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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城门池鱼

    蓝根据夏桑信中的指引寻到庄园,耳边先闻得几声莺声燕语,原来是门前两位姑娘正在巧笑交谈。他的到来似乎惊扰了她们,俩姑娘转瞬戒备,厉声呵斥:“来者何人?”

    他两手交叠作辑,“在下蓝根,不知夏桑可在?”

    “寻二公子的!”俩人互换眼色,当即齐齐向蓝根偷袭而去,欲趁其不备将其击倒。只可惜,俩人仅会一些皮毛功夫,没几下就被打倒在地。

    蓝根满含愧色,“二位姑娘,得罪了!在下并非有意,实在是姑娘拳脚相逼,在下只能……”

    “无耻之徒,我俩即便拼死也绝不会让你再靠近此庄园一步!”

    蓝根面露愁容,“二位姑娘可是误会了?”

    欣然愤而起身,又上前再战:“是否误会,待降伏了你,公子自会定夺。”蓝根招招退让,颇为无奈,“要不在下先在此等候,劳二位姑娘先进去通传一声?若夏桑不见,在下转身即走,绝不强留。”欣雨趁蓝根被欣然吸引注意之时,发出袖中隐藏的弩箭,箭头微泛青蓝,早已淬了剧毒。

    箭矢乘风破空,蓝根察觉不对,但还未避让,暗箭就被一小巧的茶杯击落,杯壁出现裂痕,却又自半空回旋至夏桑手中。“好深的内力!”蓝根错愕过后,却坦然笑之:“你演得倒不错,我竟无半分怀疑!”

    夏桑将杯中的茶水饮尽,双眼已不自觉在蓝根身上搜寻,但他左手无物,右手持剑,已告诉他答案。

    “有负所托,着实惭愧!”蓝根甚至无颜面对夏桑,“我苦守多日,实在寻不到机会!城门上无分昼夜,一直有人把守,我又怕……暴露自身,不敢轻易出手,恐成为武林各派的公敌,为家族带来灾祸……说到底,都是我无用!”

    “不!是我欠缺思量,怎能让你去做这种事呢!”夏桑将茶杯递向欣雨,继续说道:“且不说有多危险,单是得罪各派,都会让你今后难以在江湖上立足。”

    “公子?”欣雨戒备仍未消除,眼前之人,与当日偷袭破尘庄那些人实在太像了!在破尘庄失势前,他们也是伪装成翩翩君子与庄主谈笑风生。

    “无妨,你们先退下。”

    “是。公子小心!”欣雨与欣然相互搀扶离去后,蓝根才道出今日此行目的:“今日已是第六天了,我不得不过来跟你说明情况。”

    夏桑了然颔首,“他们预备示警七日,明日是最后一天,若是不能及时得手,恐怕之后会更难!”

    当日城门之下,蓝根劝说他保重自身,想办法集聚助力去营救庄内幸存的生者,但夏桑仍然执意于司匹临所受屈辱。“我会将他带回去!”蓝根在无计可施之下,只好做出承诺,让夏桑安心去佤山村救人,自己则趁夜想办法将城门上的头颅带走,好让夏桑为其安葬。但他们都疏忽了城门上的防卫!

    自破尘庄被各派联手袭击已过七日,丛生城被屠之事已广示天下,凡江湖人士皆举剑欢呼,默默城百姓亲眼目睹过默默城内的炼狱惨状,对破尘庄遭江湖众声讨伐无一不感到大快人心!然而最先站出来指摘其恶行的城主布骆芬,却在这几日内天天来到城门下烧纸祭奠。

    “我本意是想让江湖各派给破尘庄施压,让昔落韦出面给大伙一个说法,若真是破尘庄残杀无辜,则再商议生死杀罚!”破尘庄被袭当日,布骆芬混杂在人群之中,随着人流闯入了司匹临居苑,他见到各派大袖广挥,轻易决定那些无反抗力之人的生死!更见到他们是如何威胁孤身在大雨中苦苦支撑的司匹临,他在心中奔腾呐喊:“不是他!该被如此处决的人不是他啊!”

    但有何人会在意呢?

    所有人都被即将到手的财物熏迷了心智,他们疯狂掠夺庄内的金银瓷具,无情践踏入眼的一花一草!

    “罪过!罪过啊!”将纸钱全部投入铁盆中焚烧,布骆芬起身捶打着蹲久发麻的双腿,最后瞧了眼城门上举着火把的佐伊,摇头愧疚道:“老夫人微言轻,实在帮不上司公子了!待他日老夫归息入了黄泉,奈何桥上若遇你,要杀要剐任君处置!”

    司匹临的头颅被吊挂七日,遭受城门下来来往往无数人的指责谩骂,佐伊几乎寸步不离,日夜派人在此严守,坐等着昔落韦出面。

    “可惜直到最后一日,老狐狸也不敢出面救下昔日爱子!”佐伊手中的火把烈焰吞吐,司匹临的头颅暴晒在阳光下七日,已有腐臭味散发而出,其他人忍受不住此味,都远避在他身后。

    有人提议:“昔庄主估计是不会来了,不如将此头颅交由我去安葬,也免影响到附近百姓!”

    “何需劳烦云楠兄!”佐伊闻言轻笑,靠近城墙将手往前一伸,火焰顺势吞噬了那曾名霸江湖的后辈小生。此后,属他佐伊在一众年轻者中最为出众!

    云楠不忍此景,唯有先行离去。布骆芬也只得叹息,心中默颂经文,为亡者安息超度!

    一阵风向城门吹起,掀飞铁盆中已燃烧成灰的纸钱,布骆芬直感不对,眼珠下意识右移观测身后,一个身着黑衣、腰系白绫带的面具人悄然出现,一支穿云箭射向城门上,悬着头颅的绳索应声而断,面具人身形飘逸,肉眼看去近乎脚不离地,如游魂般鬼魅而至。

    若云楠还在此,便能一眼认出此人就是独闯佤山村之人,只是那张金色暗纹面具,今日换成了红色恶鬼的图案。

    他双手紧紧接住那颗掉落的头颅,一团火球在他掌中剧烈燃烧,布骆芬看得头皮发麻,嗓音一涩:“小伙子,快松手啊!”那烈焰,会灼烧他双掌皮肤的!

    “快将那人擒拿住!”佐伊激动呐喊,口中甚至有飞沫喷溅而出。

    城门下瞬间有一群恶煞从四面八方将面具人团团包围,他眼角微红,歪头看着城门上指手比划的人,欣雨的话在他脑中回响:“公子胸前致命的两剑是崇山派的佐伊刺的……”

    “小伙子,快跑啊!”布骆芬神情焦灼,已全然不顾周围诧异看着他的同道。

    面具人单膝跪地蹲下,将手中的火球放在地上,皮肉烧焦的气味弥漫,已经分不清是手上传来的,还是他脑袋上传来的!

    周围的人衣衫各异,大抵是各个门派的人都齐聚了,每个人都缓缓抽出兵器,包围圈渐渐缩小,面具人如凛寒风、衣衫簌簌,他丢下玄铁弓,自背后抽出一把利剑,向下挥出剑芒,地上登时现出一道裂痕。周围的人往后退了一步,佐伊双眼一眯:这人竟想靠此招得以震慑!都是一群没用无胆的废物!

    “你们怕什么?此人的身量一块就不是昔落韦那老狐狸,众人联手,何愁杀他不得?”

    底下有不少都是崇山派的弟子,佐伊之令如同掌门命令,他们即使心中忌惮,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冲上去。

    有了崇山派的人领头拼命,其他门派的弟子也大刀阔斧,无数的刀剑向面具人挥砍而去,布骆芬惊得冷汗淋淋,转身不敢直视。

    现场响起兵器碰撞的声音,还有好几人痛呼哀嚎,佐伊的面色逐渐阴狠:“这人武功不弱,且看样子应该很年轻。若有他在,将来还有我什么事!”佐伊趁众人都聚精对付面具人之际,从腰后掏出一把扇子,手腕轻轻转动,数支毒针自扇中射出,面具人虽与周围人交手,却时不时关注着佐伊的动向,只觉得对方出手极快,使用的暗器也是别出心裁!他纵身跃起,堪堪躲过了毒针的攻击,但脸上面具却被一人的利剑所划,面具斜向开裂掉落,露出隐在其后的相貌,现场倒吸气的声音频频响起,引得布骆芬好奇探头,只见那面具掉落后,竟是司匹临稳稳当当站在众人之中!

    “这是……”

    “鬼啊!”众人惊得失色,佐伊却一眼洞悉玄机:“大家莫慌!这只是《墨盗奇书》中所记载的奇术之一幻容术,贼人狡猾,可别被他乱了心神!”

    话虽如此,但原先井然有序的层层进攻已慌乱无章、难以成形,他们越是心虚不安,“司匹临”面上越是诡异,他嘴角单挑起一抹邪笑,手中的剑舞得轻灵飘逸,动作越来越快,直至数道剑影交错,众人惊失血色,只感到身如凝霜般寒凉!

    “……这,这不是……”

    长安听雨,此剑法威名远播!

    更是破尘庄的独门绝学,唯破尘庄大公子所熟练,即便是昔落韦也不曾习得此剑法精髓!

    “司匹临来报仇了!他来找我们报仇了!”

    人群四散逃窜,一如当日佤山村。数道剑影自他们身后穿刺入肺腑,他们张大着口勉强吸气,却也是无谓挣扎!佐伊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幻打得措手不及,“都别跑!”

    越跑,死得越快!正面迎敌,或许还有生路!

    长安听雨,每个人习得之后,所使出的威力各不相同。他虽不及,但吓唬这帮败类倒是绰绰有余了!

    须臾之后,城门下的人跑的跑、伤的伤,面具人将目光再次抬向城门之上,几乎是下意识间,上面所站的人都纷纷往后退去。对习武之人而言,城楼并不高,他目光如钢钉铁索紧绕佐伊,声音极其温和,仿若怕惊吓到城楼上诸人。

    “是我上去?还是你下来呢?”

    佐伊神色铁青,手中扇子微动,却不知是谁突然从他背后推了一把,只见他扇子从手中掉落,双手大张着往前扑腾,随后整个人都城楼上翻墙跌落。闪着寒光的利剑在天际余光下灼灼生辉,分裂出数道剑影,虐杀至佐伊身上,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落,待佐伊落地之时,他身上早已剑痕遍布,血流如柱!他双眼怒睁,许是不甘心就此死去。

    面具人没有离去,城楼上的人不敢松下戒备,但那把剑却忽而转向指着布骆芬。

    二人隔遥相望,布骆芬没有丝毫临近死亡的畏惧,面具人冷不丁道:“你看戏看得够久了!”

    一声幼童的啼哭惊扰了所有人,接着是一少妇的声音,她正极力让孩子安静下来!

    “童童,到爹这边来。”布骆芬蹲下身,一四五岁的幼童蹒跚着步伐,摇摇晃晃扑到他怀中,那小巧的身子因哭噎而不停抖瑟,布骆芬粗厚的大掌轻拍安慰道:“不怕不怕!不哭哦!”

    那妇人亦藏不住脾气,直接叉腰颐指,“这位少公子拿剑指着我们家半老头作甚?他做错了什么?”

    布骆芬担忧她激怒对方而负伤,连忙出声制止,却反遭训斥:“你不单被梅素那狐狸精勾了魂,还发了疯,他要杀你!你没看见啊?”

    然而向来对她顺从的布骆芬却一改往常,平淡道:“杀了便杀了吧!”

    “你!”妇人瞬间气结。

    爹娘的吵闹使得幼童的哭声越发大声,他两只小手紧紧纠着自家爹爹胸前的衣襟,大眼中泪水汪汪,小嘴啮合,怯怯地看着面具人。面具人双眉紧蹙不展,随后轻哼一声,径自收剑离开。

    然而幼童天真的话再度入耳:“爹爹,那人长得跟那个大坏蛋一模一样,咱也把他吊上去吧!”

    “童童!”

    布骆芬与妇人的声音已含颤栗,二人面色煞白,面具人却是漫不经心回头,俊美的脸上噙

    着一抹放荡不羁的笑,声音如冰凌刺骨:“看来小公子倒是继承父心,喜好惩恶扬善了?”

    他持着剑一步一步逼近,身上所穿的衣物上还带有一丝铁锈味,包括城楼上的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那把剑直接往布童身上刺去!阴影笼罩住布童小小的身躯,但他却不知危险临近,反而双手环住布骆芬的脖子,奶声奶气警告道:“不许伤爹爹!你这个坏人!”

    “这位侠士,孩子年幼不懂事,您要杀的话就杀老夫吧!”

    一声声叩击地面的声音响起,一下又一下,直到布骆芬带有皱纹的额头被鲜血染红,但他却仍孜孜不倦地叩头请求:“请侠士莫要与小儿计较!小儿无知!小儿无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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