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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说明书

    后殿里供奉的上仙帝君才是君栖熟悉的模样,嘎道士已经收拾好了激动的心情,悠长的岁月里还不曾这样失态过,只不过每次和君栖双目相对,气息就显得有些不稳。他没有水月庵里出来的那个小姑娘超凡感应力,不知道在君栖和端公像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那块玻璃陨石发生的奇异变化,以及馨兰的激烈反应,他都看在了眼里。从君栖自己的反应来看,她对那一霎间发生了什么并不知晓,这是可能的,也许是那个存在还没有和她很好的融合?也有可能受激发的能量太过强大她还没有驾驭的能力?又或者她仅仅是一把密匙?

    原打算通过解签,能旁敲侧击,探究到更多的蛛丝马迹,可惜没成,这也没什么关系,他已经很满意了,守在这闭塞的山寨里,终于见到了那一丝曙光,再多等过十年甚至数十年也没有什么关系了。

    其实山里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异象出现,但最终如流星般流逝,不能长久。山上的人家陆续搬迁后,即便山下来敬香的信众不少,他一度怀疑坚守的意义,离开了这里山山水水的人们就像浮萍一样,没有了创造奇迹的根基。

    三年前那个叫秋涛的外乡人来到山上,濒临关闭的小学校里忽然间异象纷呈,七个留守儿童潜能迸发,表现出来的天赋令人印象深刻,特别是馨兰的感知能力让他震惊,岁月荏苒,他从还没有见过有这样视觉和洞察力的小女孩,只要愿意她就可以和他人同感共情,所以有时候会想这个小姑娘会是他守候的那个人吗?不然的话坚守在水月庵里的优婆姨怎么会把她拢在身边,只是每次她过来,灵崖观里风平浪静,那怕一丝异样的涟漪都探知不到。

    君栖对殿里的神像兴趣了无,顺口问了几句后,在福山和馨兰的簇拥下离开后殿,移步前往偏殿供香堂休息的厢房,嘎道士的两个徒弟天材地宝早已经准备好了两大盘吃食,都是山下香客端公春祀时带上山来的供品,五花八门,从巧克力到花生酥什么都有。福山吃得不亦乐乎,哥哥江山吃相就斯文多了,吃了两块巧克力,还挑了几块桃酥要给阿妈。馨兰和红樱叽叽喳喳挑拣出带漂亮玻璃糖纸的糖果,特别是印有卡通公主的都仔细地剥出,整齐地叠好收拾起来。

    架不住两个小姑娘的劝说,君栖勉强接过一颗红樱剥好的太妃糖含到嘴里,甜得发齁,一股子人造奶油寡淡的味道,她客气地吃完一块后,意志坚定地将红樱手中的糖果塞回到小女孩自己嘴里,再也没有勇气尝试其它了。

    福山嘴里塞得满满的,他朝馨兰递眼色示意向道长提索要灵芝的事,小姑娘会错了意,眼珠子瞪了回来,福山鼓着腮帮子垂胸顿足。福江山偷偷用手比划出蘑菇的模样,她这才明白过来,想起原本这次上山主要是为了讨支野灵芝来的。

    她内心嘀咕君老师说不定还真是气血两亏,银光外溢就那么一会工夫就虚弱了?野生灵芝珍贵异常,老道士素来贪财又小气,红樱和江山也没有把握,所以才来找她,知道道士一直对她另眼相看,有求必应。不过直接开口索要,老道士总要问个为什么,总不能当着君老师的面说她虚弱吧?小姑娘抓耳挠腮想着怎样才能把君栖支开,瞥见天才地宝在门口探头探脑,她想到了办法。

    “老道士,后院里不是有一块碑,蛐蛐弯弯的文字没人认得吗?咱们君老师学问大,又是大城市来的,要不让你两徒弟陪着去看看?”

    “那块碑的确是本观的另一件宝贝,”嘎道长抚着长须有些得意的说,“我带君老师去看看。”说完就要起身。

    “你不用去,红樱姐和江山哥还要问你草药的事呢。”馨兰一把拽住他的道袍,“让天才和地宝带老师去就行了。”

    君栖不晓得小姑娘要支走她,自己也愿意去透个气,房间里盘香烟火缭绕,熏得头直发昏,出来走走还能躲开红樱和馨兰的殷勤招待,面前这堆难吃的糖果点心,也不知道过期了没有。

    君栖刚出门,馨兰就张嘴讨要野灵芝,嘎道士听闻是用来给君栖补身子的,二话没说,乐颠颠地带着四个孩子去到房间,靠着床头的大漆木箱挂着硕大的金刚锁,道士把孩子们赶去门口,不让靠近,躬着腰晰晰索索地掏了半天,拿出个香樟木盒子,从里面取出一柄灵芝,小心翼翼地摊放在桌上。

    “这才叫灵瑞仙草,去年才从鸣凤山的山崖上寻来,估计长了有三十来年喽。”道长抚着乌紫透亮的菌盖,得意地说。

    “小气,百年的灵芝千年的参,啷个不把百年的灵芝拿出来噻?”福山撇了撇嘴。

    道士抬手一记毛栗子敲在福山脑门上,“你懂啥,能长到百年的灵芝腐朽地要不得,要么就是石化了,根本没有药效,那是卖给有钱人炫富用的,那里能和它相提并论,”道士捋了捋胡须,示意江山和红樱靠近过来,他指着灵芝说:“看这深紫的颜色,还有外面一圈橙黄,从伞到柄通体完整没有一点腐烂的痕迹,真正难得一见的上品。”

    道士将灵芝包好,又吩咐说:“固本益气讲究平和中正,吃饭温补最益。我给你再拿些个君臣佐使的辅料。”他又乐颠颠地在抽屉中翻拣了一通,找了一个布袋子包好,连同那个樟木箱子,郑重地送到江山手上。

    馨兰倒没觉得怎样,福山和红樱却是对道长爷爷的大方吃惊得快掉了下巴。嘎道士虽然平时待这帮孩子挺好,不过每次拿出来的也就是香客上供的水果糕点,孩子们还从来没见过有人能让他心肝情愿地掏出这么些宝贝出来,有时候福江山和澄崖采来成色好的草药要会被他先薅了去,还美其名曰拜师礼,福山的阿妈布若兰算是能放得下脸面的,过来吵闹过几回也没能从道士这里得了什么便宜回去。

    一行人刚走出道士的房间,便在回廊遇上了看完碑文转回来的君栖,后面跟着两个小道士。四个娃娃有些不自然,满脸却绷不住地得意。“哟,收获很丰盛嘛,从道长那里要到了什么好东西?”她见江山手上捧着个木盒子,肩上还挎着个布兜子,心想道士也没那么小气嘛。

    “灵芝耶,给老师补身子用的。”福山抢着报喜,话声刚落屁股上就挨了小黄鸭一脚,刚一回头又对上了澄红樱和福江山大大的白眼。

    君栖想起来上山前孩子们说她气血两亏的事,脸胀得通红,“好嘛,还打着我的旗号要东西,这么名贵的东西快还给道长。”一双好看的丹凤眼睁得大大的,徒有凶相,她又气又害臊地说。

    德福山知道自己多嘴闯了祸,躲到了道士身后,一声不吭。嘎道士忙上前,乐呵呵地对君栖说:“没得事,山里面这东西多得很,没得那么金贵。比起君老师不远万里来这个穷乡僻壤传道授业解惑,一棵不值钱的灵芝算不了什么,只是贫道的一点心意。”

    “再说了,这些孩子正在长身体,拿下山里和土鸡炖了吃,也很有营养。”

    君栖不知道说什么好,给孩子们补一补身子是没有错处,她张了张嘴,有些气馁地说:“野灵芝可不是随便能拣到的,要不我付钱买下来吧?”

    “哎哟,千万莫提钱,我一个修仙人要钱做什么。”道士伸开手,宽大的袖口鼓起来,两袖清风的样子。

    站在君栖身后的天材地宝没忍住噗嗤地笑出声来,师傅大白天睁着眼睛说瞎话哩,恐怕免不了要招来满殿道君的天雷地火了。

    嘎道长当着君栖不好发作两个修为平平的弟子,一通尬笑排解胸中的愤懑,心里盘算着扣掉两人的月例。

    澄红樱最是乖巧,她拉起君栖的手岔开话头,问起了那块奇字碑。小黄鸭也挺好奇,叽喳地问个不停。

    君栖从小对金钱的概念淡薄,只是听说野生灵芝昂贵,其实根本不知道究竟值多少,自己上山身上也带什么钱,买下来也只是说说而已,道士要真说个数字出来,大概率自己是掏不出来的,那就尴尬了。

    “那个碑呀……,”君栖一下子不知道从那里说起,建筑设计师的直觉告诉她那就不是一块碑,至少不属于她见过所有传统意义上的碑,不是上下厚度均匀、横平竖直那种,那个物件轻薄而有弧度,其实更像是某种大型构件上的局部。它两端嵌入一整块玄黑的陨铁之中,置放在花岗岩石的基座之上,其实说是嵌入也不准确,更像是包裹在融化的陨铁之中,也不知道如此高超的治金技术古人是如何掌握的。

    至于上面的文字,也令她疑惑,爷爷收集了不少古董文物,上面的铭文像甲骨文、金文、石鼓文她也见识过,那种字体完全对不上,可以肯定不是自古一脉传承的象形文字,至于是不是来自其它古代文明的文字,她说不上来,至少和她在博物馆里见过的所有文字完全不同。

    整篇“铭文”显得那么的怪异,大约只有50多个符号,基本上都是弧形线条,有些只有一根线条,有些有数根缠绕在一起,她注意到每个线条的弧度和开口方向也有不同,碑身上也没有凿刻的阴阳面痕迹,更像是烛刻在金属表面,时光荏苒,即便用纸巾拂去尘垢,表面异常光滑,除了铭文外没有任何划痕,这块弧型碑身能够熔入陨铁而不受损,说明其熔点和硬度都相当的高,那么古代工匠是将这些古怪的符号铭刻上去呢?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呢?

    天材、地宝两个小道士也不知道奇字碑的来历,只知道这物件一直就在观里,这处后院平常也都是上了锁,谢绝香客参观。

    “那个不像是块碑,更像是,”她蹙着眉头迟疑地说,像是在捕捉转瞬即逝的灵感,“更像是一块铭牌,或者是一份说明书?”她脱口而出。

    几个孩子听得面面相觑,君栖有些气馁,不知道这些念头从那里来的,听起来连自己都觉得荒唐不羁,这里可是古道观,那里来得说明书。

    “好吧,我承认没看出来是什么,学问还不够高嘛。”她自嘲地说。

    “说不定还真是修仙的功法说明哩。”道士打着哈哈说,替君栖解了围,心里却是腾起了一片明悟。

    几个孩子开始争论起修仙到底靠不靠谱,福山相信一切鬼怪神佛,自然支持道士的说法,江山一旁莫不做声,红樱和馨兰都不信,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嘛,那来的什么神仙妖怪,大家吵吵闹闹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嘎道士站立在敞开的山门前,眯着眼睛久久注视着君栖一行离去,消失在山坡下叠嶂的青岩油杉林后面,只是在没有人注意的时候,悄悄擦拭眼角那点温润的潮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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