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年少已逝

    瑞安九年春猎，在封地的皇子都来到京城猎场。

    自张朔左腿废了后，春猎他就作为官员走个过场，在营帐里喝茶看书，白鸠也跟在他身边看书。张琰一直是春猎最积极的人，和寅一起在猎场上驰骋，打不打到猎物不重要，他就喜欢踏在山河上的感觉。

    狩猎仪式前一晚，萧桓忠来到张家营帐看两位舅舅。他也提出自己治理封地遇到的困难，一是粮价不稳，百姓受苦，二是探子来报南梁集结了大量兵。

    张朔想到自己之前的政策萧祁没有采纳，他可以在封地上试验一下，效果好的话也有理由全国推行了。他把这个告诉萧桓忠，但张琰听着不对。

    “朔儿，封地推行政策都是先报给中央，你这政策本来就不被陛下采纳，怎样在越地实行？”

    张朔思索一下说:“桓儿，你偷偷给越地的几个私商钱，让他们把粮收了，再给他们官粮的粮仓储粮，卖的时候也让这些人卖。这几个私商就不征收高额的税了，只要上交卖粮钱的八成就行。这样政府不参与，那八成的卖粮钱对外就称是税收。”

    萧桓忠问:“让私商做我还是不放心，他们要是收粮收多了呢？”

    张朔说:“找一些不富的私商。这样还能打击一下大私商。”

    萧桓忠点点头“好。”

    在看地图的张琰开口:“该我了？哎，桓儿你这个越地真行，和南梁接壤这么多，而且没有什么山河阻隔。南梁要真发兵，你遭殃了。”

    萧桓忠被吓到:“我去请父皇给我多一些兵。”

    张琰摇摇头说:“自齐王叛乱后，陛下就不敢给封地太多兵了。而且南梁征兵打的也不一定是东塘，说不定他是看西蕃不顺眼呢。你这样，你试试在现有兵力基础上兵农合一，以几家为单位平时一起耕地，一起操练，战时就有兵了。就是素质不高，但真打起来也不会损失太多人。”

    “哦，好的。大舅舅，封地每年都要向中央报士兵人数，兵农合一后我报多少兵力？”

    张琰挠挠头说:“这农民应该算不上是兵，还是那些兵力吧。”

    张朔提醒:“可得小心点，咱们这是离律法很近的行为了。也别让南梁真打咱们，和它进行贸易交流，南梁过于湿热，种的茶叶没越地的好，还有越地赣州的瓷器，出口到南梁，赚点钱。”

    “好，谢谢两位舅舅。”萧桓忠鞠躬谢张琰和张朔。

    第二天正式狩了，这次狩猎最先打到猎物的是萧祁。他拖着一只鹿回到营地，众人纷纷上前祝贺陛下拿下开春第一猎。张朔也想上前祝贺，白鸠扶着他快步走到前面。

    那只鹿没有鹿角，肚子大大的，脖子处一支箭，肚子上一支箭，大大的圆眼是惊恐。

    白鸠看见后说:“它怀孕了。”

    张朔看看躺着的鹿，又看看春风得意的萧祁，他笑容消失退出了人群。白鸠怜惜地看着鹿，手攥张朔攥的紧紧的，张朔安抚他“吓到了？没事没事。”

    白鸠那双湛蓝澄澈的眼看着张朔说:“朔哥哥，愿它和它的孩子安息。”

    张朔带着白鸠到别处逛逛散散心，春天草冒出来了，柔嫩的草挠着白鸠光洁的脚丫，白鸠咯咯笑着。张朔停下，和他一起躺在草地上。看空中的云悠悠飘着，张朔扭头，白鸠正观赏着手里的小粉花，他开心的笑着说:“朔哥哥，我把花种到云上了！”

    张朔一直很喜欢春日的光，它是和煦的纯真的明亮的，洒在在白鸠脸上开出了兰花，神圣美好。他跟着白鸠一起笑，现在是他很少有的放松。

    “张卿真是好清闲。”

    张朔试着光被遮住了，他听到声音转头看，一双金丝做的靴子，是萧祁。他起身准备行礼，萧祁说:“不必，张卿腿脚不便，朕谅解了。”

    说完萧祁坐到张朔白鸠旁边，张朔看着他。多年过去了，他脸上的稚气全部褪去，瘦削的脸多了威严冷峻。张朔看着很疑惑，这春光如此明亮，他脸上为何如此阴郁。是皇帝做久了吧，他不会再是那个喜欢光脚撒欢天真的孩子了。

    张朔回过头问:“陛下找臣何事？”

    “昨夜越王找你了？”萧祁声音很冷。

    “对，他是我的侄子，一年没见甚是想念。”

    萧祁转头看他说:“张卿要记住，萧桓忠先是越王，再是你的侄子。”

    “是，臣记住了。”张朔点头。

    萧祁又问:“张朔，朕想问你个问题。”

    “陛下请问。”

    “朕是你心中的明君吗？”

    如此问，张朔斟酌一下答:“陛下只要行自己的道，就是天下人心中的明君，不光是臣的。”

    “那我在行我的道吗？”

    “这只有陛下自己知道。”

    萧祁轻叹“是我与你道不同吗？”

    这句话声音很小，张朔也不想回答就当没听清。

    萧祁也不再问了，这时起风了。春风柔柔地拂过，吹的春草轻荡，旷远的草地上三人并排坐着，像是很多年前一样，他们比那时高了壮了，也坐的远了。终不似，少年游。

    一朵云飘过，遮住了太阳，春光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