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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灵崖观

    君栖没有见到接她进村的老村长,他又赶着骡马车下山,为村里唯一的小卖部进货去了,过日子油盐酱醋茶一样都少不了,对那些留守在寒湿山上生活的老人们,旱烟丝和苞谷烧酒更是不可或缺。

    大头要回家了,小卖部还要有人守着,这个小店开在村公所,之前由布茂兰管着,原本是沉云所人气最盛的地方,自从村民迁到山下后,挣不到钱,还要费力气去山下自己进货,富山他妈干脆就撂了挑子,眼看小店荒芜了下来,留在山上的村民没了供给,老澄头只好自己接了下来,和与自己相依为命孙子澄崖、孙女澄桃,还有德春江勉强维持着。

    见大头离开,小黄鸭偷偷告诉君栖为啥大头姓德,而不跟老村长姓澄。原来大头是村长不知道从哪里捡来弃婴,从小由老澄头带着他,和澄崖、澄桃一起生活。君栖心有戚戚,好奇澄崖和澄桃哥妹俩为啥和爷爷在一起,而不是和父母住,小姑娘就答不上来了。

    被打跑了的德江又追了上来,苦苦央求馨兰,要跟着她们去水月庵吃晌午饭,小黄鸭不肯,又一通劈头盖脸连打带挠的遭遇,只好悻悻然回家,依在翘脚飞檐下,吸着鼻涕,生无可恋的样子,小黄鸭怕他不死心偷偷跟来,弯腰拾起一块石头,大眼圆睁,作势要向他扔过去,胖子这才缩回门里。

    穿过学校小操场,绕过枯黄的紫竹林,君栖望向半山坡上的水月庵,下来的时候没感觉,现在向上爬觉得真吃力,缺氧气喘地厉害,只恨自己腿太长,迈不开步子。她挑了个平缓些的地方停下来歇口气,叉着腰,双颊潮红。

    馨兰在前面走走停停,依然和君栖拉开了距离,碎石路上黄色卡通鸭子上下跳跃,走得越来越远,她轻快地唱起了山歌,清亮的童声响彻山间。君栖着急了,又不好意思叫她慢下来,老师可是很有尊严的。

    “馨兰,你唱歌真好听。”她向山坡上喊话。

    小黄鸭从倾情的歌声中回过神来,三步并两步地窜了下来,她歪着脑袋,叹了口气,睫毛低垂着说:“他们说我唱不上去,总跑调。桃子姐姐唱得才好听呢,每次山下有赛歌会,都会请桃子姐姐领唱呢。”

    “不过,秋老师说我演戏演得好,那叫一个出神入化。“眉毛上扬,她又开心了起来。

    君栖缓过劲了,和小黄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继续往山上爬,水月庵屋脊上的青青小板瓦历历在目。她发现庵堂背后有一条青石板路继续蜿蜒向上,消失在青岩油杉叠嶂之中,隐约有明黄琉璃瓦重檐在树梢上晃动。

    “那是什么地方?”她翘起修长的食指,指着那抹明黄问道,弯下腰借机喘口气。

    “灵崖观。”小姑娘舔了舔嘴皮,眼眸里满是羡慕,“那里好阔气噻,能收好多香火钱。到了端午公祭,挤满了烧香的人,都是从山下头赶来得。”

    “端公祭?”君栖疑惑地问。

    “就是拜山神啰,大家都说这里的端公特别灵验,嘎爷爷又会算命,又能看病,去找他的人好多哩,不像我们家一年到头冷冷清清,没得好几个人来,来了婆婆也不劝人家捐功德,也求不到签,就更没得人来喽。”

    “婆婆不喜欢嘎爷爷,说他神神叨叨地,又是扶蘸,又是摇签,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贪小利尔忘大义,道行不正。”

    她自顾自地接着说下去,“不过,澄岩哥哥和他亲,有空就和道士去攀岩采草药,还学功夫。江山哥也喜欢找嘎爷爷学草药,婆婆虽然嫌弃他,不过也说道士的草药还算不错地,治病救人也算是积功德了。”

    小姑娘摇头晃脑,竖起右掌,学着优居士说话的强调,逗得君栖笑弯了腰。

    “胖子也喜欢去灵崖观那里,不学草药,也不学功夫,只去拿山下人送的贡品去吃。”她撇了撇嘴,顺道埋汰了胖子几句。

    君栖上小学后就接到爷爷家去住,那里总能遇到方巾青衫云袜方履,仙气飘飘的道长来访,遇上新生意开张,或是不顺遂时,爷爷就会请道士到家里斋醮,道士们诵着经描着青词,然后掐着指头,念着奇怪的咒语,把辛辛苦苦描好的文章又都给烧掉。爷爷会抱起她看老道长描绘像字又像画的符箓,她最喜欢做的事体就是骑在爷爷的肩上,把这些稀奇古怪的图画贴在门楣上。不过爷爷从来不找道士看相算命,他总说成事在天虽然不错,努力奋斗更加紧要。

    她握着馨兰伸来的小手,温润柔软,弯下腰轻声细语地说:“婆婆说得没错,拜佛不如多行善,信命不如信自己,就像这碎石头路一样,烧多少高香都烧不出来的,还是得靠人一筐子一筐子的石头,辛辛苦苦抬上来,夯实了才行。咱们馨兰有天赋,这是命也是好事,不过只有走到山外头去,自己努力展示出来给大家,才不会糟蹋了这稀罕的命,所以你要好好读书噢。”

    馨兰仰起脖子,用力点了点头,乌亮的眼睛闪着光芒,“嗯!我听老师的,”她握紧君栖清凉细滑的修长手指,歪着脑袋打量着老师漂亮的鹅蛋脸,“秋老师也是这么说过,你们两个其实好般配呀。”

    君栖甩开小黄鸭的小手,戳着她的小脑壳,气急地说:“你个小朋友怎么这么皮,总开老师的玩笑,小姑娘家家的什么般配不般配的,也不害臊!”不知怎地,她并不真得生气,脸庞竟有些发烫。

    小姑娘故意做出委屈的样子,嘀嘀咕咕地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圣人说这是思无邪。”

    “你这个小丫头,”君栖一时语塞,绷紧了脸,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嘛,我错了,不敢乱说话了。”小黄鸭伸出手握着君栖,撒着娇说,圆圆的脸盘上两眼无辜可怜的样子。

    君栖握着小姑娘温暖的小手,莫名的亲情孕育在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从小就怕被伤害,更怕伤害别人,不一会她又开始懊恼自己脸皮太薄,硬不起心肠,要当个好老师也是难了。

    终于踏上了水月庵前的青石板上,尽管四肢酸痛,君栖依然觉得亲切而心安,有回家的感觉。布居士像是掐准时间,灰色围裙里面是一身靛蓝厚棉布袍子,从后院转出来,小黄鸭低眉顺眼地乖乖朝居士走去,回过头扮了个鬼脸,君栖故意不理会她,点头挥手向居士打招呼。

    “君老师先回屋收拾一下,然后来吃响午饭吧。”居士依然温婉亲切。

    屋里温暖如春,火盆续了木炭,扔在盆里的内衣和换下的牛仔裤已经清洗干净,挂在了火盆前的竹竿架上,想着一定是居士拿去洗的,君栖臊得满脸通红,她蹲下暖着手,心里挺别扭,不晓得待会见了居士,怎么开口。

    木门轻叩,居士立在门口,拎着一筐子木炭,君栖忙起身脸色慌乱,双手拧在身前。

    “优姨,您怎么能进来,洗这些衣服……”她一时语无伦次,半是恼怒,半是羞愧。

    居士面带微笑,神色自若,她走进屋,搁下筐子,在火盆里添了些新鲜木炭,拍拍手,用围裙仔细把手擦干净,很自然地握住君栖的双手,“君老师,你莫怪我多事,岁数大了,看着这么俊俏的女孩就欢喜得不行,就是一把水的事情,我是真把你当馨兰一样,你莫要生气,可好?”

    居士双手温暖,眼神更是和煦如春,有爷爷看自己时的慈爱,还有说不出来,也不曾经历过的情感在里头,君栖眼圈发红,泪水在眸中打着转。

    “优姨,谢谢。”她有些哽咽。

    居士搁下她的双手,“晌午饭好了,一会过来吧。”她转过身去,体贴地先行离开,不让君栖难堪。

    君栖收拾好心情,重新描好眼影以掩饰发红的眼圈,她换上厚棉拖鞋,负气离开华亭时的心结,这一刻松和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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