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满五

    一只蓝色的蝴蝶正翩翩起舞,随着光影的不断变化,翅膀上如同宝石一样的蓝色,变得忽明忽暗、忽浅忽深。蝶翅中间的白带在白光下夺目而绚丽,当灯光黯淡下来,却分明被艳丽的蓝色给抢了眼。当她停驻在一朵花上,世界仿佛静止了一般,留她独自美丽。张弛飞翔的瞬间,璀璨得几乎瞬间夺了人眼球。

    她恣意的享受着飞舞的乐趣和众人的追捧,好似镁光灯下的耀眼明星,绚烂夺目又楚楚动人。不过这种肆意而自由的飞舞并没有持续太久,在玻璃柜的外头,一双狭长而尖细的眼睛正紧紧的盯着她,无论是停下来或者飞起来。

    蝴蝶渐渐萎靡,她停留在花朵上的时间越来越长,扇动翅膀的频率也越来越低。玻璃外的眼睛也渐渐的合上,长长的睫毛盖住了眼睛里的情绪。

    仿佛是有所感受一样,睡着的简染眼睫微微翕动。梦到这样的美丽,本该是很让人愉悦的事情。那些被压抑的,不堪回忆的事情也猝不及防的涌来。那只光明女神蝶是八岁生日宴上父亲送给她的,如此美丽动人的生物没有人会不喜欢的。她见证了自由飞翔的美丽,即使这种自由只是在玻璃橱柜里,就和她一样在“象牙塔”里的片刻自由。美丽的东西似乎都命短一些,烟花易冷,红颜薄命,生命的消失来的太快。简染想了很多种办法,始终没有办法让她保持鲜活的生命。终于,她决定做标本来保存。

    八岁实在是个太小的年纪,很多她想要自己动手做的事情并不能做到,委托别人又会有不放心,她期期艾艾的想要央求父亲,在寻遍房子的每一处后,终于觅得父亲的踪迹,但下一秒仿佛坠入无边的黑暗。

    简染从梦中惊醒过来,她不太记得蝴蝶的命运到底如何。八岁那一年的记忆在她一场高烧后变得零碎片段,她一直觉得无关紧要,也未曾寻找这段丢失的记忆。一场血的祭奠,倒是让她想起了曾经那只爱不释手的美丽蝴蝶。但记忆仍旧是重重迷雾,简染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梦见那个时候的事情,但是直觉告诉她,这段记忆注定算不得美好。

    从恶梦中惊醒,免不了出一身冷汗,觉得难受,简染起身泡了个澡。到底顾及着简豫在家睡觉,怕弄出太大声响,简染披着浴袍,趿着拖鞋走到客厅酒柜,倒了杯酒,站到客厅落地窗边上。窗外的霓虹灯到了此刻仍旧通明灿烂,从这些灯红酒绿中似乎能窥见那些享受极致夜生活的人们。昂头喝了一口,将窗外的一切尽收眼底。忍不住又想起了白天发生的事情,所有的事情都像电影的慢镜头一样,一帧一帧的回放在她眼前。无论是在C大还是回家之后,简豫都在尽心安慰她,她也在打消简豫的过分担忧,但她没有说的是,当她看见鲜血迸出来的瞬间,呆愣在原地,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体内的血液竟忍不住沸腾了起来。

    有人从梦中的惊醒,有人彻夜未眠。C市公安局的刑侦支队的灯也是彻夜明亮着,上面对C大的案子极其关注。除了案子本身性质恶劣以外,更多的是造成的社会影响太大。目击现场的人太多,一传十,十传百,再加上媒体的夸大渲染,C城里的人不免人心惶惶。

    一杯水静悄悄的放在桌子上,没过多久睡醒的陆阳蓦地抬起头,差点将杯子打翻在地。他眼疾手快的将杯子从边缘地带抢救回来,极为舒服的大喝了一口,舒适的撑了个懒腰。环顾四周,发现隋州正面对着白板站在他身后不停的写什么。陆阳起身,转了个面跨坐在椅子上。

    白板上大概是现场的照片,尸首分离的两个人还瞪大着眼睛,死亡虽然是瞬间的,但它降临的时候却是恐怖的。两个死者都是C大的学生,不同系别,却因为喜欢戏剧聚集在一个社团。一群志同道合的人,今晚本应该是他们的庆功宴,此刻却阴阳两隔,躺在停尸间或者提心吊胆的担心自己会不会是下一个目标。还别说,大半夜的,看到这些照片实在是怪瘆人的。更瘆人的是,面前的这个人,自始至终都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这些照片上,陆阳不得不心生敬佩。

    “醒了就动起来。”隋州并没有将身子转过来,依旧保持着刚刚的姿势,白板上不同于陆阳最一开始看见的乱七八糟的人物图线,现在虽然也不算简单,却清晰了很多,在繁杂的背景调查中,现场观众已经被排除得七七八八。后台不能算是开放地带,钥匙由老师和学生会的部门负责人保管,每个社团需要排练都要向部门负责人登记然后才能拿到钥匙。而有能力接触到社团道具,且能够策划这一场现场谋杀的嫌疑人基本锁定在了社团的几个人当中。

    “把这几个人的资料翻出来,明天让他们来局里配合调查。”隋州顿了一下,轻轻敲着白板,最后将手移到下面稍显空白的地方,那个地方没有照片,只有用马克笔写上的两个名字“简染”,然后打了问号。

    “让你查的那个简医生你查的怎么样了?”

    被提问的陆阳此刻有些手忙脚乱,实在是隋州一次吩咐的事情太多了。“隋队,你能不能慢点,让我把手头的事情弄完。至于那个简医生,好像有点难查,不过你等等,估计最迟明早就会有消息了。”

    不消半刻,原本整整齐齐堆放在桌子上的此刻已经倒了一半,桌面也是杂乱不堪,就连隋州也忍不住扶额,只是找几份资料,这孩子的破坏性着实太大了些。

    好在,陆阳这种翻箱倒柜式的搜寻最终还是把需要的给找出来了。按照白板上的顺序,陆阳将手中的资料整理了一下再递给了隋州。

    隋州顺手接过来,随意翻了翻,颔首对陆阳说道,“现在是凌晨三点,整理好桌面,你还可以休息四个小时。”

    自从进到支队以后,陆阳基本上改掉了熬夜的坏习惯,告别了放浪形骸的日子。习惯了规律的作息,此时的陆阳是真的有些困了。胡乱的将桌上的东西规整,看起来虽然干净不少,一旦细细翻看就知道那些资料早就已经乱了码。

    “谢谢隋队。”这句话刚说完,陆阳就一溜烟的跑了。

    隋州将手中的资料复印了一份,走到警局的停车场也驱车离开了。隋州的家和警局离得不算远,大概十五分钟的车程就能到。半夜的城市更是安静得可怕,只留隋州开车的身影呼啸而过。

    半个小时后,隋州到了家。偌大的房子里静悄悄的,有的只是门锁落下的“咔哒”声。房子的空间布局与隋州冷硬的性格似乎不太搭,里面的家具色彩多是鲜艳而有生活气息的,走道墙壁上还张贴着不少照片。阳台上的绿植因为很久没有人照料,除了多肉还在倔强生长着,其他的都近乎枯死。隋州沉默的在阳台站了会,像模像样的给这些花草浇了浇水。然后,坐在客厅沙发上,盯着面前的一张一家三口的照片,默默的点了支烟,却没有抽,而是放在玻璃茶几上,仍由它自己燃尽。

    简单洗漱过后,隋州打开笔记本,邮件提示陆阳在十分钟前发了一份文件过来。停下了喝水的动作,隋州将手中的药和水都放在了床头柜上,腾出双手打开了那份文件。

    文件打开后,第一眼将隋州吸引住的是旁边的证件照。隋州能看得出来,照片上的女孩比白天里看到的要更加年轻。不同于见面时的温柔而疏离的气质,照片上的女孩多了一分生机勃勃的锐气。只是那种忧愁似乎刻到了骨子里,就连拍证件照,她也是蹙着眉头。不再专注于照片,隋州实在是对这个不熟悉的人太好奇了。

    第一张与其他人的资料一样,大抵讲的是A城人,本科是C城的一所政法大学,然后出国深造,学的是犯罪心理学。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介绍,隋州却读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也产生了更多的疑惑,比如简染为什么要辗转三个城市最后却抛弃自己所长,最后另外花费时间考了心理治疗的资格证书?

    既然思考不明白,隋州也没有纠结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看着下面的资料,接下来的内容应该就是陆阳所说的难查的部分。资料里显示简染大概来头不小,很多信息都没有权限查看。她的家庭关系不算复杂,父亲在A城当地较有名望,母亲在她十八岁的时候服药自杀,她是报警人。有一个双胞胎弟弟,两人自小关系就好,不过弟弟常年留在A城,两地相隔,见面的时间并不算多。隋州想到将姐姐护在身后的那个年轻人,他们姐弟俩的关系确实挺不错。

    能够调查出来的东西暂时只有这些,这还是陆阳托了熟人才查到的。终归还是有些单薄,虽然有些失望,但隋州也并不指望能够立马将一个人挖个底朝天,收了收心思,把电脑关上,喝完药关灯休息。

    六点,闹钟还未响起,隋州就已经穿戴好,出门晨练。晨练结束之后,他洗了澡回家换了身衣服,就驱车去了警局。

    陆阳还趴在桌子上补觉,其他人虽然没有像他这样,眼底里却都是红血丝,看见隋州走进来,还是打起精神问好。

    “打起精神。”隋州自己睡眠少,倒不要求每个人都这样,但过于萎靡的状态确实不利于调查。“勘验组那边的勘验结果拿来吗?”

    “在这儿。”应话的是个蓄着胡子的中年人,年纪看起来比支队的其他人要稍大一些,胜在资历深,经验丰富,支队的人都敬他一声“钧哥”。

    胡钧讲手中的资料先递给了隋州,再顺着将复印好的资料分给其他人。

    翻了翻勘验报告,与隋州想的差不多。厚厚的一沓报告,光足迹和指纹报告就有好几十页。与其他案件不同的是,这个案子侦破的难点就在于线索太多,但这么多线索真正有用的却寥寥无几。

    “这些脚印、指纹也太多了吧,根本看不出什么有什么用。”陆阳忍不住有些头疼,第一次觉得案子因为线索太多却无从下手。

    “现场的人太多,不清楚是有人偷偷摸摸进去将道具替换了,还是学生社团里头的人动的手。这些脚印大多都是混乱发生时的,搞清楚是那边的人动的手,就知道哪些信息有用了。”胡钧摸了摸下巴,补充道。

    隋州皱着眉头,一边听他们的分析,一边看着报告。“社团内部人动的手。昨晚我把那些观众的背景资料都过滤了一遍,他们基本上没有机会接触到后台。斩首的刀片不方便携带,能够不被察觉的将道具替换,只有能够拿到钥匙且熟悉环境的人才能做到。学校老师和学生会部门负责人的不在场证明需要人落实,等会陆阳和小陈把学生社团的几个人带回来接受调查。”

    “是。”对于隋州的高效大家已经见怪不怪,但陆阳和小陈两个小年轻还是在底下小声嘀咕了一会。如今暂且拨开迷雾,大家也都亢奋了起来。

    “学生那边是个好的突破口,但是能够制造这种血淋淋的案件,嫌疑人的心理素质一定不低,单靠询问未必会有结果。”到底年长几岁,思考问题自然比其他人要更详尽一些,胡钧的话音一落,本来打了鸡血的几个人立马泄了气。

    “能够瞬间斩首,现在刀具基本上都受到了明显的管制,它应该是定制的,钧哥你想办法查一下在本市有什么渠道能够弄到这种刀具。”略微思考了一下,隋州接着吩咐道。

    “剩下的人去调查一下学校里两名死者的社会关系,问一下身边有多少人与死者有嫌隙,未免有遗漏范围适当扩大一些也无妨。”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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