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上元天劫
屋内，甘宁儿扶额苦恼。
没多久，一个头发花白，雍容华贵的老妇人在几名丫鬟的陪同下，来到她的小院。
“宁儿，睡了吗？”门外，老妇人问。
“还没。”
甘宁儿起身去开门。
“祖母，您怎么来了？”
老妇人进屋：“听底下的丫鬟说，你最近总是睡不好，我叫厨房给你熬了点安神汤，趁热喝吧。”说完，她招了招手，一个丫鬟端着汤盅进屋，放在桌上。
“祖母，叫人送过来就好了，怎么还亲自来。您可是寿星，后天有的忙了，应该养精蓄锐才是。”
“我就不能来看看你这丫头了？”老妇人抬手刮了一下甘宁儿的鼻梁。
“祖母。”甘宁儿撅着小嘴。
老妇人屏退下人，坐在甘宁儿身旁，握着她的手道：“宁儿，最近是不是生意上的事让你犯愁了？”
“哪有，我不过是睡得晚了些。”
老妇人叹了口气：“要不是我这身子骨不成啊，也不能让你小小年纪就担起这家业。你说你这个年纪的女子，哪个不是待字闺中……”
“祖母～”甘宁儿用撒娇的语气打断道，“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我哪受得了那些条条框框，与其待在家里绣花，还不如拿起算盘算账，后者还要更有趣一些。”
“你啊。”老妇人在甘宁儿额头点了一下，“性子这般胡来，以后可怎么找婆家。”
“才不要找婆家呢。咱们甘家家大业大，可不能便宜了外人，以后咱就招赘婿上门，一个不够，就多招几个。”
“净胡说。”
“跟您老开玩笑的。”
祖孙二人煲了一阵话煲，老妇人精力有些不济，便起身离开。
送走祖母，甘宁儿并没有休息，而是换上夜行衣，跳出窗户，向府外而去。
李献阴沉着脸跟上。
一刻钟后，甘宁儿来到镇外树林，突然停下脚步。
“出来吧。”她冷声道。
李献从树上跳下，落在她身后不远处。
“你早就发现我了对不对？”
“没错，引你过来，就是不想惊动府里的人。”甘宁儿转身道，“你是仙凡院的巡夜郎？”
“不过是个略有正义感的路人罢了。”李献冷色道，“这位妖怪小姐，能不能告诉我。害了别人性命，还偷走别人身份、家业，还有亲人的感觉如何？”
“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李献勃然变色，“你知不知道，你和甘老夫人共享天伦的时候，甘家大小姐的鬼魂就飘在你们身后！”
他看到了。
老夫人进甘宁儿的闺房时，身后跟着一个女鬼。
全身布满皲痕，就像碎掉的瓷娃娃，勉强维持着外形，而她的长相，和甘宁儿一模一样！
那一刻，李献真的怒了。
心想一只妖假扮成别人的样子，和别人的祖母有说有笑，而正主就站在一旁，无法言语，无法被感知，只能看着属于自己的东西被窃去，这是何等的残忍。
要不是当时老太太在场，他差点就动手了。
他不愿招惹是非，但是有些事，看到了就不能不管。
眼下月黑风高，四下无人，他打算替天行道，甩出铜钱剑，然而就在他做好战斗准备的时候，甘宁儿却眼圈发红，流下两行泪。
“太好了，她没有消失。我的……我的努力没有白费。”
竟喜极而泣！
李献蒙了。
看不懂这个女人在搞啥。
怒道：“你在演什么！”
心想这家伙该不会是身份被识破，所以戏精附体，想蒙混过关吧。
谁知，甘宁儿比他还愤怒，辩驳道：“我没有害她！我一直在想办法救她！”
李献见对方表情不似作伪，陷入深深的疑惑。
“到底是怎么回事？给我说清楚。”
甘宁儿擦干泪水，对他怒目而视，双拳握紧。
“我劝你不要有动武的念头，你昨晚能全身而退，不是因为实力比我强。”李献目光一凝，周身灵力迸发。
拥有近百年的修为，同等境界较量，他不怵任何人。
甘宁儿感受到了威胁。
换做以前的她，根本不会惧怕一个神通境的修士，可是现在……
她平复心情，说道：“一切，要从三年前的上元天劫说起。”
“等等。”李献打断道，“上元天劫是什么？”
“你不知道？”甘宁儿有些惊讶。
“我闭关太久，对外面的事了解不多，你最好还是解释一下，这关系到我能否相信你。”
甘宁儿很气。
要不是打不过……
她耐下心，做出解释。
三年前，上元节。
本是阖家欢乐的日子，但那天，异变突生。
有近二十万人在同一时间，灰飞烟灭，只留下衣衫物品。
这些人分布在天南海北各个国家。
贩夫走卒者有。
官宦贵胄者也有。
此事一出，神州震动。
各国仙凡院罕见地联合在一起，调查此事，却没有结果。
不过在修仙界，有一种说法流传度最广。
那就是福禄道有不知名的高手为冲击至圣境，拿凡人挡灾，转移滔天杀劫。
结果，害死了近二十万人。
“三年前上元节，祖母带着……宁儿去镇外的崇明观祈福，然后，天劫发生了。”甘宁儿回忆道，“那天，崇明观的人近乎死绝，祖母活了下来，但宁儿却当着她的面灰飞烟灭。祖母受不了刺激，陷入疯癫。”
“四十年前，我受过祖母恩惠，有了修为后便想来报恩，没想到遇见了那一幕。祖母疯得厉害，几次想要自尽，都被我拦了下来。我当时真的没了主意，只能变成宁儿的样子安抚她。后来，祖母逐渐恢复神智，但我却越陷越深。”
甘宁儿深吸一口气，真相于她而言，就像压在心头的大石。
李献认真地听着她的故事。
妖第一次化为人形时必须要慎重，因为这种变化是永久性的。
为了让甘老夫人恢复，甘宁儿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她也知道这绝非长久之计，可没办法。
她不敢告诉老夫人真相，生怕对方再次陷入疯癫。
本来打算一直拖着，能为老夫人养老送终也好，直到半年前，她无意间发现了幽冥昙。
此花的花瓣可以凝魂聚魄，助鬼修炼，成为鬼修。
自那时起，一个想法便在她脑海中出现。
此方世界，一般的鬼是无法被人察觉的。
修士妖怪倒是能感知鬼产生的灵力波动，但想要见鬼，需要特殊手段，例如金丹道的开眸术，无垢道和诡秘道的某些功法。
她看不到鬼，却能感觉到，宁儿一直都在。
她想助宁儿修成鬼修，让祖母有生之年，还能看一眼自己的亲孙女。她想以这种方式报恩，也算是自己侵占对方身份这么多年的一种补偿。
听完甘宁儿的故事，李献陷入沉默。
对方说话时是真情流露，不像装出来的。
他不敢确定。
也许这个甘宁儿就是一个嗜血妖魔，而且演技精湛，刚才她说的一切都是在骗人。
李献觉得还是慎重点好，问道：“既然你是个知恩图报的善妖，那镇上接连发生的凶案是怎么回事？”
“动手的应该是小红。”甘宁儿面露悲色道，“她是蛇妖，曾与我共同修道，一年前来投奔我，我让她住在了府上。她对人间的一切充满了好奇心，虽然调皮了些，但待人待妖都很和善，直到一个月前，她突然不辞而别，紧接着，镇上凶案频发。我暗中调查此事，找到了她留下的蛇鳞。”
她拿出鳞片，望向李献，继续道：“白天你们在棺材铺遇到的人，是我派去找线索的。他在案发现场发现了这枚鳞片。”
“你怎么证明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可以帮你找到小红。”甘宁儿道，“作为交换，我希望你还有你背后的人，在我完成夙愿之前不要来打扰我。”
“好。”李献答应道，心想反正自己不是官面上的人，随便应承一下，先找到肆虐山阳县的食人妖魔才是正经。
达成交易。
甘宁儿从腰间解下一个布囊。
里面放着若干施术材料。
她将蛇鳞放入布囊，系上，然后施展先天妖术“万物化兔”。
布囊瞬间变成一只兔子。
它体内装着蛇鳞，能感知到小红的位置。
二人跟着兔子，绕山阳镇跑了大半圈，最后来到镇子北边的翠山。
半山腰背风面有座山神庙。
庙祝的大腿被架在火上，烤得吱吱冒油。
甘宁儿张开右手。
追踪兔落在她手上，重新变回布囊。
二人躲在暗处，观察着山神庙。
此时，夜深。
月亮从云中露出头，洒下一片灰银在山岗上，驱散黑暗。
哐哐。
脚步声。
一道身影迎着月光走出山神庙，来到庙外的火堆旁。
当看清对方模样，李献、甘宁儿都有些意外，特别是甘宁儿，她本以为会看到小红走出来，没想到映入眼帘的，竟是一个双眼冒着红光的男人。
没多久，一个头发花白，雍容华贵的老妇人在几名丫鬟的陪同下，来到她的小院。
“宁儿，睡了吗？”门外，老妇人问。
“还没。”
甘宁儿起身去开门。
“祖母，您怎么来了？”
老妇人进屋：“听底下的丫鬟说，你最近总是睡不好，我叫厨房给你熬了点安神汤，趁热喝吧。”说完，她招了招手，一个丫鬟端着汤盅进屋，放在桌上。
“祖母，叫人送过来就好了，怎么还亲自来。您可是寿星，后天有的忙了，应该养精蓄锐才是。”
“我就不能来看看你这丫头了？”老妇人抬手刮了一下甘宁儿的鼻梁。
“祖母。”甘宁儿撅着小嘴。
老妇人屏退下人，坐在甘宁儿身旁，握着她的手道：“宁儿，最近是不是生意上的事让你犯愁了？”
“哪有，我不过是睡得晚了些。”
老妇人叹了口气：“要不是我这身子骨不成啊，也不能让你小小年纪就担起这家业。你说你这个年纪的女子，哪个不是待字闺中……”
“祖母～”甘宁儿用撒娇的语气打断道，“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我哪受得了那些条条框框，与其待在家里绣花，还不如拿起算盘算账，后者还要更有趣一些。”
“你啊。”老妇人在甘宁儿额头点了一下，“性子这般胡来，以后可怎么找婆家。”
“才不要找婆家呢。咱们甘家家大业大，可不能便宜了外人，以后咱就招赘婿上门，一个不够，就多招几个。”
“净胡说。”
“跟您老开玩笑的。”
祖孙二人煲了一阵话煲，老妇人精力有些不济，便起身离开。
送走祖母，甘宁儿并没有休息，而是换上夜行衣，跳出窗户，向府外而去。
李献阴沉着脸跟上。
一刻钟后，甘宁儿来到镇外树林，突然停下脚步。
“出来吧。”她冷声道。
李献从树上跳下，落在她身后不远处。
“你早就发现我了对不对？”
“没错，引你过来，就是不想惊动府里的人。”甘宁儿转身道，“你是仙凡院的巡夜郎？”
“不过是个略有正义感的路人罢了。”李献冷色道，“这位妖怪小姐，能不能告诉我。害了别人性命，还偷走别人身份、家业，还有亲人的感觉如何？”
“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李献勃然变色，“你知不知道，你和甘老夫人共享天伦的时候，甘家大小姐的鬼魂就飘在你们身后！”
他看到了。
老夫人进甘宁儿的闺房时，身后跟着一个女鬼。
全身布满皲痕，就像碎掉的瓷娃娃，勉强维持着外形，而她的长相，和甘宁儿一模一样！
那一刻，李献真的怒了。
心想一只妖假扮成别人的样子，和别人的祖母有说有笑，而正主就站在一旁，无法言语，无法被感知，只能看着属于自己的东西被窃去，这是何等的残忍。
要不是当时老太太在场，他差点就动手了。
他不愿招惹是非，但是有些事，看到了就不能不管。
眼下月黑风高，四下无人，他打算替天行道，甩出铜钱剑，然而就在他做好战斗准备的时候，甘宁儿却眼圈发红，流下两行泪。
“太好了，她没有消失。我的……我的努力没有白费。”
竟喜极而泣！
李献蒙了。
看不懂这个女人在搞啥。
怒道：“你在演什么！”
心想这家伙该不会是身份被识破，所以戏精附体，想蒙混过关吧。
谁知，甘宁儿比他还愤怒，辩驳道：“我没有害她！我一直在想办法救她！”
李献见对方表情不似作伪，陷入深深的疑惑。
“到底是怎么回事？给我说清楚。”
甘宁儿擦干泪水，对他怒目而视，双拳握紧。
“我劝你不要有动武的念头，你昨晚能全身而退，不是因为实力比我强。”李献目光一凝，周身灵力迸发。
拥有近百年的修为，同等境界较量，他不怵任何人。
甘宁儿感受到了威胁。
换做以前的她，根本不会惧怕一个神通境的修士，可是现在……
她平复心情，说道：“一切，要从三年前的上元天劫说起。”
“等等。”李献打断道，“上元天劫是什么？”
“你不知道？”甘宁儿有些惊讶。
“我闭关太久，对外面的事了解不多，你最好还是解释一下，这关系到我能否相信你。”
甘宁儿很气。
要不是打不过……
她耐下心，做出解释。
三年前，上元节。
本是阖家欢乐的日子，但那天，异变突生。
有近二十万人在同一时间，灰飞烟灭，只留下衣衫物品。
这些人分布在天南海北各个国家。
贩夫走卒者有。
官宦贵胄者也有。
此事一出，神州震动。
各国仙凡院罕见地联合在一起，调查此事，却没有结果。
不过在修仙界，有一种说法流传度最广。
那就是福禄道有不知名的高手为冲击至圣境，拿凡人挡灾，转移滔天杀劫。
结果，害死了近二十万人。
“三年前上元节，祖母带着……宁儿去镇外的崇明观祈福，然后，天劫发生了。”甘宁儿回忆道，“那天，崇明观的人近乎死绝，祖母活了下来，但宁儿却当着她的面灰飞烟灭。祖母受不了刺激，陷入疯癫。”
“四十年前，我受过祖母恩惠，有了修为后便想来报恩，没想到遇见了那一幕。祖母疯得厉害，几次想要自尽，都被我拦了下来。我当时真的没了主意，只能变成宁儿的样子安抚她。后来，祖母逐渐恢复神智，但我却越陷越深。”
甘宁儿深吸一口气，真相于她而言，就像压在心头的大石。
李献认真地听着她的故事。
妖第一次化为人形时必须要慎重，因为这种变化是永久性的。
为了让甘老夫人恢复，甘宁儿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她也知道这绝非长久之计，可没办法。
她不敢告诉老夫人真相，生怕对方再次陷入疯癫。
本来打算一直拖着，能为老夫人养老送终也好，直到半年前，她无意间发现了幽冥昙。
此花的花瓣可以凝魂聚魄，助鬼修炼，成为鬼修。
自那时起，一个想法便在她脑海中出现。
此方世界，一般的鬼是无法被人察觉的。
修士妖怪倒是能感知鬼产生的灵力波动，但想要见鬼，需要特殊手段，例如金丹道的开眸术，无垢道和诡秘道的某些功法。
她看不到鬼，却能感觉到，宁儿一直都在。
她想助宁儿修成鬼修，让祖母有生之年，还能看一眼自己的亲孙女。她想以这种方式报恩，也算是自己侵占对方身份这么多年的一种补偿。
听完甘宁儿的故事，李献陷入沉默。
对方说话时是真情流露，不像装出来的。
他不敢确定。
也许这个甘宁儿就是一个嗜血妖魔，而且演技精湛，刚才她说的一切都是在骗人。
李献觉得还是慎重点好，问道：“既然你是个知恩图报的善妖，那镇上接连发生的凶案是怎么回事？”
“动手的应该是小红。”甘宁儿面露悲色道，“她是蛇妖，曾与我共同修道，一年前来投奔我，我让她住在了府上。她对人间的一切充满了好奇心，虽然调皮了些，但待人待妖都很和善，直到一个月前，她突然不辞而别，紧接着，镇上凶案频发。我暗中调查此事，找到了她留下的蛇鳞。”
她拿出鳞片，望向李献，继续道：“白天你们在棺材铺遇到的人，是我派去找线索的。他在案发现场发现了这枚鳞片。”
“你怎么证明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可以帮你找到小红。”甘宁儿道，“作为交换，我希望你还有你背后的人，在我完成夙愿之前不要来打扰我。”
“好。”李献答应道，心想反正自己不是官面上的人，随便应承一下，先找到肆虐山阳县的食人妖魔才是正经。
达成交易。
甘宁儿从腰间解下一个布囊。
里面放着若干施术材料。
她将蛇鳞放入布囊，系上，然后施展先天妖术“万物化兔”。
布囊瞬间变成一只兔子。
它体内装着蛇鳞，能感知到小红的位置。
二人跟着兔子，绕山阳镇跑了大半圈，最后来到镇子北边的翠山。
半山腰背风面有座山神庙。
庙祝的大腿被架在火上，烤得吱吱冒油。
甘宁儿张开右手。
追踪兔落在她手上，重新变回布囊。
二人躲在暗处，观察着山神庙。
此时，夜深。
月亮从云中露出头，洒下一片灰银在山岗上，驱散黑暗。
哐哐。
脚步声。
一道身影迎着月光走出山神庙，来到庙外的火堆旁。
当看清对方模样，李献、甘宁儿都有些意外，特别是甘宁儿，她本以为会看到小红走出来，没想到映入眼帘的，竟是一个双眼冒着红光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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