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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第六回 太子的儿子

    茵儿并不是被人约束的女孩子,她才不肯在靖恭坊的老宅等着夫君早出晚归。楚岳治疗期间,她结识了魏启,深知人外有人,魏启的医术让她开了眼界,于是拜了魏启为师。

    楚岳的治疗结束,她又跟随魏启到西市做助手。楚岳为此大为光火,只因分心攀附新城君主,又不想让人知道他吃茵儿的醋,就一直忍着。

    茵儿接触到妇科,找到了兴趣所在,发奋读书、学习、请教,进步飞快,魏启也很赏识这个学生,教授点拨不遗余力。而且有个女助手,看妇科也更加方便,他也能腾出时间与德纳益谈诗论画,弹奏,踏青。

    李敬业是李绩的长孙,袭爵英国公,任眉州刺史。眉州远在川蜀西南,他出现在昆士牧场,李林这个小堂弟震惊之余,自然要热情接待。

    李敬业像对待下人一样呵斥李林说:“去把楚浩叫来。”

    听他的语气,李林知道出了事儿,他这位堂哥暴戾乖张,楚浩更是天不怕、地不怕,若两个人遇到一块儿,必将是硬碰硬,天崩地裂。

    偏巧这时候,楚浩回来了,李敬业指着楚浩便骂:“好啊,老子到处找你,你自己送上门来了。”

    楚浩看李林的表情似乎不大正常,李林赶忙道:“浩,堂哥找你。”

    “瘸子早被开除宗籍,别给我丢人,谁是你堂哥?”

    楚浩拧眉道:“废话少说,就说找你楚爷爷什么事儿吧。”

    “你,你……”李敬业脸色铁青,吼道:“京城谁人不知,德纳益是我李敬业的女人,你窝藏她至今,叔侄共用,是当我李敬业不存在吗?”

    “我这里没有什么德纳益,你找错地方了吧。”

    “你休要装傻,两年前你可收了一位女伊布,如今她在牧场与一个大夫厮混,对也不对?”

    “你找的是德纳益,跟我府上女布伊扯什么关系,别管她是不是德纳益,你若能让她心甘情愿跟你走,我保证不拦着。”

    “你,你竟敢抵赖,看矛。”

    李敬业自恃武功高强,拿出兵器就伤人。

    楚浩眼疾手快,躲过矛头,伸手抓住矛杆,一把把李敬业拽倒,摔了个嘴啃泥。然后笑眯眯看着他爬起来,再战。

    楚浩拔出楚瀚为他特殊打制的腰刀,上下左右循环,把李敬业的长矛削成数段,急的李敬业满头大汗。

    最后一招,楚浩钳住李敬业的脖子,怒道:“看着李林的面子,且饶了你这次,再敢来叨扰,我断了你玩女人的命根子。”

    李敬业哪里吃过那么大的亏,哇哇叫着,要跟楚浩拼命。

    这时执事杨有开大声喊道:“太平公主驾到!”

    太平公主到牧场向来无声来,无声走,从没有声张过。

    楚浩见李林冲他使眼色,便停了手。杨有开跑到太平公主车前,隔着帘子禀报前方情况。

    太平公主的车缓缓启动,上坡来到昆士台,李敬业比谁跑的都快,磕头行大礼。

    公主连车帘都没有揭开,在车里说到:“门口的官兵可不是吃闲饭的,姐夫有什么麻烦,不吩咐他们清理,何必自己动手?”

    公主正在发个儿,变了声,语气跟武后一摸一样。

    楚浩行礼道:“是,但听公主安排。”

    “好,那咱们就进去吧,我去看看姐姐,这里由官兵交接。”

    得了太平公主的面子,楚浩正要得意,起身却看到了后面车上的新城郡主,她揭开车帘看向楚浩,明显消瘦和憔悴了,楚浩忙转头回来,避开她。

    太平公主越长大越像武后,跟武燕西像是亲姐妹。新城郡主与楚浩夫妇见面之后,就躲到绮媚楼去了。

    太平公主来牧场踏青、吃春芽、骑马、放纸鸢,玩了几日。新城郡主不参与这些,只是和嬷嬷一起等薛绍来一起计划春耕。

    自从新城郡主移到曲江,薛绍很难见到她,不禁百般殷勤。韦吉尔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焦躁不安。英王来找韦吉尔,正碰了钉子。不过英王是个好脾气,呵呵一乐,耐心等着。

    一串连环情感在昆士牧场这个交际场传递,让人理不清头绪。武燕西不是个傻子,即便她是个淡泊的人,也能看到个中缘由。

    李敬业毕竟年过四十,如今在长安虽然失了势,楚浩不想得罪他,和李林商议弥补的办法。

    李林说:“他的幼稚莽撞你也看到了,跟婉儿一样欺软怕硬,太平公主出面镇住他,就到此为止,再去招惹不知还会有什么麻烦。”

    “德纳益毕竟在牧场,他能善罢甘休?”

    “这位英国公要多少歌女没有,不差德纳益一个,德纳益躲避他五六年,他早就忘了,不过是回到长安,刚得到消息,提起气来而已。”

    楚浩不了解李敬业,却深知李婉儿,李林说得不无道理,虽然做着开门的生意,也不能谁都讨好。

    ***

    太平公主来了,玛瑞娜却消失了,公主每天问,楚浩也不知玛瑞纳的去向,特派了人去找。

    傍晚起了风,郊外能听见哨音,沙土漫天飞,公主回了曲江,楚浩得闲在主屋和新夫人下棋。

    一盘还没走完,下人来禀报说李林有急事,在淳园暖香阁等。

    楚浩皱了皱眉头,李林找他,还用去什么暖香阁,不过说是急事,他还是起身穿衣服。

    武燕西回身拿出个风帽要楚浩戴上,楚浩刚要拒绝,她扶住楚浩的肩膀,轻轻拢起他的发髻飘带,把帽子套了上去。

    风帽前面有一个硬木壳支起的帽檐,遮挡风沙很有效,不会眯眼睛。楚浩后悔早不知道风帽的作用,不然骑马面部少受多少罪呢。

    在暖香阁门口楚浩见到了汪嫂,忙问她玛瑞娜的去向,汪嫂示意楚浩不要说话,把他引到楼上。

    玛瑞娜在灯前来回踱步,窗户都关上了,冬日厚重的窗帘也都拉起来,她还穿着风衣。当她见到楚浩,立刻奔过来,把风衣打开,怀里竟然出现一个小婴儿!

    婴儿应该刚出生不久,母胎带出来的羊水还没干,包裹着一件黄色的绸布毯子。玛瑞娜的衣服也被沾湿了,嘴唇青紫,直哆嗦。

    楚浩要接过婴儿,她没有给。楚浩哄她道:“没关系,我来抱。”

    “不,不,他会哭出声的!”

    “不怕。”

    楚浩说着,打开一个木箱,拿出一个备用的植绒帐幔,鼓励玛瑞娜把孩子给他。

    玛瑞娜松手了,把孩子放到帐幔上,楚浩迅速包好,婴儿还在睡,玛瑞娜低头见胸前有血,吓得赶忙要打开包裹。

    汪嫂阻止道:“少夫人不用怕,那是孩子的脐带血。”

    楚浩见汪嫂沉着,转而把婴儿递给她。婴儿好小一只,几乎没什么分量。楚浩问:“怎么这么轻?”

    汪嫂答道:“母胎不足,所以瘦小,不碍的,孩子很健康。”

    玛瑞娜眼睛有些呆滞,像是被吓傻了。楚浩抱住她,抚摸她的背,安慰道:“没关系,没关系,不怕,有我在,跟我讲讲怎么回事儿。”

    玛瑞娜警惕地看看门窗,楚浩出去做了安排,然后上楼来,告诉玛瑞娜一切都安全了。

    “这是,是太子的孩子。”玛瑞娜坐下,把披风裹得严严实实。

    “太子?贤?”

    “是的,太子贤与先太子妃裴氏早有夫妻之实。往常孩子都被太子派人送药打掉了,这次,裴氏瞒的紧,等太子随天皇、天后去了洛阳,就告诉了我,让我帮她把孩子生下来,送出宫。”

    “娜蒂,你,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你一个人怎么能办到?”

    “我常出入皇宫,在后宫走动,是最合适的人选。”

    “太子打胎,是不想要这孩子,裴氏何必如此?”

    “裴氏说太子作恶多端,狡诈险恶,肆无忌惮,怕是凶多吉少。裴氏跟随太子多年,想为他留个后。”

    “以太子为人,不值得娜蒂为他舍命冒险。”

    “我是为的裴氏。后宫之地,浩没有见过,裴氏只比那些行尸走肉略强些,就因为有太子这么个情人,才有活着的念想。”

    裴氏只有十九,先太子弘就薨逝了,她依凭什么在后宫过活呢?楚浩不得不认同玛瑞娜。他想办法躲过门口的军兵,把婴儿转到孤幼园。恰巧有农家夫妇领养的,就让人家抱走了。

    ***

    倒春寒让人瑟缩,楚浩却好几日早出晚归。城里的街道和坊内还挂着上元节时的灯笼。

    牧场有自己的灯笼作坊,灯笼装饰到每一个角落,染料是从晋地运来的上好石蜡,到了夜晚灯火通明,在东郊无数的别墅里格外亮眼。

    这天晚上,楚浩进门就听见孩子“咿呀”在说话,是小哈希里的声音。他停下脚步,迟疑了一下,转身往回走。

    里面“咚咚咚”急促的脚步声紧随而来,燕西抱着小哈希里跑到门口喊道:“官人,等等。”

    楚浩停下并没有回头。

    燕西追上来:“别走,外面冷,我做了热奶茶,官人先喝了暖暖身子,等哈希里睡了我们再聊。”

    “奇……啊……”小哈希里小声嘟囔着,挥动着小手。

    没等楚浩回应,门外进来两名禁军来换岗,燕西拉起他的手把他拽进屋里。

    进到里间,燕西吩咐侍女给楚浩备晚饭,她则带着哈希里去到另一个房间。

    楚浩脸色难看,在长案边上翻阅燕西看的书卷,不一会儿,燕西回来,没有去打扰他,坐到餐桌旁。楚浩见状,也走到餐桌前坐下。他举了举筷子,实在没有胃口,又放下了。

    燕西把奶茶推给他,他端起来喝了一口,放下,起身走到炉火边。

    “留哈希里住一晚吧,明天一早,我就送到新母那边,好不好?”武燕西柔声问着。

    楚浩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盯着炉火不动。武燕西站起身来,到卧房把小哈希里抱来。

    哈希里睡得很熟,长长的睫毛,白皙的皮肤,像极了淳嘉诺熙,楚浩不是不想看她,而是不敢看她。

    “官人和哈希里的母亲年少相识,十年夫妻,恩重情深,官人要理解她,更要放过自己,官人……”

    “你知道什么?!”楚浩心里的悲化成莫名的怒。

    燕西吓了一跳,立刻捂住哈希里的耳朵,把她紧紧抱着怀里。

    楚浩实在不忍心见她这样,站起身来出去了。门口,两名禁军正在聊天,没有注意到他。楚浩呆在原地,吞了一口口水。

    辽东、靺鞨、淳嘉诺熙,那些似乎已经遥远了的地方和人在眼前一一闪过,那种复杂的疼痛搅动着他的心腹,头上的汗一下子涌出来。渐渐地,他感觉到那是一种真实的疼,疼到几乎要喊出来,甚至无法站立。

    两名禁军听见动静,回头看到楚浩拱着腰,满头是汗。

    “县伯,县伯,您还好吗?那里不舒服?”

    楚浩捂着肚子,嘴唇苍白,被禁军搀扶进来。

    燕西忙放下哈希里,跑过来:“官人,官人怎么了?快去请大夫,快。”

    她把楚浩扶着坐下,楚浩不能趟,抱着腿缩成一团。

    燕西吓坏了:“官人,我错了,我不该自作主张,明天我就把哈希里送走,官人,对不起!”

    半晚上,城门已经上锁,大夫很久才请来。楚浩疼得汗水浸透了衣服,燕西后悔莫及,边伺候楚浩,边忏悔着。

    疼痛持续了整整一夜,楚浩吃了两副药,早上症状才开始缓解。喝了些小米汤,能够安静地平躺了。

    一阵阵胃绞痛几乎要了他的命,疼痛过去之后,清晨金黄色的阳光洒进门廊上,透过小窗的玻璃仿佛看到了重生。他忽然觉得原来躺在床上是那么舒适,没有病痛,一切是那么美好,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把哈希里送走。”

    “是,好,我马上去。”燕西熬红了眼睛,脑袋有些木木的,听到楚浩这样说,立刻奔到内室去抱孩子。

    哈希里早晨吃饱喝足又睡了,长睫毛的眼睛闭着,特别可爱,干净圣洁的像个天使,完全唤起了燕西心中的母性,她蹲在小床边哭了。

    楚浩对待他的孩子和前妻那样冷酷,让燕西觉得他的心是那样不可亲近。燕西还没有缓过神儿,丫鬟进来禀报说:“郡主,沈老夫人来了。”

    “来看哈希里的吧?”燕西下意识的用胳膊环住哈希里。

    “一定是!东阳郡侯(冯伯)没有来,老夫人这个时候到,一定是自己偷偷来的。”

    “装什么都不知道,去打包哈希里的东西。”

    “郡主要送孩子走了?”侍女看看身后的嬷嬷,也是不舍。

    燕西松开手,吩咐侍女把哈希里的被子裹好,送哈希里随沈夫人一起上了马车。然后她坐在房间里,感受着一切,感伤着一切。

    刚结婚的时候,楚浩还在颓废中,她为他难过。他打起精神,假装快乐,开始生活,她更为他难过。他的妻子死了,并不是再娶一个,他就可以像平常人一样继续过生活。

    天后让内官来传唤她和楚浩进宫,她需要想办法措辞,才能在这个时候表现得恰当一些。

    尽管天皇和天后都在坐,楚浩依然不能集中精神,眼睛盯着燕西头上的步摇。天皇和天后的话,他都听得见,就是没有心思回应,仿佛是在梦中,他身边多了一位每天陪伴他的妻子。生活从广阔的世界,被拘谨到长安,无数次进到各个宫殿里,与皇子和公主为伍。

    “姑母,太子哥哥有皇妃和儿女,早就不是小孩子了,不会听信那些绯闻的。况且,风言风语难以查清出处,一家人最怕深究,稍有动作,就会自证。作为储君,太子如此也是试探姑母对他的情谊,是在意姑母。”

    “燕西说得有理,贤儿平时是张扬了些,除此之外能挑出什么毛病?媚娘整日劳顿,有太子得力,正好省省心。只消多跟孩子亲近,谣言便不攻自破。”

    以往天皇坐一会儿就进去躺着了,今日酒过三巡,还在说话。天皇天后的家事,楚浩不便插嘴。

    燕西头上的那枚步摇,昝在发髻顶端,探伸出来金丝镂空的海棠花,海棠花边沿垂坠三寸长细小珍珠穿成的珠帘,末端是水砂滚磨出来的红色玛瑙小珠子,小珠子刚好在耳朵的上方,头稍稍一动,珠帘就微微颤动,颇显风情。

    “天皇和本宫不日便动身去东都,太平公主嫌路途劳累,想留在长安,后宫的事物别懈怠,要勤来查问。”临行天后吩咐燕西。

    “是。”燕西答应着,但是太平公主不去洛阳,她还是有些压力的。

    回来的马车上,楚浩的眼睛还是离不开燕西的头顶,燕西抬手把步摇摘下来,递给楚浩:“官人可以拿着仔细看。”

    “不,戴在头上才好看。”

    楚浩知道燕西有些气他,他不理会,接过步摇,重新给她戴回去。

    两人四目相对,马车晃动着,那年轻的、有着温暖呼吸的伴侣,楚浩忽然有想去吻她的冲动。

    刚才是假装分神,此刻车上只有他们两个,他皱了皱眉头,吞咽了一下口水,松开抓着燕西右肩的手,转过头再也不看她了。

    车轮碾压过冻土和残雪“嚓嚓”响,车里安静下来。

    寒冷的冬天再漫长也阻挡不来春天的脚步,槐树还是枯树枝,海棠树的叶子就鼓出了芽孢,杏花柳树吐出了新叶。

    楚浩把手下大部分人派了出去,连李林也去了洛阳,本来冬天还能安于现状的楚浩,这时候,每天都想迸发。

    果然不出楚浩所料,韦弘机被狄仁杰弹劾免官,大额欠款要回来了,还有很多底层小额的交易,恐怕难以追回。

    正月刚跟突厥交接了第一批粮食,朝廷就封锁了突厥占领的商道。楚浩想通过新罗与突厥贸易,新罗趁火打劫,要求很高的回扣。杨一山脾气急,断然拒绝了新罗的要求。

    楚浩怕事情搞得太大,引起注意。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找一个倭国人出面,从海上送到内陆去。绝密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楚浩只好让杨卫州亲自跑一趟。

    杨卫州走了,洛阳那边,韦弘机欠下的债务,只有李林能够得上跟官府说话。把李林派到洛阳,长安的大部分事务就落到楚浩手上。

    楚浩的心早就飞到千里之外,又气又急,总想着逃跑。

    燕西每天躲到东南牧场去陪小哈希里,沈夫人偶尔抱着小哈希里来。燕西总找借口把沈夫人挡在凯归牧场,好让楚浩能够安静一下。

    各地连连传来不利消息,先是范签手下一个走私团跟吐蕃贸易被抓,范签想花钱把人赎出来,险些把西部的一支重要商队搭进去。

    楚浩这些年重用杨卫州和杨一山,范签有些醋意。尽管楚浩把整个西部都交给范签,可西部的利润仍然不抵杨一山在辽东和河北道赚的一半。范签的借口也很多:胡商无序竞争,生意不好做,路不好走,周边比较贫困等等之类。

    楚浩跟过西部的商队,胡商他也认识很多,他能够理解范签的处境。他只看范签的长处,每年西域能有利润就满意,从来不要求。不过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可见管理上有漏洞。

    西边还没有应付完,东边又传来消息,由于朝廷封锁太严密,运到东海的粮食在船上不能放置太久,杨一山把船队的粮食全部高价卖给了新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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