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九 破产

    邹凡每星期一星期五下午放学就守在走廊，他在等待那个熟悉的背影，有时看的到有时看不到。这是大学时期的一件乐事，邹凡认为。

    邹凡有时心血来潮，恨不能马上奔下楼去向她表白，但恐惧总会盖住他的激动，让邹凡不得不乖乖地站在原地。恐惧源于未知，邹凡不知道他去表白后会有怎样的结果，他在脑海里无数次幻想表白时的场景，除了一次表白成功，其他的都是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拒绝。

    就这样，由冬变春，江梦玥身上的呢子大衣变为两件套，树上萌生新叶，又到了万物复苏的季节。

    邹凡十分不解，每个月的生活费都是1500，有没有搞错，这不是虐待大学生么，终于在4月初妈妈打钱后，邹凡鼓起勇气拨通妈妈电话。

    “喂。”

    “喂。”

    “妈，1500真的不够用，为什么要少打500啊。”

    “1500怎么不够用，别人都是一样的，就你不够，节约点怎么了，平时花钱就大手大脚的。”

    “我哪里花钱大手大脚了，再说我有钱大手大脚么。妈，你不能这么狠心。”

    “就1500，再说下个月一分钱都不打！”

    “你总要说说为什么啊？”

    短暂的沉默，妈妈说：“你今年19了，也大了，家里有些事你也该知道了。”

    邹凡听到妈妈这句话，顿时心凉了一半，开始慌张起来，肯定出什么事了，他说：“什么事。”

    “我之前跟你讲过的，那个P2P，赔了。”

    “赔了多少？”邹凡急迫地问。

    只听见电话那头传来高跟鞋踩在地下的声音，随后听见妈妈说话声有些回音，邹凡猜妈妈是到厕所还是什么地方说话。

    “那个P2P开始几个月都是有分红的，都是一千块以上的，我就想多投点钱进去，你刘阿姨也投了几十万，单位同事都投了小几万的，我就多投了几万，那个经理说公司这个星期有活动，现在再投25万就能拿到公司干股，就只有7天活动时间。他一直给我洗脑劝我多投钱，我一时眼红就把家里的钱都投进去了。”妈妈的声音变得低沉且伤感，听的出来她很自责。

    “爸呢，爸他同意你把钱都投进去了吗？”

    “你爸当时还不知道，我给他说他肯定不同意啊，这么好的赚钱机会不能错过了，我就瞒着他把卡刷了，到下个月分红没到账，我就打电话给那个经理，电话一直打不通，我问刘阿姨她也是这样，我们就跑到公司去看，结果……结果那里围着一群人要钱，人早就跑光了，找谁要啊。”说着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哭泣的声音。

    “多久了——算了算了。”邹凡本想继续追问，但考虑到妈妈的情绪还是把电话挂了。

    邹凡坐在凳子上，望着书桌发神，心想这就是传说中的破产吧，其实也不算是破产，只不过家里流动资金一下子没了，并未欠什么外债。但邹凡认为自己家破产了。

    他静坐着，感觉如梦一般，这种事情也能落在自己头上。邹凡开始想象以后紧衣缩食的生活，想象自己家房子车子被卖掉，一家住在阴暗潮湿的棚户屋里，想象着屋顶挂着一盏黄色的梨形灯泡，下面有一张脏兮兮的木桌，一家人就围着木桌吃饭……

    不得不说邹凡想象力惊人，想着想着竟心生绝望，完了，完了，完喽，完球喽。

    邹凡就这样一直坐到晚饭饭点，室友们叫他去打饭，邹凡不理，张梁毅过来碰他，说吃饭了，干嘛呢，邹凡仍然不理。张梁毅就拉他胳膊，把邹凡整烦了，大吼：“你他妈××，××！”

    室友们被吓得楞住，不知道他怎么回事，也没惹他啊，之后都没说话，去打饭了。

    晚上室友们也没和邹凡说话，甚至寝室里也很少有说话声，今晚变得特别安静，气氛十分尴尬，张梁毅今晚打游戏都没喷队友了，只是不断地敲键盘骂队友。

    邹凡忘记自己几点睡着的，他很早就睡觉了，但一直没睡着，脑子里在乱七八糟的想事情。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竟把被子往上一盖，捂在被窝里哭了。他极力控制不出声，怕室友们听到，他以为室友听不到，错觉罢了，室友们听的清清楚楚，虽关了灯什么也看不到，但室友们心里敞亮得很！

    最后哭着哭着就睡着了。晚上做梦梦见自己在游泳，实际上睡着了都在悄悄流泪呢，眼泪把枕头打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