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六月十五日,太常官员赶至雁门,准备先帝起灵之事。

    六月廿,征虏大都督与骠骑大将军率大军扶先帝灵柩仪仗归返。大将军冯是楚领两万兵留守雁门,陪同谈判使臣团与外族斡旋。

    趁夜,一队黑衣人马在道路上飞驰。

    为首之人突然勒缰停马。黑马前蹄高抬,立于原地,碎步徘徊。后面随骑停止行进。

    “再过两日,即可抵达洛都”,为首之人手执马鞭,挥指前方,“传令下去,不可懈怠,随时迎敌。”

    后侧一骑黑衣人问道:“主公,平阳之后的安排可妥当?张善……”

    为首之人抬起左手,打断其语:“我初入军营,便是归在张善帐下。行军征战之才能,全是他所教导。可以说,张善乃我之师。我与他商议,平阳之后,便以我亲守先帝灵柩,一律不见外人为由,由张善代我行领军之职,对外交涉地方。”

    那人继续问道:“不知太子之人会在何处接应?我们的人还未探回消息,属下担心有诈。”

    “不管怎样,我也要赶回洛都”,为首之人长叹一气,“为臣者,听从君命行事!为弟者,应为亲兄肝脑涂地。就算是陷阱,我也得踩进去,再拼杀出来!只在此休息一息,此后昼夜不停,务必在后日落日前到达洛都西郊……”为首之人话语骤停。

    一只利箭向他射来。

    只见为首之人侧头躲过箭矢,大喊:“有埋伏!”

    利箭穿过为首之人的顶上发髻,刺中后面之人。

    “主公,小心!”后面随骑驱马把主公围在中间。

    随后一阵箭雨泼面而来。

    挡在前面的随骑不停挥舞着刀剑,挡开箭矢。不时有不幸中箭身亡者跌落下马。

    被围在中间的主公披散着头发,双眼怒睁,红丝布满眼内,大喝:“是弩机!跟我冲出去,停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骑队冲过埋伏后,人数减少了一半。

    主公仍冲奔在前,不敢稍停。

    两日间,他们遭遇了数次埋伏暗杀,跟在他身后的亲兵、随骑只剩十人了,而前面不足二十里就是洛都西郊。

    为首之人派三人前去查探,其余皆藏于林中修整。

    “主公,这一路太过诡异”,一随骑护在主公身前,“虽刺杀我们之数众,可并未将我们一斩而尽,似是并未出全力剿杀。”

    男子手提重剑,背靠大树,浑身是伤,披头散发,形容狼狈,沉默不语。

    又是一阵箭矢穿林而来,射中主公身前的随骑。

    随骑身中数箭,仍坚持站在主公身前,以剑撑地,大喊:“主公,快走!有诈!我们被骗了……快走……”

    主公扶住随骑,不愿离开。

    从旁跌跌撞撞跑来两人,一边挥舞着佩剑,一边拉起主公,强行欲把他带走。

    “哈哈哈……”,主公站在原地,“我今日就与贼等拼杀于此!丧命又何妨?即便是死,我也要站着死!”

    旁边一人回身拉住他:“不可!你死虽轻,太子事重啊!”

    主公红眼怒瞪其人:“程睿!”

    一阵箭矢射来,程睿旋身挡在主公身前,为其挡去流矢,自己却背中三箭。血气从胸腔升起,程睿吐出一口鲜血:“不能负了太子!你快走!走啊!”

    主公抓住程睿衣襟:“要走一起走!”

    程睿脸上露出一抹凄凉的微笑,好似生无可恋:“我该死!莫管我!你只走,快走!”

    主公被最后的随骑拉走,踉跄间,他看到程睿慢慢倒地,他脸上凄绝诡异的笑容让他几欲发疯。他们一起度过了年少的时光。在东宫,一起读书,一起练习骑射,一起戏弄宫人……这个翩翩青年,就这样死了!这一路,死了所少人……太多太多了……

    “啊……”他大喝一声,重新挥舞起重剑。

    一声嘶鸣后,一匹黑马在箭雨中飞奔而来。

    “乌头!”

    黑马停在主公面前,响鼻抬蹄。

    主公急跨上马,拉上随骑,策马冲出重围。

    不知过了多久,马上之人已麻木。

    突然马朝前扑倒在地,马上之人摔落下来。

    主公爬起来,看着旁边躺着的亲兵,背上中箭,早已气绝身亡。他看到地上的绳索,是绊马索。

    他连忙看向黑马,只见大黑马侧躺在地上,马嘴大张,马舌外伸,喘着粗气,却没有进气。视线转到马臀处,马臀和腹部全是密密麻麻的箭矢。

    “乌头!”饶是铁打的汉子,也不忍泪涌。他轻抚着黑马的头,像以往一样,泪水划过下颌,滴落在黑马脸上。

    黑马圆睁着眼睛,已没有了焦距,像是要牢牢盯住这个主人,不忍闭眼一样。

    “唉!司马鸷,你已走投无路”,一个声音传来,“交出虎符,束手就擒吧!”

    “我何罪之有?”司马鸷仍然看着黑马,并不理会身后之人,“我乃大晋皇室,岂是尔等可定罪的?”

    中常侍丙符怒斥:“大胆司马鸷,你与太子共谋,刺杀丞相马立农在前。事情败露后,又欲刺杀太后,领东宫禁军行宫变之事。如今太子已自戕,你又何必顽固不化呢?”

    “你说什么?”司马鸷不敢相信所听之言,“你们竟敢杀了太子?”

    他这才转过身,见五丈外候着数位朝中之臣,皆表情各异。卫尉军已将他围了起来。

    中书舍人吴必伦手持诰书,神色晦暗地说:“下官领命前来宣旨。太后懿旨:太子司马炯勾结司马鸷,为谋皇位,刺杀重臣,又率禁军闯入圣寿宫,欲杀太后,行宫变之事。太子失常失德,已不配为皇嗣。虽宫变事败,太子已自戕。司马皇族也不可有如此丧德之人。废除司马炯太子之位,其与其一脉贬为庶人。司马鸷身为征虏都督,本应统领三军,扶先帝灵柩回都,却带亲兵擅离三军,以策应太子谋逆之事,致大军与先帝大体于不顾。现拿下司马鸷,罢征虏大都督一职,废汝南王封号,收回汝南封地。其封地之亲族、府僚、奴仆皆押往洛都候审。违令者,斩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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