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蛛丝马迹

    时间推回现在,齐渊再次回到了这个石厅,所有的人都对身着蓝色法袍的他侧目而视,三个星期前,在众人的见证下,他毫无悬念地击败了同为“次权”级别的“毒刺”,“土人”,“锅炉”等一众高手,甚至以近战法师的打法和“半权”级别的战士打的有来有回,不分胜负。

    最后是“三当家”亲自上场,才终结了这个年轻人的连胜——是的,这只是一个少年郎。

    齐渊的目的也达到了,所有人都记住了他的名号“法袍”,也记住了他的组织“时旬”。

    此刻的他正盯着总榜最上层的任务。

    那是一张要求缉拿杀害冯家少爷凶手的通缉令,是一个公共任务,他三周前就已经注意到了,但和之前不同的是,这个任务现在后面跟着一长串各个贵族发布的相同的缉凶任务,奖励已经相当丰厚。

    “我还挺值钱的。”齐渊看着名单,心里有一种怪异的自豪感。

    他的眼睛忽然定住了——他看到了冯家后来追加的三个任务,而他没有杀这三个人!

    有人模仿我的手法?然后让我顶罪!

    但在场的其他人看到齐渊在任务榜前驻足,都猜测法袍正在考虑选择这个任务作为升阶任务,他的实力显然不应该满足于呆在“次权”。

    已经有几个情报贩子凑上前,希望和法袍完成交易。

    “哦,需要我拿出些什么嘛?”

    “不需要,不需要。只要大人完成任务后,从奖励中拿出一成就行。”情报贩子都是见风使舵的人,面对次一点的佣兵,他们会要求支付报酬再给情报,钱货两清,而更有潜力的,他们则先免费提供情报,如果此人完成任务,再索要报酬——那会丰厚许多,也不至于得罪人。

    齐渊也很好奇,此前他尽量不留痕迹,要么就放出一些经过设计的烟雾弹,他很想知道这些情报贩子究竟实在捕风捉影,还是确实有些本事。

    于是他同意了这笔交易,反正是免费的,他又不会自己抓自己。

    一个只手忽然从身后搭上齐渊的肩膀,齐渊心中大惊,自己居然对这个出现在身后的人毫无察觉。他转过身去,看到了一个身着蓝衣的女子,容貌精致,十分美丽。

    其他情报贩子见状,却都退散开来。

    “你对他们的死有兴趣吗?”那个女子地问。

    “嗯。”

    “叫我玲就行。奴家的直觉很敏锐,所以第二个倒霉鬼出现时,奴家就觉得还会出现新的死人。”那个女子意味深长地看着齐渊,齐渊和她对视时,总有种异样的感觉,看得他心里痒痒的。

    “精神系吗?还是不要看她的眼睛。”齐渊将头偏向一边。

    “那个行凶的人是个剑士,不知法袍先生对剑术有了解吗?”

    “略知一二。”

    “我可是亲眼见过那个人行凶呢。”那个女子不经意间轻轻向前靠近了一步,几乎都要贴着齐渊的身子了。齐渊闻到一阵清香,感受到身子传来柔软的触感……

    换作平时,正值青春的他可能真的禁不住“媚术”,会变得飘飘然起来,但此刻,听闻情报贩子说自己被她目击了,可一下把他吓软了。

    加上对方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靠近自己,说明这个女人所言可能非虚。他反复安慰自己,确认每次行动时都带好了面罩,但仍感到可怕的危机感。

    他冷静地后退了一步,在自己和女子之间设立了一道法力屏障。

    “请自重。你看到了什么呢?”

    “毫无疑问,一个战斗经验很丰富的剑客。身形和你差不多……”

    说到这里,那个女子饶有兴趣地看向齐渊,似乎在打量着他的身形。

    “那个人可以使用龙化,应该是局部龙化,说明有龙族血脉。他的炁很诡异,有报告说是一种蓝色,很沉重的蓝色,但在我看来更像是黑色。我在可能是下一个目标的贵族那里提前蹲点,我蹲了三个人,总共九次,但是只遇见他一次,那是夜里,行动起来太明显,我没有跟上去。”唐玲自顾自的说。

    “另外,死的那些人都算是龙族里的杂碎了,我认为这个人可能因为这些家伙中的某一个失去了重要的东西,是想复仇罢了。但有这个实力,要么天赋异禀,那样早就会被本地的大族发掘,要么有人撑腰,这样的话肯定是某个豪强子弟,我已经查阅可能符合条件的盘徂贵族,并没有类似的人。”

    “他的剑法,绝非本地门派,至少不是有名的。可能是随着北部战争南下的怪人。至于还有些细节嘛,我和那些人可是不一样的收费标准哦。”她直勾勾地看向齐渊的眼睛,可齐渊这时候已经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好不客气地用凶狠的目光作出警告,她知趣的收回了自己的法术。

    “交个朋友吧,姐姐这一单就不算你了。”她从腰带里取出一张纸条,双手透过法力屏障,将纸条放在了齐渊的掌心,还用纤细的小指轻轻一勾。

    那是一张符箓,用来储存信息的“存风符”。

    “还需要什么的话,就到那边来找我。”她轻轻指着一处石墙,拐角处似乎有一个通道。白嫖到有价值情报后的齐渊稍稍卸下了防备,瞳神与她相遇,只是一瞬,却让齐渊有点醉醺醺的感觉。

    齐渊正欲转身离开,却看到一队官员打扮的人也来到了这个地方,附近的佣兵一下警惕起来,有几个人已经把手搭在自己的武器上。

    齐渊回身带上了面具。

    “这是什么风把郑大人吹到这来了,哦不对,应该改口叫烛大人了。”

    提修尔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石厅中央,此时的他带上了一副单片眼睛,扫视着前来的全副武装的官员。

    “提修尔,这是你们这儿的东西吧。”

    烛邺无打开一个棉布包,里面是一张残缺的羊皮纸。

    齐渊马上反应过来那是自己扔的烟雾弹,当时他的打算是先在“普拉”放出去一些假消息,放出“时旬剑鬼”的身份,再让顺藤摸瓜找过来的官员坐实“时旬”的存在。

    但之后他改变了主意。

    他不确定“普拉”内部有没有什么皇族的内鬼,将剑鬼和贵族之死中的剑客联系起来后,就把同在时旬中的“法袍”给上报了。

    他没有在“法袍”这一身份上多加掩饰,有心人可以在普拉蹲守自己。

    此外,随着自己“赏金”的不断提高,他也畏惧唯利是图的佣兵们,毕竟露面的最强者——“三当家”提修尔就已经略强于自己,他在“普拉”中并非无敌的存在。

    齐渊于是决定先把“剑鬼”藏起来,不急着织网,省的出岔子。

    但他忘了早在第三次作案时自己就“伏笔”了。

    回忆结束,他看向为首的那个官员,是个气宇轩昂的中年男子,却没有半点寻常官员的那种富贵相——他的皮肤呈现古铜色,脸上暴露出来的颈部和面部上都有疤痕,绝非只是坐堂发号施令的文官。

    那人却顺着齐渊的视线朝他瞥来一眼,何等敏锐!

    齐渊知道此人是来追查自己的,那个官员的问题和举动很可能可以反映出他们追查的程度和动向。

    但他感到自己现在的状态很奇怪,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在那个提问的官员身上,似乎他所说的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

    齐渊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体内有一股被堵住的气弄得他浑身发涨。他脑袋一片空白,昏昏然地从另一处通道离开了。

    离开普拉,他也没有和齐老发起沟通。

    齐渊甚至忘了探查附近是否无人,鲁莽地直接用传送法术把自己传送回盘徂外城的阵点,他感到体内有些燥热,一种冲动感越来越强。

    鬼使神差的,他走进一幢豪华热闹,粉黛盈香的高楼……等到他回过神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他看向自己身旁不知名的女子,感到一身荒唐。

    他付清了钱款,头也不回地离开这个让他终身难忘的地方。

    他唤出齐老。

    “昨天和我在普拉里交流的那个女子,她是什么来头,你知道吗?”

    “我深度隐藏的时候是没有办法感知外部情况的,如果附近有强大的修习灵魂之术的人,我作为灵体可就糟了秧了。”

    齐渊于是跟齐老复述了一遍。

    “听你的描述,应该是同时修炼了‘潜行’‘感知’‘魅惑’几种法术的人,你要小心,‘潜行’和‘魅惑’都是难度不低的修行术,对天赋有很高要求,能够掌握这两种的通常不会选择做一个情报贩子。”

    “她可以做到精神掌控吗?就是你自己没有意识,会对她说真话的那种?”齐渊又想到自己和她交流时那种不经意间被勾起的“坦率”情绪,不免一阵后怕。

    “除非实力非常悬殊,并且另一方的精神被限制了,丹药呀,法器呀,法阵呀,这都需要时间,不然做不到,灵魂可是这个世界上最难掌握的东西。”齐老不假思索。

    在另一边石墙后的小屋里,一个美丽的女子往即将烧尽的香炉里添了一点香粉,她已经换下了蓝色的裙摆,薄纱下的藕臂若隐若现,十分诱人,那人正是唐玲。

    此刻她正坐在梳妆台前反复确认自己的状态。

    她可是抱着一击必杀的自信出去的,因为对手是个法师,可能修行过相关的精神抵抗,她特意服食了特殊的丹药,配上了提炼过的熏香和脂粉,对视的时候也开足了功力。

    虽然前面他一直很紧张,自己找不到什么机会,但最后那一眼他绝对防备不足,最后那一下肯定是中了,可是半天过去了,那个青年人还是没有回来。

    “怎么,那小子对你没反应?”提修尔出现在唐玲身后,冷不丁地问?

    “别没大没小的,论级别,我可比你大呢?”唐玲娇嗔道。

    “组织突然把你派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和这小子有关吗?”提修尔漫不经心地套话,他深知除非这个女人自己愿意,不然他是无法从她嘴里问出些什么的。但他还是问了,好像在走过场一样。

    “都怪那群狗官,他们不来的话他不会急着走,我肯定得手了。”唐玲并没有接过话茬,“那些人是来干嘛的?”

    “来问话的,你要是多在大厅呆一会就能听完。已经有专人登记,等下我让人把记录送到你这来。不过话说回来,当初的那几位,也有感到不对先撤,半途又失了神跑回来的吗?我可是体验过的,你的法术后劲大的很。”显然相比那些不速之客,提修尔对唐玲失手一事更感兴趣,并指出问题并不在于官员。

    “他应该有同伴,同伴在外清除了他的状态,或是提醒了他;也可能是他身上有类似的法器。”唐玲自言自语。

    “说不定是你年老色衰,功力退步喽。”提修尔摆摆手奚落道,一改之前冷面君子的风范,他似乎和这个女子不只是单纯的上下级关系。

    “哦,你还要试试嘛?”唐玲突然换了一个声音,柔波似水,勾人心魄,提修尔愣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

    “别跟我开玩笑啦,行了行了,我感受到了……我会派人试着查查法袍的底细,不过不要抱有太大期望哦。”提修尔转过身,不再看着唐玲,径直离开了。

    唐玲微微一笑,从提修尔的反应看,自己到底子还是在的,手段也并没有生疏。这次只是个意外,无论是提修尔还是那个小少年,她都有把握撬开他们的嘴。

    而且在她看来,法袍似乎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沉着冷静。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是在和一个故作成熟,不谙世事的小男生打交道。

    她从脑子里找出更多关于法袍的细节——从那天比赛起,法袍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因为他的表现完美符合上面的指标。

    在擂台战中,最后是她拜托提修尔亲自上场,在缠斗中给法袍作上炁标,这家伙才装作“兴致盎然”的样子出手。

    但当她试图追踪炁标,却发现炁痕在离普拉不远的地方断开了。

    提修尔的炁标是打在灵魂上的,寻常的人根本无从察觉,更难以清除,这下法袍的身份就愈发惹人好奇了。

    还有一点让唐玲关注这个少年——他和那个刺杀贵族的人实在是太像了。

    唐玲是间谍出身,不但擅长记忆各种情报,对每个人的特点也颇有敏锐感。她的直觉告诉她,法袍和那个剑客就是同一个人。

    凭她在炁的伪装上的造诣,那天晚上不难看出,刺客的炁经过精心伪装,蓝色的炁只是障眼法。

    但她还是有一个疑问,这个水平的法术和剑术,是一个青年人可以兼具的吗?

    “熟悉的感觉,和那个家伙有几分像呢。”她回忆起几个月前见到的一个后生,她给了唐玲太多惊喜。

    唐玲又想起来那个家伙亲自交代给自己的计划——她表面上只是一个颇有手段的情报贩子,实际却是盘徂普拉天降的“二当家”。

    她到这里来是执行上头的莫名其妙的紧急任务——密切留意各地突然崛起的人杰,尤其是青年人。

    她在“法袍”他背后的“时旬”里看出了一点苗头,于是打算向上层回复,同时换个身份接触这个法袍。

    ……

    ……

    ……

    烛照让左右退下后,扶正了自己的紫龙皇冠,静坐在空荡荡的龙王殿中等待。

    旋即一只黄鸦停在大殿门口的空地上

    烛照见状轻轻按动手柄上的源石,解除了秦元昊设置的法术预警阵,随后又解除了龙王宫里的结界。

    结界刚刚散去,便有一阵阴风挂过,一只瘦长的黄狐不知何时出现在大殿中央。随后她化成一个人形。

    “那本《招魂术》,有帮助吗?”

    “谢过陛下,我的模拟已经成功了,如果要完成陛下的心愿的话,现在只需要一个合适的载体。”

    “哦?”

    “阴阳互转,需是一个女子;血脉相承,要是陛下的血亲;涅槃重生,需要有凰族的血脉……”黄狐狡黠的瞟了一眼大殿之上的龙王。

    “当初你可没有说这么多的要求,你现在让我到哪里去找这样一个人!”烛照感到自己先前被欺骗了,“永生”希望落空的他大发雷霆,大殿都在颤抖。

    烛照随后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他一只手颤抖着抚摸着自己的权杖。

    “如果我找到这样一个人,那么就可以预祝自己‘寿元永昌’了,对吧?”

    “倘若陛下不食言的话。”

    “朕自然不会食言,朕若要食言,今天早上就把你交给狐真的使者了。滚吧!”

    “那我告退了。”

    “等等,我多叮嘱你一句,不要和我的孩子们打交道,也不要和朝臣打交道,不然你就是在找死。”

    “在下谨记。”狐空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诡异笑容,身形一闪消失了。

    烛照按下了王座上的机关,不一会儿就跑来两个近侍。

    “传烛安然入宫,赐为永昭王,封地,嗯——,南陵吧。”

    侍从刚要下去,又被龙王叫住。

    “让她最近就启程,秘密出走,秦家那边我会交代,分出一队暗卫去跟着她,保护她的人身安全,新宫动土慢些,让她暂时住在我叔父那里,任何情况,立马汇报!退下吧!”

    侍从感到疑惑,但他是龙王最忠诚的仆人,因此没有吱声。

    “你的狐狸尾巴再长,也伸不出这盘徂之外!”烛照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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