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分别

    在齐渊出发的同天,一伙神秘人来到了盘徂的普拉,明显是外地打扮,为首的公子拿出来一张镂空的灰卡,随后被侍卫簇拥着大摇大摆地进了普拉。

    那张卡是普拉总部颁发的,象征着他们是普拉的大金主。

    他们得到了提修尔的接待。

    “我听说最早有时旬消息的就是这里,我想见见那位‘法袍’先生。”为首的公子并未绕弯,直接提出了自己的诉求。

    “不好意思,我想规矩您是知道的,我们不会暴露业主或佣兵的信息,除非他们自己愿意。”提修尔端详着眼前这个衣着华贵的青年人,他身上的炁味极淡,仿佛从未修炼过炁,这在进入普拉办事厅的人中可是头一次。

    “那就帮我转达一条消息吧,这是符合规矩的。”

    那个青年对提修尔的拒绝并不意外,他不紧不慢地他摘下面具,露出了真容。

    提修尔在脑海里搜索了一番,认出了这个人,他是南龙岛颐和商会的大公子伊尔,南国的商会富甲一方,几乎垄断大陆南方的海上贸易,平日出手阔绰。

    更重要的是,颐和商会已经吞并了先前的特斯克商会,成为了普拉法器、奴隶、兵器交易的主要供货商。

    颐和商会接手这些任务之后,极大地改善了奴隶的运输条件,提高了成活率;他们还将货品交易的流程制度化,规范化,一下子减少了许多中间商赚差价的机会,提高了两边的利润。

    战争时期,颐和商会还大量提供粮食、药品、布匹等基础物资,量大质优,在黑白两市都很有市场。

    伊尔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提修尔。

    “把这个转交给‘法袍’,并告诉‘法袍’先生,我现在要前去北离,我会留人在盘徂普拉,也欢迎他到南国的会馆拜访。”

    提修尔接过纸条,把写字的一面向下,折叠起来。

    那个男子忽然一笑,说:“提修尔先生若是感兴趣,不妨一看。另外请您再抄录一份,如果还有其他时旬的成员出现,请也予以通知。”

    “好的,我会转交的。”

    “那么谢谢了。”伊尔对随从使了一个眼色,那人丢出两袋黄金。

    “这儿的普拉和别处的不一样,我很喜欢提修尔先生的风格,更有烟火气。你们的账大概算了算,兴建房屋,购买药品,补充粮食的开销都不小,这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伊尔重新戴上头套,和自己的随从一同离开了。

    提修尔笑了,尽管他知道这些钱很可能是对方收买自己的手段,但他还是从心底感激伊尔。战争时期,民生多艰,人员骤增,他确实手头很紧。

    “谁让我喜欢当村长呢。”提修尔自嘲地调侃道——从童年时期他就在流浪中打拼成长,他十分珍惜也十分享受这种村庄式的宁静,也对流离失所的人抱有同情心。

    他低头看了一眼那张纸条,上面的第一行内容是他熟悉的龙族文字,但难解其义:

    ——时旬元年许昂罗兰兹。

    看来人族侵略的轰动性要超出自己的想象,不光是唐玲这种敏感的高层和临近北离的紫岚、钢城的势力,就连遥远的南龙岛的大人物也被吸引了。

    或许有什么隐情呢?但那不是他要管得。

    “小冲,进来。”提修尔唤来一个干练的年轻人。

    “给你几个名字,你去查查:许昂……”提修尔话说一半就停住了,好像若有所思。

    黄冲疑惑地看着上司。

    “算了,这件事你不要管了。你拿这些钱进城买些冬衣。给前天从北方下来的那批人发了。剩下的把医堂的账给结了,再请医堂的先生喝酒。”

    经过一天,齐渊一行人辗转多次传送,把各个长老放到了青都等地,他们三人则并没有按照计划说的停留在青都,紫龙王授予齐渊秘诏,要求在到达青都后打开,内容是命令烛渊前往北离境内,会有使者接应。

    在等待接应使者时,他们来到了紫岚的秘密基地,这里有此前紫岚探子收集的情报。战事比他们想象的要严重的多。

    人族部队并不只是入侵了北离,他们沿着海岸线在整个北方发动攻势,凰族、狐族也都损失了沿海的领土,他们还完全占领了北方群岛。

    和此前报道的“劫掠”不同,他们的部队在这里安营扎寨,明显是想要侵吞领土,而非掠夺财物。

    紫岚国内对人类武装的强度的报道也模糊不清,从未提及他们有着先进的战船,其他海上船只根本无法抗衡;也没报道他们当中出现了大量优秀的火法师,给北离的部队造成了可怖的损失。

    “不对劲。”秦若素合上一本手录,看向烛渊。

    “信息差太大了,和我们在紫岚了解到差别太大了。就算路途遥远,也不应忽略这么多重要信息。”

    烛渊转身看向唐玲,这个女人正无聊地翻动一张地图,显然她的信息差要小很多,但她没有和自己透露。

    看到烛渊目光转移,秦若素警惕地也看向唐玲。

    唐玲对烛渊噗嗤一笑。

    “来吧师弟,师傅有要我单独转达给你的话。”

    秦若素意识到自己表现地可能太过明显,于是低头继续看书。

    烛渊则跟着唐玲来到屋外。

    “你到底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找点乐子吗?”

    “之前你和若素说了什么?不要忘了我的底线。”烛渊释放出三分黑炁,缠绕着唐玲的双腿,唐玲产生微微的阻滞感,那是齐渊在警告她。

    “哼,一个个的都这么冲,是不是我这张脸太普通了,所以你们也把我当一般人了?要是我换回自己的脸,弟弟你还会这样嚣张吗?”唐玲一掌便打散了烛渊用来警示的黑炁,粉红之炁顺着退却的黑炁包裹了烛渊,烛渊一把焰火将它们烧尽。

    “你还有别的什么话要说吗?”齐渊发现自己没有其他话可以说。

    他的脸已经微微发红,看来火气不能完全抵消红尘之炁的效果。他有经验地转过身,不和唐玲面对面。

    “没有了,你转过来吧。”

    “我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

    “他们来了,背对使者可是失礼哦。”

    齐渊慢慢地转过身,将视角小心翼翼地从天际一点点放平,果然看到使者服饰的人从门廊尽头往这边赶,让齐渊惊讶的是,他认识其中一男一女。

    女人正是烛昀珲,她身边的男人则是冯家的二管家冯如海。

    原来,随着战事扩大。北离早就秘密派遣了使者向紫岚和钢城求援,在紫龙王的授意下,先前已经派出烛昀珲等人前往北离交涉,希望能够一致对外。

    但北离给出的消息却很奇怪——人类在沿海地区的攻势很猛,在深入内陆的地方却屡屡受挫,这让多疑的紫龙王怀疑北离在使诈。北离可能是在夸大人类的强度,想要借此引诱其他国家出兵。

    因此烛照果断下令封锁国内的消息,避免因为舆情发酵把自己的军队绑在了“不存在”的战车上。

    烛照早就怀疑盘踞北方的冯家和北离有染,并不信任单一的情报来源。

    老谋深算的他先派出烛昀珲一行人到北离了解情况,后来又顺坡下驴,让秦家的烛渊等人到了北离,他在秘诏中让烛渊在两周的时间里调查清楚,并用符文石单独向他汇报。

    但比起皇帝的调查任务,齐老给他的任务更加严峻。

    这天深夜,烛渊避开了众人的视线,连续使用传送阵悄悄远离了他们的营地。

    沿途齐老已经事先布置好传送尾阵,因此齐渊顺利地避开其他人来到了一处隐蔽的山洞。

    齐老看过去有些憔悴。

    “近日感觉如何?”齐老率先发问,寒暄起来。

    “好像有点打不起精神。”

    “感受到了吧,我们太久没有“行动”了,你和我的契约力量正在减弱。”

    “那该如何?”

    “刺杀,毫无疑问。从我的情报看来,只要杀死人族的国师,就能让你我在未来几年都无忧无虑。”

    “其他人人族将军不行吗?从我的资料看来,松平似乎颇具实力,而且行踪不定。”

    “不行,其他人的影响力不够,只有松平能决定这场战争的走向,他一死,这些人类就回兵败如山倒。”

    “齐老,我觉得,这个松平,会不会和我们是一路人?”齐渊过目了很多松平发迹的资料,简直就是“传奇英雄”的剧本,心中已经有了判断。

    “哼,那又怎么样。在我们那个年代,有个东西‘黑暗森林法则’,这种不稳定的因素,直接铲除就是了。与其合作来增强我们的力量,杀死他,恢复我的记忆,能带来更多好处。”

    “知道了。”

    齐渊又后悔把秦若素带来了。他和齐老通过契约建立的心灵交流并非没有限制。此前因为距离太过遥远,他和齐老心灵交流十分困难,只能大概知道对方的意图。

    如果事先了解此番有这样深入敌后艰巨的任务,适合一个人秘密行动,他就应该强硬地把妻子留在盘徂。

    现在如果他要出动,就得把秦若素留下来,他实在担心那个捉摸不定的唐玲会不会出什么黑手,更害怕北离再有什么军事变故;如果要保护秦若素,他本人就难以离开后方,更别提孤军深入,奇袭松平。

    “我已经打听到松平的行踪了,他前些日子渡海回到卡尔多瓦,也就是他的国家,昨天又折回前线,破天荒地公开在茨林举办庆功宴。机不可失,这是我们难得的好机会。”

    茨林是北离的首都,茨林位于河海交汇处,人族的舰船能自由航行,在季莫夫看来十分安全。北离一半左右的国土已经被季莫夫谋得,大摆筵席,引进人族,正是要分封功臣,永固统治,以谋大业。

    齐渊沿着传送阵返回,却撞上了秦若素。

    大江风冷,明月高悬,她守在阵旁迷茫地看着阵中人,有些胆怯,欲言又止。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你自己……”烛渊本来想说让秦若素自己保重,却瞥见了妻子眼中的泪光,让他一时语塞,不知所措。

    “你不打算说些别的什么吗?”秦若素看着烛渊,不放心的她深夜去寻烛渊,却发现丈夫不在房间里,唐玲也不见了。这不禁让她误会。

    她慌乱地用法力探查找到了这处传送阵,她没有贸然跟上,而是选择自己静静等待。

    “等到这次我平安归来,提高了在龙族的影响力,我什么都告诉你。”

    齐渊取下自己的项链,吊坠上系着一枚戒指,当禁制解开的那一刻,秦若素马上感受到了这枚戒指上强大的法力波动。那正是齐老在残殿暗格里找到的戒指,上面镶嵌有残殿唯一一枚七级符石,而当世能够生产的最高级符石不过五级。

    “这枚戒指叫‘蛟泪’,是无色的品级,能重复使用。使用时只需要把其他普通法术的符石捏碎并灌注进去,就能自动变化为那枚符石的效果,并且强化很多,很多。危机情况,应该可以帮助你摆脱险境。”

    秦若素接过了戒指,她自然明白这个戒指的珍贵。

    “那你呢?”她抹去了眼中的泪花,看着眼前的烛渊。

    烛渊的肩膀如此宽阔,挡住了江面上吹来的冷风,此时的他面对自己,背对明月,半张脸没入黑暗,一双有神的瞳仁却闪闪发光,凝视着,是无言的表达。

    “我用不到。而且我自己还有保命的家伙。”烛渊给了秦若素一个大大的拥抱,随后是一个深情的吻。他近距离地看着妻子,她未干的泪痕披着北国皓月的清光,楚楚动人,让齐渊很心疼。

    “一定要平安等我回来。”齐渊叮嘱着。

    “一定。”秦若素在烛渊耳边呢喃,她又主动拥抱了烛渊,亲吻了烛渊的后颈,她心中压抑的不满完全消解了,他的眼睛重新给了她信任,她只希望丈夫能够平安归来。

    “如果我没有回来,你到青都的石林山……”

    “嘘……”秦若素用玉指捂住了齐渊的嘴。

    “你一定会回来的,我还等着你坦白呢。”

    告别秦若素,齐渊出发了,他好像卸去了一个大包袱,脚步轻盈了许多。

    ……

    ……

    ……

    在天海的另一端,在第二大陆的西南部,炎族的长老正在举办宴会。

    “卡尔多瓦似乎不打算上贡了。我们应该敲打他们一下。”

    “他们的国师风头正盛呢,现在攻击,恐怕费力不讨好。”

    “你该不会是怕了他们的火炮和铁船吧?我们的火焰塔固若金汤,一百年前,在波塔黑帝国还没有分裂的时候,他们的百万大军就是这样硬生生被我们的火塔防线给拖没的,这场战争炎族大获全胜,波塔黑直接分裂,现在的卡尔多瓦,壁纸如何啊?”

    “哈哈哈,那也确实,这样吧,听说松平在茨林,我明天带人亲自到卡尔多瓦去一趟,要求松平回来见我,给那个目中无人的松平一个警告。你们筹备好士兵,如果他不回来或者不同意我们的条件,我们就进攻!”

    “预祝成功,喝酒喝酒,哈哈哈!”

    焚洛祥在酒桌的一角静静听着这几个核心长老的交谈,心里满是忧虑。

    他认为老式的火塔防线已经过时了,在卡尔多瓦射程更远的新式火炮下,这些塔防不过是活靶子。

    他是炎族里少数卡尔多瓦威胁论的支持者,却因为这个言论触怒上级,几次被贬职,这也令他在军事上噤若寒蝉。

    他曾经亲自作为特使去到过卡尔多瓦,那里的人斗志昂扬,言语偏激,对百年前的失败充满复仇主义情绪……用他的话来说,卡尔多瓦就是一个炸药桶,那个叫松平的将是点火并填药的人。

    “父亲,我该怎么做,才能组织我们的族人滑向万劫不复的深渊呢?”焚洛祥抚摸着胸前的吊坠,那是一块火晶石,里面似乎还向前着一根白色的棍状物。他的叔父,也就是焚家的宗首,在临死前把这个坠子交给他父亲,又被父亲传给了他。

    他至今还记得自焚而死的叔父在前一天晚上对他们父子二人说的话,那简直是让人毛骨悚然的胡话。

    “我应该毁了它的!它已经毁了我!我不是北征英雄,我是北征的罪人,我是刽子手!但我舍不得啊,舍不得啊!到了要家破人亡、亡国灭种的时候,你们带着这个坠子自焚,听到没有,你们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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