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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第二回 与民争利

    大雪纷飞的日子,围炉喝茶,坐在玻璃窗子后面看雪,最惬意不过了。

    楚浩抱着燕西,裹着棉被,坐在宽大的胡床上,望着雪花洋洋洒洒,不一会儿,就听燕西的鼻息越来越重。

    炉子上的水壶冒着热气,丫鬟过去拎起来,为楚浩冲泡了一碗茶,扭头看到燕西闭着眼睛,呼吸均匀。

    “夫人睡了。”

    “是的。把茶递给我,还有那本书。”楚浩轻声道。

    丫鬟把茶和书放到桌几上,壶里添水,放回炉子上。

    “莲子八宝粥差不多一个时辰就炖好,奴婢到时候来叫醒夫人。”

    “夫人醒了再说,你去吧。”

    楚浩轻轻把燕西放下,小心挪到桌几旁边,拿起他称作‘书’的账本。

    在楚浩的陪伴下,燕西夜里能睡整觉了,最近连白天都在睡觉,黑眼圈在消失,嘴唇逐渐有了血色。

    楚浩要么抱着她,要么握着她的手,时不时亲吻她的脸颊,他想尽量把欠缺的补回来。

    眼看就要中午,雪还在下着,丫鬟进来禀报:“郡公,定远将军到。”

    楚浩忙从胡床上下来,到门口迎接楚岳。

    楚岳在门厅,把雪帽、斗篷交给小厮,脱了毡靴,踩上木台。

    楚浩亲自开门请他进来。

    “二哥几时从长安回来的?”

    “昨晚刚到。郡主好些了吗?”

    “好多了,就是离不开人。中午咱们就在这儿吃饭吧。”

    “没关系,都一样。怎么,太后又把你扣在京城了?”

    “不知道又要到什么时候。”

    “这么大的雪,门口守卫很敬业。呵呵。”

    楚浩摇摇头:“要么软禁,要么外放。总没有自由。”

    “去年,太后把庐陵王迁到房州。太后知道庐陵王与你的关系,大约怕你财力支持他。”

    “这也太扯了。”

    “太后为了把大臣的目光从薛怀义身上引开,就把小溪封为郡主,大出风头,让你引起注意。”

    “小溪在被捧杀?!”

    “不,不。太后是真的喜欢小溪。小溪虽然小,学东西很快,读书、练武、弹琴、书画样样都让太后骄傲。又有徐昭容悉心教导,做事有分寸,甚得太后欢心。”

    “徐昭容?”

    “太宗徐婕妤徐慧的妹妹,显庆年,太后当上皇后不久亲自选进宫的。徐昭容一心读书,从未被先帝宠幸过,因此被太后所容。”

    “好吧。看来小溪还是不能接回来。”

    “是啊,小溪在太后身边,只要太后高兴,封个公主都不为过。如果接到家里,两个郡主,一个郡公,势必成为焦点。”

    “二哥,还有一件麻烦事儿。”楚浩说完起身去看了看燕西。

    “你说。”

    “我回洛阳时,到丽景门去了,酷吏从苏杭抓了‘贝力’冶炼坊的一个匠人,用了大刑。”

    “铁器是第一抓捕目标,进大牢的很多。”

    “他们给匠人编造证词,趁匠人用刑昏迷,拿他的手按了手印、画了押。”

    “背后有人指使?”

    “对,侍御史鱼承晔的儿子鱼保家。”

    “那个给太后上书,铸铜匦,助长告密之风的鱼保家?”

    “对,就是他。楚瀚和鱼保家打过交道,楚瀚因制陌刀有功,先帝曾授官给楚瀚,鱼保家当时是将作监的小吏。”

    “怪不的他一个世家子弟,学着铸造铁器,原来是从瀚身上看到这是条升官发财的路子。”

    “他得不到陌刀的精髓和关键,就辞了差事,自己创建冶炼作坊,多次找瀚请教,都没有见到瀚本人,因此结了梁子。”

    “他要把瀚牵扯进来?”

    “是啊。秋天又抓了十几个人,状子一旦递上去,瀚难逃干系。所以我当着来俊臣的面把状子扔进火盆里烧了。”

    “你,烧了!那鱼保家能善罢甘休?”

    “据南方的商队报来说,徐敬业起兵时,鱼保家扬州的作坊曾帮叛军制作兵器。”

    “那他恶人先告状,想嫁祸他人。”

    “若狄人大在,拿住他的证据也不难。可太后知道狄大人反对酷吏,把狄大人支到宁州去了。”

    “狄仁杰?”

    “二哥认识?”

    “不认识,听师傅刘仁轨提起过。”

    楚浩听到刘仁轨,停顿了一下,忍住没往下说。刘仁轨已经死了,若楚岳知道刘仁轨对他们兄弟二人的所作所为,只会给他添堵。

    “我近期去菜州,顺路查找证据。”

    “拿证据可以,但二哥不能去告发,咱们是一家人,二哥牵扯进去说不清楚。”

    “那我拿到证据后,交给来俊臣,让他去立功领赏。”

    “可我在苏、杭、扬州都开了冶炼坊,多是制针,或家具和造船的配件。虽然全是民用,难保没有成品卖到叛军手里,若严查下来,如何应付?况且来俊臣一定认为我是蓄意陷害鱼保家。”

    楚岳想了想说:“找鱼保家的仇人,让他去告发。”

    “好,这个主意好。二哥自己也要当心。”

    “放心。我会做得不露痕迹。”

    ***

    整个正月,各种节日庆典、祭祀、朝贺活动不断,加上太后封皇子成美为恒王,隆基为楚王,隆范为卫王,隆业为赵王,仪式举行了三天。

    楚浩以燕西生病为由,一直躲在家里。秋夏跟着玛瑞娜和亚瑟,小儿子冬春还养在公主府,家里只有夏秋一个孩子。

    燕西病情明显见好,两三岁的夏秋绕膝玩闹,楚浩居然听到了燕西的笑声。

    楚岳到宫中奏事,顺便探望小溪。他拉着小溪从饮羽殿往洛城殿走,迎面碰上文昌左相苏良嗣。

    苏良嗣银发银须,八十有一,在朝中人人敬重,楚岳把小溪交代给宫女,快步走到近前见礼。

    不想苏良嗣身后的尚方监裴匪躬站出来说:“将军也堪当英雄之名,可你们兄弟竟把幼女送进宫中,谄媚太后,真是让人不耻啊。”

    大人都还没说话,小溪从柱廊后面走出来。

    裴匪躬吓了一哆嗦,立马跪下:“熙郡主安。”

    小溪怒目圆瞪,撸起袖子,小声命令身后的太监。

    只见太监走上前去,朝着裴匪躬的脸上狠狠扇了一个耳光。

    小溪则在一旁说:“哎吆,二伯,这大正月的,蚊子就跑出来‘哼哼’,真是不怕死啊。”

    “小溪!”楚岳瞪她。

    小溪这才转过身,朝苏良嗣作揖道:“国公安好。”

    “郡主安好。”苏良嗣抿嘴绷着笑。

    “大人走好,末将告退。”楚岳忙拉起小溪迅速撤离。

    到了洛城殿的台阶上,小溪还是气鼓鼓地:“我最见不得这种仗势欺人的狗官。只打了他一下真是不解气啊。”然后她扭头说:“小菊,快,快去洗洗手,哎呦,真恶心。”

    太监笑道:“郡主跟苏大人可是对脾气。”

    楚岳不解,太监不敢详细说。

    小溪却示意楚岳贴过去,她小声道:“苏大人也爱打人耳光。夏天,苏大人在贞观殿遇到薛怀义……”

    楚岳抬头看看四周,小溪把他拉下去:“苏大人命左右打了薛怀义十几个耳光。猜太后姥姥怎么说?”

    楚岳把手指放在嘴上,小溪却毫不在乎:“太后姥姥说‘南门是供宰相往来的,阿师应该从北门出入。”

    “小溪,你……”楚岳一脸无奈。

    后面太监和宫女识趣儿地远远跟着,小溪笑得前仰后合,招手让他们跟上。

    “郡主讲完了?”太监满足地笑着。

    “讲完了。”

    拿鱼保家的证据对楚岳来说轻而易举,太后杀了鱼保家,楚浩仍然觉得不安全。听楚岳来告小溪的状,楚浩更加烦恼。

    “尚方监管宫中器物,商队还指着裴匪舒采买,小溪……这……哎……胡闹。”

    “我打听了,苏良嗣又将调去守西京,裴匪躬跟他一起去长安。”

    “到了长安也是个大问题。尚方监隶属少府监,裴匪躬是裴匪舒的弟弟,我与少府监裴匪舒是老相识了,希望他能帮忙弥补。”

    “裴匪舒奸诈,不能让他知道此事。”

    “最让人操心的是小溪,不然让燕西进宫把小溪接回来。”楚浩急道。

    “郡主还没好利索,你是仗着郡主的病闭门不出的。还是我去找找裴婶(库狄萨允宝)吧,看她能不能帮上忙。”

    楚浩叫住他说:“二哥,不用为难,听天由命吧。”

    “这可不像你说的话。”

    洛阳春光正好,太后常常驾临瑶光殿,楚岳也借此享受一下九州池的美景。可当他看到库狄萨允宝同凤阁侍郎刘祎之相谈甚欢时,立即倒了胃口。

    刘祎之本人倒没什么,几年前死了正妻,娶库狄萨允宝也行得通。楚岳看不惯的是库狄萨允宝的用意,刘祎之出身北门学士,太后一手培养起来的人,库狄萨允宝明摆着投其所好。

    楚岳毫不避讳地从刘祎之身边把库狄萨允宝叫走。

    “什么事儿?”库狄萨允宝没好气地问。

    “他都快六十了,小婶是……”

    “我十九岁嫁给裴老时,裴老就六十了,你们都支持。如今我二十多了,找个还没六十的,你就有意见?”

    “小婶说的是楚浩,我可没支持过小婶嫁给任何人。”

    库狄萨允宝翻了个白眼:“好吧,有什么事儿,到家里说吧,我还忙着呢。”

    “这里是皇宫,不是谈情说爱的地方。”楚岳急道。

    “我们在谈正事儿。”

    “你刚说要嫁……”楚岳用手锤柳树,转身走了。

    他厌烦透了官场、皇宫的是是非非,真想逃走,到战场上痛痛快快杀敌。

    ***

    雨季来临之前,李林派小正到洛阳跟楚浩核对账目。

    楚浩看到小正先问:“去过盖洛家了?”

    “是的,来之前刚去的。”

    “西托好些了?”

    “痴痴傻傻坐着,不讲话,盖洛先生在家守着呢,我把药放下,说是郡公您让送过去的。”

    “好。”

    “您说,偏偏那么凑巧,绞死徐婉儿的时候,盖洛二公子就在她脑袋下面。据说徐婉儿披散着着头发,眼球凸出来,舌头伸的老长,换做谁也要被吓个半死。”

    “本想塞姆伤心难过一段时间,盖洛家能平静些日子。”

    “盖洛大公子住宅四周的守卫比郡公家门口的军兵还多,定远将军去了几次都不让进。”

    “你平时多去打点,送些吃的、穿的。”

    “别人都避之不及,郡公……”

    “就说是我送的,不要管那么多。”

    “是。有件事要问问郡公……”

    “郡公什么郡公,以往怎么叫还怎么叫。”

    “大哥。大哥是不是给西京留守苏大人送了什么好处?”

    “苏良嗣?”

    “对啊。”

    “得罪他还来不及呢,哪儿来送什么好处。”

    “可是苏大人处处帮着咱们,跟他一起调去的裴匪躬只要来为难,就被苏大人挡回去。”

    “怎么讲?”

    “南瓜头不是采买禁苑的果蔬吗?往年皇上、皇后在西京,还有个开销,如今鸾驾都迁来洛阳,禁苑的果蔬纯赚利。”

    “裴匪躬说什么了?”

    “说买卖要收回宫里,不让农人采了。”

    “娘的!”

    “这弟兄两个贪腐了多少钱,怎么就盯着禁苑那点儿东西。往年裴匪舒说宫里要卖马粪,现在裴匪躬要禁果蔬,就他们会替宫里算计。”

    “后来呢?”

    “赶上苏大人说了一句话就把裴匪躬噎回去了。”

    “什么话?”

    “苏大人说‘春秋时,鲁国国相公仪休不许家人种菜织帛,以免与民争利;我从没听说过皇家卖蔬果的。’”

    “‘与民争利’,好啊,说的好。”楚浩心里气道,岭南的盐铁全是皇家生意,他招人来,只能赚到个辛苦钱,余下的全都进了皇宫的私库。

    “小正。”

    “是,大哥。”

    “你这次回去,跟林交接完,就往岭南跑一趟。”

    “岭南?找益智?”

    “对,找到益智,告诉她,岭南的盐以后咱们不出人运,商队只从官家采买盐,不管运。”

    “为,为什么?”

    “因为岭南道路难行,人们住的偏远,若官府摆摊卖,很多地方的百姓都吃不上盐。”

    “那,那不是抢了官家的利益。”

    “盐卖的多了,官家的利益就不会少,老百姓也能吃上盐。”

    “若官家不答应呢。”

    “岭南的生意我说了算,官家不答应,让他们自己卖去。”

    小正左手搓着右手:“大哥,用不用您上奏……”

    “愣着干什么,把账本拿出来。”

    “大哥,要不我回去跟林哥说一下。”

    “主意定了,说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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