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读网 > 女频频道 > 美人隔云端 > 第二十二章 送信

第二十二章 送信

    “某以前一直在游大爷手下,替人办事,自然要顾人喜好,游大爷喜好宴饮之事,豪奢之物,某虽不热衷此道,却也尽力去配合,行事作风颇为豪放不羁。”

    “这事,能得游大爷满意,可未必能入公子之眼。”

    “须知,好马也需伯乐鉴,但公子若因某之前行事,率先厌恶某,就算某满腹才华,也未必得鉴啊。”

    “噗——”

    满腹才华,未必得鉴,姑臧城墙若有他厚,还修长城干什么。

    阿容没忍住,笑了场,方儒言神情顿时阴鸷起来。

    但她不惧,临场发挥道:“先生说话真有趣,竟把自己比作马儿,可马儿也不过是供人驱使,先生德才兼备,是国士无双,区区马儿怎能比拟。”

    “依阿容看,只有卧龙凤雏才配得上您。”

    真,好大一沙雕。

    方儒言听不出阿容的反讽之意,他被捧得很开心,脸上阴鸷退去,露出真正的笑容。

    阿容继续问:“那我要如何才能帮到先生呢?”

    “啊,不是什么麻烦事,就想姑娘平日里多注意注意公子喜好,做事规矩,我琢磨一二,也好投其所好,至少不能犯忌讳。”

    “原来如此,的确不难,先生所托,阿容记下了。”

    “多谢姑娘慧心善德,助某渡过这一难关。”

    见目的达成,方儒言不再过多纠缠。

    “姑娘还有要事在身,某就不耽误了,等你办完了事,这药你可随时来我住处取。”

    “多谢先生。”

    阿容嘴甜道,行礼告退,终于摆脱了那个普信老男人。

    转过几道垂拱,到了揽春园。

    以往这里都是欢声笑语,最不缺热闹。

    但自从王仪一来,这边就是人走茶凉,可见世态。

    陈夫人见她来,既有高兴又有些失望。

    “难为你还愿来看我。”

    “夫人所托之事,阿容已办成。”

    阿容不过多解释,反而打开箱子,摆出一排排新制的甲油。

    甲油用瓷瓶而装,看不出颜色。

    但阿容还画了不少花样,此刻展开,配合小箱子里各式的金箔彩碎可见成果。

    陈夫人果然被吸引住了。

    她抬起手,褪去大半红色的长甲抚过画面上那些精致明艳的花纹图案,死气沉沉的双眸中又焕发了新的光彩。

    “真好看。”

    心中喜欢来得匆匆,去得也匆匆。

    “可我如今做给谁看呢?”

    她有些怅然,沉沉叹了一口气,忧虑地望着外面的天,仿佛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鸟。

    阿容见状,收起画卷,盖好箱子。

    “夫人,这是虎二爷托阿容转赠之物。”

    “王中虎?”

    陈夫人诧异,见到那眼熟的玉扳指,终于忍不住湿了泪框。

    “他怎么才来。”

    她将扳指紧紧攥入手心,丹凤眼中泪光盈盈。

    平心而论,陈夫人之美,冠绝姑臧。

    要不怎么能抠门的同时,又引无数爱慕者拜于裙下。

    还不就是因为看脸,看身材,看气质。

    阿容喜欢往陈夫人面前凑,有一部分原因是馋陈夫人的脸。

    一颦一笑,行走坐卧,真的好养眼。

    “二爷早就将这些物件交于阿容,是阿容有失,被旁的事情耽搁了。”

    陈夫人也不顾忌她,当着阿容的面就打开了信。

    看完之后,破涕而笑,日日夜夜难以入眠的焦虑淡了大半。

    她怕王家休弃吗?

    不,她不怕。

    她只怕蜀州的老父老母得知此事,会在族中抬不起头来。

    但虎二爷信上说,王仪暂时没有把此事告之湘州,就算他以后想告,王中虎也会尽力阻拦。

    “岁华,我这些时日要去蜀州查事情,未必能时时顾应。”

    “但你放心,大公子知贤善用,只要我得力,便不会让他罪责与你,你只管安心。”

    “还有你家中父母,我亦会去拜访,告之他们你在姑臧慧秀能干,事事安好。”

    “望你能摒却忧心,寝食安然,好好将养,待我归来,一切如往日,你依旧是姑臧城里最自由自在的妙灵夫人。”

    “若遇疑难,你便可拿着这扳指去城东街百岁金银铺去找郝老板,他自会给你支应。”

    “万事皆有我,天崩地裂,我也给你扛着。”

    “驯良落笔。”

    陈夫人吸了吸鼻子,嗔骂道:“还算他有点良心。”

    她将信收好,眼中落寞散去,转眼间又是波光潋滟,风光无两的妙灵夫人。

    “倒让你瞧了笑话。”

    陈夫人心中不再焦虑,便了有了心思再做美甲。

    “试试你的新玩意儿吧。”

    阿容复又打开箱子,将做美甲的物件又不胜其烦地掏出来。

    约莫过来两个时辰,都快到用晚膳的时刻了,阿容才把白雪红梅的图案给陈夫人描完。

    主要是甲油干得太慢,老耗时了。

    陈夫人也不嫌麻烦,对着自己的指甲啧啧赞叹,要不是顾忌王仪还在姑臧,她早出去带着府卫夜游姑臧了。

    阿容其实找她来,不光是为了带口信,还有别的心思。

    但见陈夫人心情因虎二爷的信件好了起来,这份心思又稍稍隐退了。

    她的打算,稍微的有点突破这位世家女的认知。

    积粮囤兵,以待战事。

    就算战事未起,这兵和粮也能成为手中的话语权。

    可惜,虎二爷当了回真男人,把陈夫人心定了下来。

    陈夫人察觉不到危机,自然也不会受她哄骗,掏钱经营。

    阿容不急,草原局势瞬息万变,总有虎二爷照应不了的时候。

    她提着箱子退下,先去客房那边找方儒言拿了药,再回清辉院收拾一番。

    打听到王仪今日可能不归府后,又用厨房做了精致易消化的晚膳,打算去郊外送饭。

    讨好上司是顺带之事,她真正的打算是去郊外的小据点传递消息。

    王氏在姑臧郊外有数万亩的庄园,阿容就买了荒地,在让城中那些流民乞丐去附近垦荒种植。

    约莫四年前就开始经营,如今那边也小有规模,住了两百多个人。

    她的钱总是不太经花,也是因为时常要买地,时不时还要接济他们。

    李阳脱奴籍之后也落户在那儿,但因追月在王府,他如今正在府中马厩里日夜照应。

    阿容去找他时,见他勤勤恳恳收拾马厩,给马儿换粮草。

    “要去怀乡庄?”

    李阳放下手中工具,抖了抖身上的干草道:“我跟你一起去。”

    天都快黑了,阿容一人出城,他肯定不放心。

    阿容也是这么想的,因此又牵出了禺知送的那匹红枣马。

    “叫你红樱好了。”

    阿容见马儿温顺乖巧,顺嘴取了个名字。

    她的‘好人缘’在动物中也是管用的,得了名字的红枣马似乎很高兴,主动用马头蹭她掌心。

    阿容上马,见李阳还愣在原地,便问道:“你马儿呢?”

    “我没马。”

    曾经作为王氏马场的马奴,安归就很少骑马场的马外出办事。

    如今他都脱籍了,不怎么在王府做事了,自然更不会动用府中的马。

    但光靠走的,至少得一个时辰才到郊外。

    李阳又补充道:“我去租一匹。”

    “马市就在城门口,等你去租,离郊外也差不了多少。”

    阿容无奈道:“你上来,我们俩同乘一骑。”

    李阳抬头看她,搓掉衣角的草屑,摇摇头道:“不了。”

    “……我,我去找管事借一匹马。”

    阿容懒得跟他磨叽,冷着声不容置喙道:“上来!”

    李阳不敢反抗她,干脆脱了外面一件破袄,认命般拽着缰绳,踩着马镫就是要上马。

    阿容真是气得连装都不肯装了。

    “李阳,你为什么非要惹我生气呢?”

    她是真崩溃,事情一件接一件,她忙得两头打转。

    所有人都想算计她,她不甘心地想要算计回去。

    连睡觉都不安稳,这几日,她脑袋的思绪就没有一刻歇下,头发一薅就是一大把,就是因为太晚了。

    乱世将起,而她根底太薄,积势太晚,只能收着爪子周旋在各种势力下,一步一步伏低做小,就为了偷偷能撕下一点肉沫。

    她不愿屈于人下,方儒言不可,王仪也不配。

    “大冬天,穿这么一件单衣,你是想寻死吗?”

    “你死了,还要我替你收尸吗?”

    “你要死死远点,别死在我眼前!”

    她怒骂着,眼里的泪珠子一颗接一颗,比起之前跟方儒言假哭的势头还要烈。

    阿容很少发脾气,也很少这么哭。

    李阳顿时就慌了,他捡起破烂的棉袄重新套在身上,直直站在红樱面前,抬起头,忐忑恳求道:“我穿上了,你不要生气。”

    阿容的哭并不是声嘶力竭的嚎啕大哭,她也在忍,在压抑,企图收回这无用而可笑的眼泪。

    她就这么定定看着他,看得他心慌极了。

    良久,她心绪平复大半,开口道:“你是蠢吗?”

    “不,你就是想跟我犟。”

    她牵引缰绳,掉转马头,头也不回地骑着马儿往街道驶去。

    李阳攥紧拳头,心里也懊恼。

    他不是跟她犟,他只是怕棉袄脏,会沾到她。

    他就是很蠢,就是因为蠢,所以被家里人忽悠着卖到了岐州。

    就是因为蠢,所以小时候府中下人都喜欢欺负他。

    就是因为蠢,所以连唯一对他好的阿容都不要他了。

    他怎么会蠢成这样!

    李阳没愣多久,就追着跑了出去。

    姑臧城不太安全,阿容要出去的话,必须有人跟着。

    而他跑快一点,说不定是能跟上的。

    可他两条腿,怎么抵得上马儿的四条腿。

    况且他是随意生长的杂草,瘦骨嶙峋地苟活着。

    哪及红樱这般,从小被人精心喂养,两条腿的重量都够踹他归西,更何况四条腿齐驰。

    他追不上的。

    他从一开始就追不上!

    脚下步子未停,李阳大口喘着气,灌入的冷风像是刀片刮着他喉咙,又搅碎着胸腔。

    但这一切都比不上他心中的恐惧。

    他不能失去阿容。

    不能的。

    一定要追上!

    “啊——”

    他嘶喊一声,像回归草原的野狼,冲破了世间所有束缚,仅靠不甘的本能扯着灌了铅的双腿疾驰。

    他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街市上热闹的吆喝声都变浅了,耳边只有不堪重负的心跳声。

    嘭——

    在身体濒临崩溃时,他一脚踩空,摔在地上。

    下巴磕破了皮,牙齿撞破了嘴皮,他满嘴都是血,却不敢喊疼,反而一言不发想爬起来。

    爬起来继续追。

    他是一定要追上阿容的啊……

    哒、哒、哒。

    空无一声的耳畔突然响起了细微而清脆的马蹄声。

    李阳抬起头,看着高坐在骏马上的阿容。

    她眼中还有未干涸完全的泪意,但长眉和嘴角都扬起了最温和的角度。

    “你真是个傻子。”

    他清晰地听见这句话灌入他耳中,差点快到猝死的心跳忽而慢慢缓了下来。

    “可我从未放下过你。”

    闹市的吆喝声终于回到他的世界,他听见了周围人的议论,也看到了他们诧异。

    但他现在什么也不在意。

    他眼中只能容得下她。

    “上来吧,李阳。”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