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章 浩途不可测

    许银每一个手指，都被冻伤了！

    怕极其难忍。

    他越来越用力，表情越来越狰狞。

    很快他又强忍着痛，表情不再狰狞。

    仔细听，许银骨头，还在嘎嘎嘎地响，生怕骨头中折。

    而且虽然许银虎口伤口越来越大！越来越深！

    那牛绳也明显沾上了血，手心的血又被绳勒着，因此许银的手，到处都有细小暗红血珠！

    尽管如此，那许银似乎还很镇定！

    他表情也似未失控，只是皱了皱眉，似乎勒得伤口很疼，轻微发出嘶叫声！

    许银，一个十余岁的少年！便已经可以做到这样了吗？

    便真如那洗尘断定那样？

    一辈子贫穷？

    一辈子走不出这小镇？

    穷苦人家的可怜放牛娃啊！

    “那山上来的钟声还在路上，还未响起。再看看。”仙人洗尘似被这几个少年没有出现他认为的惊慌失措而略感意外，但这样意外之外的，对于仙人来说，居然也有可观之处，又似有些怜悯，说道：“该我误判了那穷黑小子才好！不要丢了那牛！”

    很显然，那许银。似乎表现出来的坚强、困苦，也感染了那暗中偷窥的仙人！

    仙人洗尘，似有些同情那黧黑面目、满是冻伤、营养不良的十一二岁的少年许银！

    这仙人洗尘所说，像是许银会丢了那牛！

    却不知道真假，接着看！

    倒还是看看许银如何应对！

    命运便真的钉死了吗？

    命运便这样不公么？

    命运便不可违背吗？

    善者、贫者早夭！恶者、暴者长寿？

    真的就这样不公？

    希望那黑炭许银，千万不要“逸气竟莫展，英图俄夭伤”。

    纵然不能发财，也要平平安安，过完此生！

    “那钟太慢！该毁掉！新造个好的！也好向这群凡夫显示显示我仙人威风！”洗尘似乎嫌弃那钟声来得太慢！嘟嘟囔囔。

    的确，比起海上。这里的钟声，都还在路上，的的确确，要慢很多。

    但是！

    那钟，怕不是用来炫耀威风的吧？

    自然有那用处，不然天成山的仙人，也不会在钟声响起之际，静下心修炼。

    还是再来看看许银他们如何应对！

    看许银手里的牛绳，如今这样拼命拉扯，纵然好些绳都已磨损很严重了！如今那绳也没有断掉！

    怕是个麻绳！现在绳子黑里有些黄，绳子原本应该是黄的，该是个麻绳。

    麻绳便宜又有力，是个放牛的好绳！

    “你们去年换了牛绳吧？可不要扯断了！”许银边大力拉扯牛绳，边大声向另外两个少年吼叫道！

    然而似乎许银声音太小了，牛声太大了！那两个少年没有听见？

    又或者那两个少年听到了，但生怕丢了牛！无法分心说话？

    看向另外两个少年！他们手里那牛绳，似乎已经快要断了！磨损比那许银拽的绳要明显很多！

    不要真的是去年没有换绳！不然高壮、矮胖少年的牛怎么办！

    或许洗尘纵然是仙人，也不能看透小小凡夫命运？

    他说的也不全对？

    牛绳原本就不是常换的，牛到哪里，绳就跟到哪里。

    即使牛绳要断了，还靠那放牛娃自己放牛时注意注意，牛绳看似无力欲断了，便要及时告诉主人家，再换根绳来。

    而不是平时不注意，等牛跑了才发现绳断了！到那时放牛少年才发现！到那时纵然发现还有什么用！

    因此放牛倒也要谨慎些的性格才好，这许银，怕性格要更稳妥谨慎么？

    怕是这样。

    只是若张二宝、刘四宝绳子更易断些！

    那洗尘，为何偏偏说着黧黑许银不要丢了牛？

    莫不是真的其余二人运气便好？

    毕竟总不能两个人，都是那朵九世莲吧！

    莫不是命运，专找许银这样的生活困顿，却又不肯自暴自弃的人，开上玩笑么？

    “日日放牛，实在脏臭！那绳都黑成什么样子了！日后把那莲送上山时，却不要跟他走得近，用些仙术止住他气味。以免在我这留下臭味，损了我洗尘身份！真不知道那些富贵凡夫怎么喜欢那包浆！”仙人洗尘似乎担心少年身上太脏太臭，话语中透露着厌恶。

    却不知在天成山，洗尘是个什么身份？

    洗尘毕竟是仙人！所说所想倒似有些不同！

    但他毕竟不是凡人，不知他所说，对于俗世凡人，到底有没有道理？

    的确，那些绳看似很脏，怕也很臭。

    特别是那许银握的牛绳，毕竟他手心还流了血，如今血渍渐渐干了，一片暗红！

    如今那牛往前奔走，少年又怕挣断绳，时不时要送一送绳，那绳堕在地上，已经沾满了小路上的泥土，沾上了泥浆。

    又添上些还未干透的灰黑泥色。

    早前的泥早已干透，新泥、旧泥一层层，那绳便越发灰黑！

    何况还有那放牛娃手心的汗液、血渍，这些混杂起来，很快牛绳的旧泥又融掉些，就成了又脏又臭的黑牛绳。

    的的确确，裹上好厚一层包浆！

    富贵人家爱好，有时倒似喜这包浆！

    只是不知这牛的主人，是个什么样的富贵人家？

    如今黑灰牛绳，被许银紧紧握住在手心。那绳如今，又沾上汗液，又或者虎口渗出的血。

    因此现在看起来，那绳有些湿润了。湿了后，还未成垢的泥又融化，现在那牛绳显得更脏了！

    其余两个放牛少年，如今也紧紧夹在牛背上，生怕被牛甩，掉下牛背！

    他们此时虽然仍有些恐慌，但至少比牛开始往前奔走，那时闭眼要好了！或是那黧黑面目许银说的“睁眼睛”起了作用！又或是发觉自己去年没有换牛绳！

    平日牛虽温驯，被人驯养犁地多年！

    但许银几人牵的牛里，有脾气大的公牛，也有暴躁易怒的怀孕母牛！

    这些牛发起牛疯了，可不管不顾，会随意踩踏！

    若真掉下牛背，又被牛踩踏，几个少年，哪里还能有命？

    因此都用腿紧紧夹住牛肚，不敢丝毫放松！

    他们又不知自己可能是仙人，掉下怕也无妨，也是拼命拽住牛绳，希望止住那牛！

    三个少年都紧握着牛绳，牛欲朝前发力，少年人发力却要相反往后。如今就看少年能不能抓紧牛绳！

    三个少年牙关紧咬，不敢有丝毫放松。

    那牛鼻上牛环，倒也大有用处，此刻少年用力拉绳，怕扯得牛鼻子痛了，牛似乎疼痛叫着。

    牛群向前奔走，速度也略慢起来。

    也好在路不宽大，牛不能随意四处狂奔，牛发力不是散的，不然根本抓不住绳。

    “那钟声来的虽慢，好歹有些用处！”仙人洗尘在暗处尖声说道！

    原来是钟声！

    牛停下，有可能是因为听到了钟声！

    那个天成山仙钟声！

    远在百万里外响起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