红柳河大桥的这一段路都是通畅的。有几段路虽然布满了淤泥,但摩托车还是很容易就过去了。

    看到红柳河大桥后,贺录的心总算是舒缓了一下。

    沿途一路除了看到公路两旁低凹处的泥浆、浪球,以及一些杂草、垃圾而外,并没有发现有房屋损毁的惨状。

    这么一路看来,他觉得母亲也许真的没有骗自己。她在电话里说的应该都是实话。

    到了桥跟前,贺录停下摩托车。印入他眼帘的是,断桥的废墟两端,已经停着一些被阻的车辆。车辆上的司乘人员,互相站在十余米长的路基断茬边上无奈地张望着、议论着、叹息着。

    贺录凑近了断桥边。他向下张望了一眼,只见八、九米深的河床里扎着一辆已经分不清颜色的大卡车。一些人在淌着半腰深的泥水中拿着绳索寻找位置捆系着。显然,他们想把那辆车给拽上来。

    “唉,真是倒霉!”

    贺录轻轻地叹了口气,为那个不幸的司机而感到悲哀。

    贺录仔细观察了一下断桥周围的情况,再根据一路上所看到的场景分析。他认为,上游的洪水基本是沿着山沟的河道冲泻下来的,而红柳河就是下游河道的一个岔口。因为洪水下来得太猛,夹杂有一些卷冲下来的泥石流浪蛋的猛烈冲撞,愣是把混凝土桥柱给砸断了。因此,桥面垮塌了下来。

    可见,昨晚的洪水是多么的猛烈啊。

    “这可怎么办呀,这要到什么时候才能修好呢?”

    听口音,一名外地的司机焦虑地叹息着。那外地司机旁边的、另一位似乎是周围看热闹的农民对着那司机说:

    “顺着原路往回返呗,这没有两三个月的时间是建不起来的。”

    看到眼前的状况,那位外地司机也相信这位农民说的是实话。可他就是不甘心,看他样子恨不能自己要飞过去一般。好不容易走了那么长的路途了,再返回去?挣不到钱不说,一车的货也要泡汤了。

    “别急,那边正搭建简易便道呢,马上就要好了。”

    正当那位外地司机不知所措时,另一位农民顺手向右前方一块平坦的地方指去。

    贺录原本也不再抱有能回到家的希望。眼看着就要到家门口了,却被断桥阻隔。正当他犹豫是否要给父亲打电话、让他到桥的那一边让自己看看时。哪怕只是看上一眼,他才会放心地返回边城。

    听到有人说在修便道。贺录顺着那人的手指方向望去,只见210国道的路基下,右前方约二三十米不远处,一些人抬着木椽、木板等,在河床较窄的地方手脚忙乱着。两辆三轮车同时在一处较高的土丘处拉着黄土往跟前倒运。断桥周围的车辆和看热闹的人较多。贺录起先只顾着看眼前的惨状,并没有注意到那边的人群是在修便道。要不是那个人的吆喝,他以为那也就是一些看热闹的,或者是焦急等待过河的人呢。

    顺着公路边坡度不大的一个斜坡走了下去。贺录想到跟前看个究竟,看自己今天还有没有回到家的希望。

    “咦,这不都是红柳村的人吗?”

    走进一看,贺录有些纳闷。在修便道的人群中,他看到有自己村子里的“一撮毛”周有财,还有那个进过局子的钱占宝。另外一些人也看着眼熟,都应该是自己乡上的群众。

    贺录纳闷着,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呢?

    “快,动作放快一点,没看到有这么多等的心急火燎的客人。”

    听到那群人里有人催促着那些人加快施工的进度,贺录愈发不明白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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