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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第五回 治愈

    太子贤从编书修史,到忙得脚不沾地主持朝政,权欲得到极大满足。

    想趁机起势的皇族、大臣,恨不能天皇当天咽气,太子立刻登上皇位,他们筹划计谋,各种形式的秘信满天飞,时刻提醒太子登上龙位。

    二十多岁的太子,精力充沛,经验不足,锋芒毕露,刚刚执政几天,处理一些赈灾、调运,政令还没有下达,早有大臣大肆宣扬太子如何处事明审、勤政务本。

    毕竟是亲儿子,不管他如何叛逆、犯浑,武后忍不住周正一二。她甚至想,如果太子有能力把她和天皇赶下台,独自掌控朝局,像当年太宗一样,她即便死也能含笑九泉。

    而太子净搞一些暗杀、暗算,所行之事实在令人失望,脾气秉性自开府涉政后,孤傲戾恶,与武后渐行渐远,离心离德。

    武后也很难说服自己与太子贤亲近,姐姐韩国夫人及韩国夫人之女魏国夫人皆是武后深恶痛绝之人,太子认仇人为母,与亲生母亲敌对,暗害亲兄弟,致使先太子弘暴亡,种种恶行、不耻令武后郁结于心,无法排解。

    一大早上,太子去清凉殿请安。天皇病重不得见,武后在花房侍弄花草,身边只有丰秋。太子让随从候在门外,一个人进去。

    “问母后安,昨夜闷热,母后睡得可好?”

    “睡得好,起来吧,孩子,那边有莓子羹,喝一杯开开胃,一会儿好吃饭。”

    “谢母后!今天日头毒,母后注意休养。”

    “剪一剪花枝而已,累不到哪儿去。”

    “花草正喜欢这难捱的天气,看长得多盛。”

    “太过繁盛呢,透不了气,叶子会腐烂,就得给它修剪修剪。”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总以为话里有话。

    太子喝了果饮,指着鱼池问:“诶,华图鱼怎么就剩一条了?”

    鱼池不大,建在三尺高的台子上,整体是一块波斯国进贡的大波璃,通过波璃可以看到鱼儿游动。广州都督送来两条华图鱼,颜色鲜红,甚是生猛,吃活鱼、活虾,在鱼池中捕捉猎物,引人驻足。

    武后没反应,丰秋解释说:“两条鱼本来同心协力、围追堵截抓鱼吃,不知怎么的,前些天打起来了,鳞片掉的满池子,两败俱伤。只能把那条小点儿的捞到那边那个池子养了。”

    “那条小的极灵活,却不如那条大的抓鱼有效。”太子凑到鱼池边看鱼,惊到:“哎呦,伤的很重啊,大鱼左侧都露出肉来了。”

    “是说呢,不知道能不能活。”丰秋可惜道。

    武后放下剪刀,走过来:“可能成年了,占地盘,像野兽那样。”

    “也可能食物不够。不过到底不如一块儿在波璃池子里好看。”

    武后笑着点点头,接着催促道:“你快去吧,该上朝了,别误了时辰。”

    “是,儿臣这就走。”

    “你父皇该吃药了,我也该走了。”

    “母后请。”

    连谈论花草虫鱼都不能好好继续,武后厌倦这种感觉。

    出了门,太子又回身问道:“母后,过两天是小妹的生日,儿臣想请示母后的安排。”

    “难得贤儿政务繁忙还记得小妹生日。”武后又叹道:“天儿太热,你父皇出不了门,你若有空,就带妹妹到上阳宫庆祝吧,那儿透风、凉快,小孩子家过生日不必大办,自家兄妹见见面,吃个酒,亲近亲近,我和你父皇就不去凑热闹了。”

    太子领了旨意离开。

    丰秋皱着眉歪着头疑问道:“太子这几日仿佛、仿佛变了一个人,眉宇间像是清亮了。”

    “嗯,是有些不一样。”武后掸掉胳膊上的花叶:“裴炎、高智周到了吗?”

    “到了,早朝后就来。”

    天皇病情加重,天天催着武后回长安,武后一日一日拖着,实在拖不过去,只好请裴炎、高智周来劝说。

    ***

    上阳宫自上元二年开始修建,今年春天刚刚完工,紧挨洛阳宫,洛水环绕而过。皇上开春只小住了几日,便一直闲置。

    太子命人把几里长廊用无数盆绣球花装点成彩色的花带,高处巨大的凉亭上摆上精致的酒菜,十几名女乐师带着琵琶、古筝弹奏优雅的曲子。

    等英王、相王都到齐,下起了雨,兄妹闲情叙话,共贺妹妹太平公主生日。

    武后去年为相王娶了两位妃子,正妃刘氏上个月生子没有列席,侧妃窦氏侍奉在旁。

    英王眼里只有新城郡主身边的韦吉尔,韦吉尔不理他,他也不再纠缠,只找新城郡主说话。

    哥哥们宠着妹妹,大件、小件送礼物。太子甚至送了座宅子给公主,宅子紧邻玛瑞娜的住所,好让公主有机会出宫散散心。

    玛瑞娜一向跟着公主,今日却没有来,太子好不失望,熬到宴会结束,公主去午睡,他到长廊,等蒋王的来信。

    一位小太监拿着托盘呈上茶果,果盘的下面压着一个线轴。

    太子直接拿起线轴,抽出里面的纸卷,打开,看完之后撕掉,扔到水里。身后的太监刘圆提醒道:”殿下,盖洛郡君来了,那边烟悦桥边伞盖底下应该就是。”

    太子远远看到对面桥上玛瑞娜经过,正往太平公主歇息的宫殿而去。他快步穿过长廊,从西边的亭子拦截过去。

    玛瑞娜拐了弯,太子停下,让身后的随从跟上玛瑞娜,请她到东边的宫殿叙话。

    玛瑞娜穿着一件由蓝紫色细小的珍珠片串成的开衫,开衫里面是软糯的白纱裙,头上戴着白纱绢花,额前垂着珍珠片抹额,抹额尖角下面坠了三颗水滴形珍珠。

    细小的珍珠片本是珍珠中筛出来的废弃料,玛瑞娜低价买来,挑选颜色形状一样的,做头饰、串成薄衫,既轻盈,又漂亮。

    玛瑞娜的清雅素净总让太子着迷,他就是想跟她说话、听她说话,他认为自己给玛瑞娜造成的伤害太大,只要有闲暇就替她惋惜神伤。

    “夫人请坐。”太子指着藤面的矮榻。

    “谢谢!”玛瑞娜坐上去,漏出白色的鞋子上,鞋子上还有木屐带留下的痕迹。

    太子把下人都撵了出去,自己弯腰搬了一个矮榻,挨着玛瑞娜坐下。

    玛瑞娜盯着他,他却温暖地笑道:“那孩子,幸亏你替孤抱出去,不然还不知道是死是活,孤应该感谢你才对。抱着婴儿,经过一道道宫门,你当时一定很害怕,对吗?”

    一连串的打击几乎要把玛瑞娜摧毁了,可消沉过后,玛瑞娜并不憎恨太子,反倒希望听到他的解释。他的歉疚那样治愈,稀释着她曾经的痛苦。她顺从内心的需求,冒险单独见太子,躲不掉,也不想躲。

    太子浅黄色的锦缎袍子上绣着金黄的线,左边腰间带着纯金的香囊,右边是两串节包,挂在洁白温润的玉带扣上。头发黝黑,梳洗整齐,拢进头顶的紫金冠中。年轻的脸庞上,浓眉剑目,鼻梁挺立,嘴唇刚毅,几代美丽女性的基因,让他长成一个标准的美男子。

    坐榻足够大,玛瑞娜把腿缩上去,抱在胸前,染成浅紫色的指甲,只剩下边上的一点点,习惯性放进嘴里啃。

    太子立刻挪到她近前,抓住她的手:“你,你怎么啃手……”女人在太子面前大约都不会失仪,啃手的他恐怕没见过。“孤知道你会害怕。不过现在没关系了,即便母后知道这件事,也不会把孩子找回来。”

    玛瑞娜的眼睛盯着他的眼睛,想从里面看到自己,看到他。

    “孤找了最好的医生,看妇科非常有名,一定可以帮你医好,三天后你在这里等。”

    太子没有松开她,玛瑞娜无奈地笑了。

    “听说李秀娶了滕王的女儿。孤想了又想,你失了孩子,失了爱人,孤该怎么补偿你。”

    玛瑞娜垂下眼睑,两排小扇子一样的睫毛盖住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她已经流不出泪了,只是感觉犹如流产那晚的宫缩,肚子和胸口酸痛。她的牙齿洁白而通透,咬着饱满的下唇。

    太子托起她的下巴:“我该怎么补偿你,你才能幸福,恢复之前在牧场上的样子?”

    “殿下何必在意?”

    太子猛地站起来,拉着玛瑞娜站立不稳,趴在他身上,他抱住她,吻上她的唇。玛瑞娜没有力气反抗,也不想反抗。

    门外的宫女太监众多,消息很快传到武后的耳朵里。汪嫂吓得腿软,久在宫里走动,她晓得其中利害,办法却没有。

    不一会儿从宫里传来懿旨,武后召玛瑞娜进宫。

    太子听到笑了,要牵玛瑞娜的手出门。玛瑞娜拨开他,自已走出去。

    玛瑞娜在仪鸾殿等了一个时辰,天都快黑了,才有两个宫女请她到清凉殿。

    清凉殿正殿宴会即将开始,歌舞已经上演。太子、英王、相王、太平公主、新城郡主皆已到齐。在新城郡主后面也为玛瑞娜设了位置。

    这大大出乎玛瑞娜所料,太平公主生日,皇室家宴,怎么会有她的座位呢?尽管有宫女指引,她还是踌躇不敢坐。

    太平公主站起来迎接她:“娜蒂,坐吧,母后特地吩咐为你安排的。”依照太平公主的意思,恨不得玛瑞娜坐到她旁边去。

    “多谢天后、公主。”

    公主不管规矩,依偎着玛瑞娜坐到她旁边。太子盯着玛瑞娜,玛瑞娜抬头看了看他摇了摇头,太子才把目光收回去。

    第三道菜都端上来的时候,天皇和天后才出现,只有玛瑞娜一个人行了大礼,着实有些不协调。

    太平公主穿了粉色纱裙,金色腰带和花边,头上戴了西瓜红的碧玺首饰,雍容华贵不失活泼稚嫩。天皇难得开怀大笑,赏赐珠宝、锦缎无数。

    相王妃刘氏也抱着婴儿出席,特地向玛瑞娜举杯。刘氏比相王大两岁,没有出嫁之前就和玛瑞娜熟识。她性格温良,深得相王喜爱。

    宴会结束,众人皆散,太平公主腻着天皇、天后,玛瑞娜则为天后的朝服里设计衬裙,尚衣署的人都被叫到前殿。

    以往都是玛瑞娜按照宫制礼服出样稿,这几年,天后要求里面的衣服舒适,尚衣署都以玛瑞娜的样稿调整礼服。

    等前殿就剩下玛瑞娜一人,武后走到她身边问:“娜蒂,太子有没有难为你?”

    见武后并没有生气,玛瑞娜松口气,说:“没有。”

    “娜蒂自小在宫里走动,伴着公主长大,本宫不拿你当外人。那裴氏让娜蒂为难,娜蒂就难为自己,怎么不来找本宫?”

    “天后恕罪。”

    “本宫无暇顾及公主,把公主交给娜蒂,娜蒂要先保全自己,才能保全公主。”

    “是。”

    “太子若真能得佳人如你,也是他的福分,可惜时机不对,净让娜蒂难堪。”

    “劳天后记挂了。”

    “贤儿自认为是没有娘的孩子,倍感孤苦,娜蒂若能与他沟通,让他崖边止步,也是替天皇和本宫解忧。”

    “是。”

    “天色不早了,今晚和公主住在宫里吧。”

    “是。“

    大殿中,武后又叫了一杯酒,丰秋劝道:“陛下等娘娘安寝呢,娘娘喝了这杯,睡吧。”

    “娜蒂是个真性情的孩子,本宫总想让她和我的月儿(太平公主)远离宫廷,过安稳日子。”

    “娘娘勿多思,不然一会儿睡不着。”

    “娜蒂颇具感染力,她不用教导谁,只要做自己,身边的人就会学到。她把月儿带得自重、豁达,正是本宫想要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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