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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社恐

    金银店的店长垂手站立张家私宅的院子里,大气也不敢出,院子里张首富坐在藤条椅上,手执茶杯享受着春日阳光的温暖,建西出了名的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尽平,再过些日子就又要迎来绵长的雨季。

    “你确定没看错?说不定是假货,别说咱们峡江了,就是建西都不会有人买这样贵重的东西。”

    “老爷,肯定错不了,您去年让我去嘉州进过一枚血钻和两颗星光宝石,所以下功夫研究过。”制服男解释说,“只是咱们进的货和这两件相比,要差了好些档次。”

    张首富知道有这回事,为了让年轻的幼弟顺利谋得一县之长的位子,他下了不少血本。

    “你见财起意,与人发生争执,给金银店带来了煞气,罚两个月的薪水。”他面沉似水,挥了挥手,“另外去请嘎道士摆个法阵破解一下。”

    制服男忙点头退下,觉得店里的确有古怪需要道士冲一冲,在被狗扑倒前,圆脸女娃瞪了他一眼,当时大脑就像是被针刺了痛疼不已,之后整个人浑浑噩噩,被魔怔了似的,直到回到家睡了一觉才缓过劲来,现在想想都有些后怕。

    金银店的店长退出去后,张知事从里间走了出来,他原本打算昨天参加完稻神节开幕式就离开,见到君栖后改了主意,决定多留两天。

    他坐到张首富旁边的藤椅上,“煞气?”他摇了摇头,“这都什么年代了,大哥你还信这些。”

    “宁可信其有,那怕是花点钱买个心安也很划算嘛。”他喝了口茶,“那个嘎道士还真是有些本事,你嫂子那病拖了多久,去京州去华亭的大医院不都没治好,结果求到他那里,三场法事,十粒丹药就治好了,这你怎么说?还有阅林你记不记得,你读中学的时候,我请他给我的那个矿做道场,那么多亲戚,就只说你前程远大适合做官。”

    “这些都是巧合。”张知事有些恼怒那道士多管闲事,求到大哥这里把君栖她们轻易给放了,要是他提前知道这事,一定会让警署扣她一晚上,到时候他再出面把她接出来,吃个饭压压惊,这样效果最好。

    “那个女大学生看来家庭不简单,如此贵重的首饰随随便便就送人了,非富即贵。不过这样背景的女孩来咱们这穷乡僻壤做什么?”

    张首富大约知道自己幼弟的心事,他从小早慧胸有丘壑,长相英俊,为人处事也很成熟,在京州求学时就有不少追求者,最终他选择了追求一个性格刁蛮但有背景的女生谈恋爱,因此成功留在京州如愿进入政界,可惜姑娘家很快摊上大事倒了,还好没有成亲,张阅林和姑娘好聚好散。没了奥援,留在京州枢纽机关不会有前途,好在张家的实力也雄厚起来,找了路子财帛铺路把幼弟调回了建西。不像在京州,张家在建西使得上些力,加上张阅林本身能力也强,得到了建西州长的赏识,很快就成为峡江县的知事,照这样继续发展,再升个台阶到建西任职也不会等太长了。

    张阅林觉得现在这个岁数,在建西这种地方,通过联姻谋求发展的利益空间不大了,也找不到合适的标的物,不如寻觅真爱弥补大学时的缺憾。在赛歌会上见到君栖,那般校花清纯模样燃起了他内心对爱情的向往。

    “大哥,请柬送过去了没有?”他端起刚沏上的热茶,若无其事地吹了吹。

    “已经派人守在招待所门口了。放心吧,不会有问题,以教师公会的名头特别邀请,他们敢不来吗?”做为大哥,张首富对弟弟的婚恋挺上心的,见他终于对一个女孩上了心,心里还是蛮高兴。

    龙岗镇的繁华程度远不及一百公里外的峡江县,但这里有矿有名茶,商旅云集,在建西乡镇中算得上是富庶之地。张家建了个大酒楼,生意一向不错,今天晚上特地拉起了红色的横幅,门口支起了一排熊熊的稻神节火把,一年一度的稻神节庆祝酒就在这里举行。

    秋涛和君栖一行刚到酒楼门口,礼宾小姐看到请柬后热情地往楼上引。秋涛发现请柬有不同的样式,在他们前面的一行人出示的是淡黄色的请柬,直接带到了一楼。他们收到了请柬大红色烫金,应该属于贵宾级别。果然三楼的楼面场面气派,若大的面积只摆了三个巨大的圆桌,桌子中央是山水盆景,每个座位前还摆着桌牌,雪白的餐白,餐具锃亮排列整齐。

    “咦,啷个会有我的名字?”德富山指着印有自己名字的桌牌,一脸惊喜。孩子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排场,变得拘谨了许多,压着嗓门兴奋指东指西。

    峡江县教师公会的会长姓母,已经在主桌就坐,见秋涛和君栖来,主动打招呼,按照桌牌把君栖安排在自己的上手,秋涛在他下手隔了一个位置就坐,七个孩子挨着他坐在了下首。

    君栖眉头微蹙,旁边的主座还空着,牌子上写着“张阅林”,她不知道是谁,估计是这里的大人物。她想要让出主座,和娃娃们坐在一起,但拗不过母会长的坚持,这个位子专门留给稻神节歌魁代表,她只好怏怏坐下。她不喜欢场面上的活动,要是依着性子,她宁愿待在招待所的房间里看书,也不愿意凑这个热闹。但孩子们对这样的活动很期待,以前稻神节来赶集时,就很好奇金碧辉煌的里头是什么样子的山珍海味。

    秋涛以前就认识母会长,这人还不错,同情山寨里长大的孩子,同意至少延长豁免沉云所小学的办学条件到本学年结束,还提供了经费上的支持,他正好请教母会长初中选拔考试的事情,建西教师协会设立有基金,有选拔名额给乡寨的优秀小学毕业生进入峡江中学,除了蠲免学费外,还补助生活费,秋涛打算澄崖和德江山去可以试试,如果教师公会那边能通融继续办学一两年,其它几个孩子的出路他也能想出办法来。

    君栖听了一会插不上话,无聊起来,拿起勺子轻轻敲击面前三种不同的杯子,自娱自乐起来,小时候跟爷爷去吃饭她就是这样给自己找乐子的,慢慢地还真能敲出旋律来。秋涛看出君栖社恐不自在,暗自好笑,君栖杀人般的眼神瞪过来,他只好把刚浮出的笑容强行收了回去。

    客人陆陆续续被迎宾小姐带了过来主桌,大都是外地邀请来观礼嘉宾,气宇轩昂都是大人物,打听清楚君栖的身份后,客气两句后便撇开她和其他人聊起了场面上的事。人一多,君栖敲不了杯子了,只得尬坐在那里,了无生趣。

    领桌员又带来几个当地汉子,盘着头巾,身穿当地蓝黑色对襟短衫,腰系银扣腰带,他们坐到了旁边的大桌。

    “咦,你这娃娃怎么也来了?”带头的魁梧汉子发现澄崖坐在身后,高兴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大叔好。”澄崖站起来,行了个礼。

    “这娃娃是贵人哟。”汉子冲着满桌子的人大声地说。

    他们是来自盘石寨的冠军斗牛队,他们的牛昨天斗败了对手后,不知道谁向它扔块石头,惹怒了蛮牛,它竟然一头撞破了围栏,栏杆后面的人群四散逃命,只有一个女娃吓傻了呆在原地不动。正在紧要关头,澄崖冲了出来,抱住女娃就地滚开,这才没有被撞到。汉子带着五六个青壮年,好容易将怒气冲冲的牛按翻在地,心里一阵后怕,要是出了人命,不但拿不到奖金,赔上一大笔钱不说,这头冠军牛恐怕也要视为不祥而遭宰杀。他原本打算好好谢谢澄崖,女孩的父母回过神来后,和他争吵要讨个说法,等忙完那头,澄崖已经离开了。

    澄崖回来了没有说,和他一块去看斗牛的德春江本来就是个闷葫芦,更不会去说。秋涛和君栖听了一阵后怕,他们仔细询问澄崖身上有没有受伤,肯定了他的勇敢行为后,再三告诫他以后遇到这种事情一定要先保护好自己,自己也才是个五年级的孩子,千万别逞能。

    澄崖早熟懂事,抿着嘴安静地听秋涛和君栖说话,他当然知道老师是真正关心自己,不然不会这样在乎他的生死。澄红樱眼睛里闪过异彩,很是为澄崖哥感到自豪,德福山也是一脸崇拜的模样,幻想什么时候自己也有这样露脸的机会。

    音乐响起,龙岗镇的镇长和张首富陪着贵宾入席,当中一人正是年青有为的峡江县知事,迎宾小姐殷勤地将张知事引到了主桌的首席位置,君栖这才知道张阅林原来是给她颁奖的那个知事,不禁心里一沉,再不通世事的她也知道这次是被算计了。

    张首富和龙岗镇的镇长以地主身份,分别下面两桌的主座就坐。张首富以稻神节承办方的名义做了祝酒词,感谢了张知事和其它重要来宾,还平铺直叙地介绍了稻神节的整个安排和精彩亮点,并表示要将稻神节发挥光大,成为整个建西的名牌,最后请张知事致词。

    张阅林起身先讲了个笑话暖了暖场,风趣幽默地讲了他在京州的大学求学时当志愿者服务洲际大赛的逸闻趣事,然后讲回到了观看稻神节表现的感受,最后举杯祝贺两支队伍优异表现。

    君栖藏不住事,内心烦乱,听得心不在焉,她礼貌地和张知事碰了杯,礼节性地僵着一张笑脸,敷衍着张知事对她支教生活的关心。张知事生得好皮相,年轻有为受人尊重,猎色的企图心掩饰得还算得体,一般女孩即便不能立即芳心暗许,但也不会心生反感。他世事练达,很快察觉出君栖对他的态度冷淡,甚至有些反感。一开始他并没有在意,他知道前天在颁奖仪式上表现出来的强势吓到了女神,所以今天他做了调整,语气上格外温和体贴。

    君栖一直心不在焉,根本没有听进去他妙语连珠的段子,只有和对面的孩子们偶尔互动才露出了笑容,这也就罢了,只是当他转过身去应付来敬酒的嘉宾时,不经意间瞥见君栖正冲着对面木讷的男老师做了个鬼脸,她那副放松的表情和灿烂的笑容,让他觉得受到了冒犯,他努力抑止住被激怒的情绪,继续和来人客套了几句。

    放下酒杯,他嘴角下垂,冷冷地看眼和学生笑在一起的秋涛,这个就像是刚从校园走出来的年青人,一副普通人家出身的大男孩,潜意识里这一刻似乎成了他的荷尔蒙对手,尽管他根本瞧不上他。

    他向服务生招了招手,耳语了几句,服务生很快拿来好几瓶本地产的包谷酒,这种酒度数很高,点火即燃,建西天气阴湿,当地人有喝烧酒的习惯,外地人来建西轻易不敢和人拼酒力。

    “秋老师长期支教,带出了优秀的学生,辛苦了,来我敬你一杯。”他举杯向秋涛示意,然后一口干掉,杯底朝上。

    秋涛面带微笑,喝光了杯中酒。母会长察觉到张知事看向他的眼光,也端起了酒盅要敬秋涛。

    “母会长的诚意不够嘛。”张知事不动声地说。

    久经官场的母会长那里会听不出上司的意思,“来,换大杯子。”

    烧酒倾到在二两大小的玻璃杯中,澄彻透亮中泛着微绿,这是窖藏了多年烧酒的特点。他冲着秋涛点了点头,分了好几口才喝光,他酒量一般,同情地望着朦胧中的秋涛,这个年轻人今天不能善了。

    听话听音,锣鼓听声,坐在另外一桌的镇长随即起身向秋涛敬酒,秋涛没有推辞,一饮而尽。还没等他坐下,又有人端着酒走了过来,秋涛的脸颊通红,没有半点推辞,他接着一口喝光。

    君栖清楚秋涛成了张知事迁怒的对象,气得脸色发青,推开椅子站了起来,“秋老师,别喝了。”

    “哟,美女要帮帅哥喝酒了。”桌子上有人故意起哄。

    “把酒倒满。”君栖冷下脸,看着满杯的烧酒,头一抑咕嘟咕嘟地往嗓子眼里灌下去,一股火龙腾地从喉咙烧到了胃里,强烈的烧灼感让君栖一阵眩晕,她强行忍住吐意,将杯子重重地放在桌子上。

    “我们走。”她迈开欣长的双腿,招呼着学生们离开,脚步有些趔趄,澄桃和红樱忙上去扶住她,馨兰望着君老师桃红色的脸腮,大义凛然的模样,倾慕不已。

    秋涛起身,“我敬大家一杯,”他不动声色地干掉了杯中酒,“报歉,我和君老师先带学生告辞了,他们不适合继续呆在这里。”

    “还喝呢!”君栖眼神迷离,气恼地瞪了秋涛一眼,落在张知事眼里全是妩媚娇艳。整个楼层寂静下来,惊鄂地看着君栖和秋涛带着学生离开,从稻神节庆祝酒会举办以来,这样的场面还是头一回。德福山有些不情不愿,菜还没有上全,他伸手想去拿烧鸭腿,被澄馨兰一巴掌打在手背上,平时不怎么管弟弟的德江山将德福山从椅子上拽起来就走。

    桌子下面张阅林紧紧攥着拳头,青筋曝起,已经有一段时间不需要这样压抑自己的愤怒了,这让他想起了在京州时小心翼翼的生活。

    他当然可以把君栖挡下来教训一下,整个酒楼全是张家的人,不过这很不体面,有损自己的羽翼,他的仕途还在上升期,为了漂亮女人犯不上。

    镇长见冷了场,忙招呼大家举杯,场面又热闹了起来。张知事和过来敬酒的斗牛队长碰了杯,随意泯了泯,打发了大汉。他放下酒杯,似笑非笑冲着母会长说:“母会长,咱们峡江县的村寨小学要加强整顿,提升教师素质,不符合条件要坚决清退。”

    母会长点头称是,眼镜片在暗红的灯光下闪烁。沉云所小学不符合继续办学条件,他原本还在犹豫是不是答应村里的请求,再宽延一两年的时间,现在看来本学年结束后非关停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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