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夜谈

    夜深人静,何虚和赵轻芜回到皇宫。

    何虚自是在流瑛的护送下回了他的“冷宫”,但赵轻芜的工作还远没有结束。

    赵王一到寝宫,便对做事的宦官道:“去请阵法院席青林院长。”

    宦官有些犹疑地道:“王上,您劳累一路,现在天色也不早了。您看,您还是先歇息吧。”

    “有要事,速去。”

    “是。”宦官见拗不过赵王,只得快步下去做事。

    赵轻芜先回寝宫收拾了一番,换了身得体的衣服,便往书房去等席青林。

    严格来讲,席青林也是赵轻芜花大力气从齐国请的阵法术人才,和她之间,并不是类似君王大臣之间的从属关系,更像是创业合伙人的关系。赵轻芜提供资金场地,席青林提供人才、技术。

    赵国朝廷为了对抗齐国的阵法小型术,决心研究阵法,于是有意创办阵法院,并搜罗了一批阵法师入院学习研究。

    由于是特批特快建成的学院,赵国阵法院其实是孤立于赵国传统官僚体制的,孤零零的机构。它上面既无什么更大的官员管辖,下面也没什么为它服务的小分支组织。

    学院的目的非常单纯,就是研究阵法小型术。

    当然,从目前的发展进度来看,现在的赵国阵法院距离这个目标,不说差个十万八千里吧,也堪比胡萝卜吊驴——遥不可及。

    赵轻芜的口令传出去不到两刻,便有一辆马车急冲冲地冲往皇宫。

    由于一般的马车根本不让进宫,所以这辆急冲冲的马车,毫不意外地被拦停在皇宫门前。

    车上下来一位身形佝偻的耄耋老者,拄着拐棍,被一老妇扶着,径直往宫内走。他手里不断起落的实木拐杖,敲在皇宫的青石地面,带起一连串急促的“嗒嗒”声。

    为首的宦官还算有点眼力,使唤人去请了一辆轿子,抬着老者往赵王的书房走。

    夜晚,皇宫,书房。

    “王上!王上,他人在何处?”席青林连招呼也没打,便直接推开赵王书房的雕花木门。

    若在以往,他这做派是要被扣上失礼,兴师问罪的。

    不过赵轻芜完全理解老阵法师此刻的心情,连忙迎了上去,扶住他。

    “老先生,您慢一些。”

    “王上,慢不得呀。您交给老朽的任务,老朽若死前不能完成,怎么对得起王上三顾家门?”席青林激动地不断用拐棍捶地。

    赵轻芜请老先生坐下,继续道:“席老先生,本王与您说句实话。人,其实早便请到赵国来了。不过此前他不答应,本王便也没有声张。如今他答应了,本王第一个便告知老先生。”

    席青林三句不离何虚,他说:“王上,那他人呢?”

    赵轻芜耐心道:“老先生,他人此刻就在宫中,本王派心腹保护,非常安全。而且现在天色不早,老先生便要去找他,也得等天亮才行。您说是吧?”

    “对,他还年轻,不像老朽半截入土,是该多睡觉。”

    “老先生,您身体康健,少说些不吉利的。”

    席青林笑了笑,坦然道:“老朽的身体,老朽自己心里清楚,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席青林笑完,继续道:“王上,您深夜请老朽入宫,不是见镇远侯,那是还有别的要紧之事吗?”

    赵轻芜缓缓起身,书房里那些只会走直线的灯火照在她身上,也变得害羞扭捏起来。

    此时,她的面色静如幽潭。

    “镇远侯对本王说,他打算在学院开设学堂,培养一批高阶阵法师,用来开发阵法小型术。老先生,您觉得他这计划,如何?”

    席青林想了想,“阵法院中,本来便有不少学子,我们的学监不仅要负责研究阵法,也一直兼职教学,培养阵法人才。小侯爷这话,颇有远见。”

    赵轻芜道:“您觉得他的计划没问题?”

    席青林沉思一会儿,说道:“依老朽拙见,没问题。不过院中已经在做此事了。小侯爷来我们院中,无需做这些琐事。按老朽的意思,老朽愿意退位让贤,让他来当阵法院院长,主导阵法小型术的研究。”

    赵轻芜轻轻吸了一口冷气,继续说:“老先生。方才本王话未说全。镇远侯的意思是,他不仅要开办学堂,还要亲自教学,从最基础开始培养学生。”

    席青林听到这话,眉头微皱。

    “王上,恕老朽直言。老朽随与侯爷都是九段阵法师,但九段之间,亦有差距。老朽的阵法水平比之小侯爷,犹如萤火与皓月。”

    “老先生,您想说什么?”

    “王上,您知道老朽想说什么。”

    赵轻芜漠然道:“阵法院之事,本王虽不插手,但不代表本王不闻不问。院中的教学工作,多是由四五段的阵法师承担,少数课程会有六七段的学监参与。至于院长您,其实从未与院中学子讲过阵法知识。如你所说,镇远侯强于你……”

    “王上,”席林出言打断道:“小侯爷不是强于老朽,是远远强于老朽。老朽未归家前,尚不能在昌学阵法院谋得首席。但小侯爷,年仅十四,却已经是强于昌学阵法院数十倍的齐国阵法院的首席阵法师。”

    赵轻芜说出疑问:“所以本王才不明白,他如此能力,为何要亲自去教那些学生娃娃。”

    席青林沉吟一刻,忽然明悟,道:“王上,您不是想不明白,而是不放心小侯爷。老朽说的是也不是?”

    赵轻芜没有回答,而是道:“侯爵大人最好只是在试探本王的耐心和诚意,而不是别有所图。”

    身形略显纤弱的赵国之君走到书房窗前,背对席青林道:“他是世所仅见的阵法天才,这本王承认。他亦有别处才能,这本王也承认。他若愿意真心助我赵国,本王就是给他当牛做马也绝无怨言。但如果,他想对赵国不利,动赵国根基,本王绝不会放过他。”

    “王上,这,总不至于吧?”

    赵轻芜舒了口气,缓声道:

    “老先生,您有所不知。齐国对高段阵法师的防护甚是周密,本王费尽心机从齐国请了十几位阵法师到赵国,结果除了他,全部殒命,无一例外。而他,是其中天赋最好,成就最高的。

    “按理说,他应被齐王重点照顾,绝不放出齐国。结果,偏偏就他无事。

    “现在最坏的情况是,齐国的阵法天才,根本没出过齐国。本王宫中的大齐镇远侯,是假的。他其实根本不会高阶阵法和所谓的阵法小型术。”

    席青林大约明白了赵王的意思:“王上,您的意思,是让老朽去试探他?”

    “不。”赵轻芜在书房中慢慢踱步,说: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本王还是知晓的。本王今日急着找你来,是想让你按照他的意思,去布置他在阵法院的工作。他若想教书,那就让他教。

    “另外,为了确保他不被齐国探子发现,本王让他化名徐安,作为本王的子侄行动。老先生,如今赵国知晓他存在的人,不过一手之数,您是其中之一。

    “当前赵齐局势对赵不利。若被齐国发现他在赵国,并借此向赵国发难,我们会很被动。

    “至于其他,本王自有打算。”

    席青林拄着拐棍巍巍站起,拱手道:“王上放心,您的意思,老朽明白。不过老朽走前,还有一事需与王上商量。一月后,阵法院将举行升段比试。老朽想让他当考官。”

    “四段考核?”

    “三段考核。”

    “三段?”赵轻芜轻轻皱起好看的眉毛。

    三段阵法师属于低段阵法师,一般不值得兴师动众。

    “侯爷有段位可用,徐安却需要一个身份,若想当学官教书,最低要四段。院里今年的四段名额,便只能给他了。”席青林解释道。

    “老先生打算借考官之名,试探他的水平?”

    席青林笑道:“王上,您也知道,运全与千墨二人因为阵法理念,素来不和。这次升三段的学子,又正好是他们二人的徒弟。老朽若选别人监考,说不得会落下一个偏颇的罪名,最后也未必服众。正好小侯爷来咱们院中,是新面孔,多少显得公正一些。”

    老阵法师顿了顿,喝了口茶,“当然,探一探小侯爷的底细,是顺带的事情。若真有端倪,王上也好早做准备。”

    赵轻芜沉思一刻,算是默许了席青林的做法:“无论结果如何,不要轻举妄动。”

    “老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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