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八回 原生之痛
玛瑞娜特地为公主准备了房间，可是太平公主只要来，就要跟她挤在一个房间里睡，不过是多放一张床，玛瑞娜也就由了她去。
夏日炎炎，晚上屋子里实在闷热，玛瑞娜让下人把院子里的凉榻备好，支起纱帐，和公主在后花园乘凉。
公主九岁，是很好的聊天对象。
“我还不如生在普通百姓家里呢，人家的孩子都有人疼，而我身边只有一堆唯唯诺诺讨好人的奴才。”公主又开始抱怨父母。
“娜蒂小时候，跟着奶奶长到九岁才到父母身边。”
“就只有奶奶陪娜蒂吗?”公主爬起身来问。
“不，还有大伯一家。奶奶和我单独住，伯母有自己的小孩需要照顾。奶奶岁数大了，做什么事情都力不从心，她的腰不好，甚至都不能把我抱起来。”
“那宫女呢？”
“没有宫女，也没有仆人，普通百姓家是没有人伺候的。公主，普通百姓家只能靠自己，吃饭也是，洗衣服，打扫都要靠自己，那怕是你身边只有一个老人。”
“为什么？”
“因为宫女和仆人要花钱来养，普通百姓家没有那么多钱，养不起那么人，所以只能自己动手。”
“看来娜蒂说的对，谁都有烦恼。”
“如果天天想着烦恼，那就是自寻烦恼。”
这是玛瑞娜常常讲给公主的话，两人异口同声，然后大笑。
宫女们不知道她们在笑什么，伸长脖子听着。
公主的乳母张氏吩咐宫女说：“去把明天早上公主吃得鸡汤混沌准备好。”
宫女们应声下去了，张氏也笑眯眯的，公主住在玛瑞娜这里，脾气就特别好，不知道要省她多少心思呢。
“有一次我生病了，躺在床上看着奶奶费力地把锅放在炉火上，然后直起腰来也要用很久，她端着做好的饭喂我吃，手有些发抖。我心里非常不安，以为父母不要我了，他们带着哥哥和弟弟生活在长安，只把我一个人留在边境，他们抛弃了我。”
“那娜蒂的父母为什么能跟娜蒂的哥哥、弟弟生活在一起呢？”
“这个要怪我生的不是时候。父母来长安时哥哥大了，可以一起来，我太小只能留下，等他们到长安后又生下了弟弟。”
“娜蒂真可怜。”
“也不能这么说，他们是因为爱我才这么做的。不过后来跟父母住在一起，他们老是指责我的错误，管东管西，我反倒更加怀念跟奶奶在一起自由自在的日子。”
“呵呵，我也喜欢自由自在。”
“是啊，奶奶从来不批评、不指摘。我做什么都是好的，她那么慈祥，我想我爱她，幸好在她去世之前我告诉她了。”
“我看娜蒂跟母亲相处得很好。”
“嗯。做父母的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更安全、更健康，我结婚之后才理解这点，我也爱他们。所以公主想到什么呢？”
“我也喜欢和我的外祖母在一起。”
“嗯，可是公主的外婆不是也去世了吗？我的意思是说，公主要珍惜现在的生活，试着与周遭的人好好相处。爱父母，因为他们爱你，只是没有办法陪在你身边而已，要以你的幸福来回报他们。”
“嗯，我想也是。我也爱你，娜蒂，你是我最好的姐姐和知心朋友！”
“公主也是娜蒂最好的朋友，所以公主要快乐幸福，娜蒂也要快乐幸福，我们才会快乐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嗯！”公主诚恳地答应道，然后发自心底地笑了。
会所和住处的软装在秋天也终于完工了，住所以素面的棉麻布居多，取泉宁街和荣宝街首个字叫做‘泉荣宅’，八月就可以全部入住了。
会所叫嫣，是玛瑞娜的汉语名字。会所的软装，牛羊皮居多，大多用了纱和棉麻，只有一小部分绸缎和刺绣。工程量也不算太大。
秋天的聚会，第一次安排在嫣会所，玛瑞娜特别重视。
泉荣宅，嫣会所和‘九住’差不多占到整个通善坊的三分之一；坊内充斥着达官贵人们的别馆，别馆平时不怎么主人，节日、假日人满为患；剩余部分农人都种着花草、树木和蔬菜。
花草、蔬菜也就罢了，只是那些果树自隋已经种植，如今硕果累累，形如伞盖，比之春天更添加几分艳丽。
通善坊内整修出东西三条街，南北五条街，会所就在十字街的一角。成队的马车在秋日的艳阳下穿过绿荫，停靠在嫣会所的墙外面。头戴珠玉，身着绫罗的贵妇人走下来，在丫鬟的搀扶下，捏着特殊的步态走进嫣会所。身后的车夫，把马卸下来，牵进专业的马厩，剩下老嬷嬷打扫整理马车，候着主人。
玛瑞娜穿着硬质的外套和斗篷，遮盖着突出去太大的肚子，预产期马上就要到了，这是她今年最后一次聚会，尽管有些吃力，她还是坚持整场。
聚会一天分三个部分，一部分是舞蹈和歌曲；第二部分是诗词和阅读交流，第三部分是妆容、仪态和服饰搭配。内容有表演，有演习，有交流，有服务。
每次聚会都有个主题，秋天大多都是讲一些秋日保养和冬天穿衣的诀窍，玛瑞娜非常喜欢大唐的古代诗歌，今年的主题就叫“芳菊开林耀”，出自陶渊明的《和郭主簿》：
和泽周三春，清凉素秋节。
露凝无游氛，天高肃景澈。
陵岑耸逸峰，遥瞻皆奇绝。
芳菊开林耀，青松冠岩列。
怀此贞秀姿，卓为霜下杰。
衔觞念幽人，千载抚尔诀。
检素不获展，厌厌竟良月。
请御用的花匠培育的各色菊花开的正好，厅堂院落全都摆满。首饰，衣饰，鞋饰等等都以菊花为主题，连舞蹈演员的眉心都画上菊花，舞蹈也是传自汉朝的菊花舞。中午的茶点自然是菊花糕、菊花饮、菊花粥、菊花酒、菊花羹。玛瑞娜用干制后的菊花瓣做枕头，很受欢迎。
雪晴今年成为聚会上的常客，那个郁郁寡欢的柔弱小姐如今已经是自信优雅的波斯王妃，她与各种皇亲国戚的女眷和官太太们来往，赢得波斯商人在东、西两市的地位和各州县的通商资格。
波斯人历经挫折，复国意志依然坚定，勤奋、精明的商人们把波斯特产卖到西部半个大唐，毫无吝啬地把钱捐给自己的军队，等待着复国的那一天。国家灭亡，人民在异国他乡团结一致，相互维继的精神让人心生崇敬。
玛瑞娜的弟弟用雪晴提供的香料，制出几款香水，配上楚瀚制作的琉璃瓶，价格堪比黄金，颇受青睐。
玛瑞娜宴会上的葡萄酒也都是波斯特产，他们种植葡萄，酿造美酒，沿着丝绸之路往东，经长安卖到大唐境内。
宴会结束，玛瑞娜回到家，公主早已经修完晚课在等她了。
公主见到玛瑞娜，就轻轻趴到她的大肚子上：“我现在伸手都够不到娜蒂了，呵呵。”
玛瑞娜也累得靠在靠枕上一动都不想动，但是嘴上也玩笑道：“我也拍不到公主了呢，呵呵。”
“娜蒂很累吗？”
“嗯，腰疼。”
“我去吩咐侍女为娜蒂洗漱。”
“稍等一下，让娜蒂休息一会儿再洗。”
自入秋以来，玛瑞娜就不能跟公主同一个房间睡觉了，她晚上要翻好几次身，自己挪动困难，需要值夜的两个丫鬟帮忙，吵得公主也睡不好，公主只好搬回自己的房间住。
今晚，玛瑞娜觉得尤其吃力，腰像是折了一样疼，半夜也不好惊动公主，想忍到天亮再去请大夫。离预产期还有一个月，但是她夜里实在憋闷的难受，就想把孩子生出来。
夏日炎炎，晚上屋子里实在闷热，玛瑞娜让下人把院子里的凉榻备好，支起纱帐，和公主在后花园乘凉。
公主九岁，是很好的聊天对象。
“我还不如生在普通百姓家里呢，人家的孩子都有人疼，而我身边只有一堆唯唯诺诺讨好人的奴才。”公主又开始抱怨父母。
“娜蒂小时候，跟着奶奶长到九岁才到父母身边。”
“就只有奶奶陪娜蒂吗?”公主爬起身来问。
“不，还有大伯一家。奶奶和我单独住，伯母有自己的小孩需要照顾。奶奶岁数大了，做什么事情都力不从心，她的腰不好，甚至都不能把我抱起来。”
“那宫女呢？”
“没有宫女，也没有仆人，普通百姓家是没有人伺候的。公主，普通百姓家只能靠自己，吃饭也是，洗衣服，打扫都要靠自己，那怕是你身边只有一个老人。”
“为什么？”
“因为宫女和仆人要花钱来养，普通百姓家没有那么多钱，养不起那么人，所以只能自己动手。”
“看来娜蒂说的对，谁都有烦恼。”
“如果天天想着烦恼，那就是自寻烦恼。”
这是玛瑞娜常常讲给公主的话，两人异口同声，然后大笑。
宫女们不知道她们在笑什么，伸长脖子听着。
公主的乳母张氏吩咐宫女说：“去把明天早上公主吃得鸡汤混沌准备好。”
宫女们应声下去了，张氏也笑眯眯的，公主住在玛瑞娜这里，脾气就特别好，不知道要省她多少心思呢。
“有一次我生病了，躺在床上看着奶奶费力地把锅放在炉火上，然后直起腰来也要用很久，她端着做好的饭喂我吃，手有些发抖。我心里非常不安，以为父母不要我了，他们带着哥哥和弟弟生活在长安，只把我一个人留在边境，他们抛弃了我。”
“那娜蒂的父母为什么能跟娜蒂的哥哥、弟弟生活在一起呢？”
“这个要怪我生的不是时候。父母来长安时哥哥大了，可以一起来，我太小只能留下，等他们到长安后又生下了弟弟。”
“娜蒂真可怜。”
“也不能这么说，他们是因为爱我才这么做的。不过后来跟父母住在一起，他们老是指责我的错误，管东管西，我反倒更加怀念跟奶奶在一起自由自在的日子。”
“呵呵，我也喜欢自由自在。”
“是啊，奶奶从来不批评、不指摘。我做什么都是好的，她那么慈祥，我想我爱她，幸好在她去世之前我告诉她了。”
“我看娜蒂跟母亲相处得很好。”
“嗯。做父母的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更安全、更健康，我结婚之后才理解这点，我也爱他们。所以公主想到什么呢？”
“我也喜欢和我的外祖母在一起。”
“嗯，可是公主的外婆不是也去世了吗？我的意思是说，公主要珍惜现在的生活，试着与周遭的人好好相处。爱父母，因为他们爱你，只是没有办法陪在你身边而已，要以你的幸福来回报他们。”
“嗯，我想也是。我也爱你，娜蒂，你是我最好的姐姐和知心朋友！”
“公主也是娜蒂最好的朋友，所以公主要快乐幸福，娜蒂也要快乐幸福，我们才会快乐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嗯！”公主诚恳地答应道，然后发自心底地笑了。
会所和住处的软装在秋天也终于完工了，住所以素面的棉麻布居多，取泉宁街和荣宝街首个字叫做‘泉荣宅’，八月就可以全部入住了。
会所叫嫣，是玛瑞娜的汉语名字。会所的软装，牛羊皮居多，大多用了纱和棉麻，只有一小部分绸缎和刺绣。工程量也不算太大。
秋天的聚会，第一次安排在嫣会所，玛瑞娜特别重视。
泉荣宅，嫣会所和‘九住’差不多占到整个通善坊的三分之一；坊内充斥着达官贵人们的别馆，别馆平时不怎么主人，节日、假日人满为患；剩余部分农人都种着花草、树木和蔬菜。
花草、蔬菜也就罢了，只是那些果树自隋已经种植，如今硕果累累，形如伞盖，比之春天更添加几分艳丽。
通善坊内整修出东西三条街，南北五条街，会所就在十字街的一角。成队的马车在秋日的艳阳下穿过绿荫，停靠在嫣会所的墙外面。头戴珠玉，身着绫罗的贵妇人走下来，在丫鬟的搀扶下，捏着特殊的步态走进嫣会所。身后的车夫，把马卸下来，牵进专业的马厩，剩下老嬷嬷打扫整理马车，候着主人。
玛瑞娜穿着硬质的外套和斗篷，遮盖着突出去太大的肚子，预产期马上就要到了，这是她今年最后一次聚会，尽管有些吃力，她还是坚持整场。
聚会一天分三个部分，一部分是舞蹈和歌曲；第二部分是诗词和阅读交流，第三部分是妆容、仪态和服饰搭配。内容有表演，有演习，有交流，有服务。
每次聚会都有个主题，秋天大多都是讲一些秋日保养和冬天穿衣的诀窍，玛瑞娜非常喜欢大唐的古代诗歌，今年的主题就叫“芳菊开林耀”，出自陶渊明的《和郭主簿》：
和泽周三春，清凉素秋节。
露凝无游氛，天高肃景澈。
陵岑耸逸峰，遥瞻皆奇绝。
芳菊开林耀，青松冠岩列。
怀此贞秀姿，卓为霜下杰。
衔觞念幽人，千载抚尔诀。
检素不获展，厌厌竟良月。
请御用的花匠培育的各色菊花开的正好，厅堂院落全都摆满。首饰，衣饰，鞋饰等等都以菊花为主题，连舞蹈演员的眉心都画上菊花，舞蹈也是传自汉朝的菊花舞。中午的茶点自然是菊花糕、菊花饮、菊花粥、菊花酒、菊花羹。玛瑞娜用干制后的菊花瓣做枕头，很受欢迎。
雪晴今年成为聚会上的常客，那个郁郁寡欢的柔弱小姐如今已经是自信优雅的波斯王妃，她与各种皇亲国戚的女眷和官太太们来往，赢得波斯商人在东、西两市的地位和各州县的通商资格。
波斯人历经挫折，复国意志依然坚定，勤奋、精明的商人们把波斯特产卖到西部半个大唐，毫无吝啬地把钱捐给自己的军队，等待着复国的那一天。国家灭亡，人民在异国他乡团结一致，相互维继的精神让人心生崇敬。
玛瑞娜的弟弟用雪晴提供的香料，制出几款香水，配上楚瀚制作的琉璃瓶，价格堪比黄金，颇受青睐。
玛瑞娜宴会上的葡萄酒也都是波斯特产，他们种植葡萄，酿造美酒，沿着丝绸之路往东，经长安卖到大唐境内。
宴会结束，玛瑞娜回到家，公主早已经修完晚课在等她了。
公主见到玛瑞娜，就轻轻趴到她的大肚子上：“我现在伸手都够不到娜蒂了，呵呵。”
玛瑞娜也累得靠在靠枕上一动都不想动，但是嘴上也玩笑道：“我也拍不到公主了呢，呵呵。”
“娜蒂很累吗？”
“嗯，腰疼。”
“我去吩咐侍女为娜蒂洗漱。”
“稍等一下，让娜蒂休息一会儿再洗。”
自入秋以来，玛瑞娜就不能跟公主同一个房间睡觉了，她晚上要翻好几次身，自己挪动困难，需要值夜的两个丫鬟帮忙，吵得公主也睡不好，公主只好搬回自己的房间住。
今晚，玛瑞娜觉得尤其吃力，腰像是折了一样疼，半夜也不好惊动公主，想忍到天亮再去请大夫。离预产期还有一个月，但是她夜里实在憋闷的难受，就想把孩子生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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