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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谈去来死生易判 叙今昔悲喜难平(二)

    当下两人合力,将狐妖及一众乡民的尸身堆在一处,又从左近搜取了许多枯木干柴来置于其上,好在这土坟边上本来就有个大柴垛,林中枯木也是甚多,倒是节省了不少功夫。接着柳先生念个法诀,祭出一团火焰,瞬时点燃了干柴,大火便熊熊燃烧起来。

    柳先生和许东阳两个人站在大火堆前,眼见得火光窜起,照彻夜空,木柴枯枝烧得噼啪作响,妖怪和乡民的身体俱被熊熊火焰吞噬,不由各自想着心事,一时都没有说话。

    直到一切烧了个干干净净,柳先生又拣起那条噬魂鞭,那软鞭没了主人,委顿在地,鞭身上的黑气却是仍在氤氲盘旋。柳先生看了半晌,皱了眉头道:“这邪祟之物倒是个麻烦,凡火烧不坏它,我又受了伤一时毁它不得,却又万万不能将它留在此处。这却该如何是好?”思虑一番,自语道:“没办法,还是先收着,日后再说罢。”说着把手一晃,鞭子就不见了。

    许东阳见这边事情已了,还是担心先生身体,问道:“先生您身体有恙,还能用得飞剑么?”柳先生点了点头,道:“不妨事,我虽然伤的不轻,不过带你回去的力气还是有的。也幸好如此,若是果真不能御剑飞行了,咱们两个还不知何年何月才走得出这片大山去。”说到这里,忽然面色一变,说道:“啊呀糟了,怎地忘了那只鸟!”

    许东阳一愣,旋即明白,道:“那只乌鸦?”柳先生道:“正是。我怎么把它给忘了?”许东阳忙道:“先生,那您快放出您那个纸鸟儿,咱们现在就去除了它!”柳先生摇头道:“来不及了,咱们在这里迁延太久,乌鸦早就飞走了。”

    东阳心想,先生说过那乌鸦不过是个小妖,料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既然当时没有除掉,那跑便跑了,又能如何?柳先生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道:“那乌鸦法力平平,却最是擅长通风报信。唉,看来要有麻烦了,一切都是劫数啊。”

    东阳听不大明白,柳先生却也没有再讲,唤出青瑶剑,拉了许东阳跳上去,道:“管不了许多,我们先回去罢。”便即御剑而去。

    两人回到村中学堂,已是子时将尽。柳先生嘱咐许东阳自去吃点东西,然后抓紧回屋打坐练功,回复真气,将养精神。然而他自己却并不回房,独自走到院中一棵大柳树下,在一个木凳上坐了,两眼望着苍茫夜色,一言不发,呆呆的出神。

    许东阳虽然腹中有些饥饿,但这时候哪里吃得下甚么饭食,见柳先生已经安排,应了一声后便回到自己屋里。

    隔着窗子,恰好能看到柳先生清癯的背影。只见天空中的微微月色,此时正透过轻轻随风飘拂的柳枝,斑斑驳驳地洒落在柳先生的身上,光影如鳞,不断跳跃浮动,好像是有了生命。四面黑沉沉的,静夜中杳无人迹,只有蝉声一片片的,此起彼伏,响个不停,柳先生如泥塑木雕,一动不动,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许东阳看了半晌,感到身心愈加疲惫,头晕目眩。当下回到床上盘膝而坐,潜运太乙九玄功,打坐修炼,不消片时,便已物我两忘,冥然入定。

    待许东阳从定中收功,天光已是放亮,日影从木窗中射入,映得屋内甚是温暖,眼见得又是个十分晴好的天气。东阳惦记柳先生,急忙跳下床来走到窗前,放眼一望,不由愣在当地。

    只见柳先生仍旧坐在那珠大柳树下,阳光散落,露湿重衣,而他却连坐着的姿态都不曾有甚么改变,显是这一夜都没有移动过。这时候已有鸡鸣声传来,晨光微熹之中,照见柳先生的背影越发显得有些落寞苍凉。许东阳心里没来由的泛起一阵酸楚,忽然觉得平日里儒雅镇定的柳先生,似乎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许东阳刚走出屋子,柳先生便已回过头来,微笑道:“你好啦?真气恢复得如何?”

    东阳上前几步,单膝脆坐在柳先生身前,扶了柳先生胳膊,道:“我早就没事了先生,您身上有伤,怎么还没有去休息调理?我现下就给您煮点粥来可好?”柳先生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道:“这伤不是一天两天便能好的,倒也不急在一时。东阳啊,先生我这一晚想起了许多往事,放在心里难受,一会儿讲给你听听罢。”东阳道:“先生您身体要紧,有甚么往事,咱们以后慢慢再讲也不迟啊!”柳先生摇头道:“那可不成,有些事情不赶紧讲出来,以后怕是就没有机会再讲啦。”

    见许东阳茫然不解,柳先生笑道:“这样罢,就先照你说的做。你去弄点吃的来,我回房去换件衣服,一会儿我们吃了早饭,先生给你讲故事听。”

    这早餐一事,东阳原是惯常做了的,倒也没甚么难处,当下熬煮了些豆粥,热了几个馒头,又配了两碟腌菜,送至柳先生屋中。柳先生已经洗过了脸,换下了破损染血的外衣,另穿了一件蓝色的布袍。两人就着晨光吃了早饭,东阳又去收拾干净了,冲了杯茶,方才在先生身边坐了下来。

    柳先生一直微笑着看他忙来忙去,直待东阳坐定,才笑着道:“这些时日,却是辛苦你了。”许东阳忙道:“先生可别这么说,您有大恩于我,东阳纵然是粉身碎骨也难报万一,不过做了这点小事,如何敢称得上辛苦。”柳先生摆了摆手,道:“我们两个,还是不要这般客套了。你且安坐,听我给你讲些旧事来听罢。”

    柳先生犹豫了片刻,道:“该从何说起呢?好吧,那就从我的师门来说起吧。”他轻轻抬起了头,目光愈加深邃幽远,显是想起了许多的前尘往事。

    柳先生道:“我曾跟你讲过,我是蜀山青城派第三十二代弟子,我的师父是前任青城剑派掌门,尊号散木,世人皆称散木真人。恩师那些年一共收了九名入室弟子,有男有女,有长有幼,年纪差的也很大。我在这九弟子里面排行第八,后面只有一个师妹。后来大家分别努力修行,都有了一些小小成就,江湖上也就渐渐有了名号,唤我们叫做青城九杰。”

    许东阳有些好奇,问道:“先生您都已经这么厉害了,那您的师父应该更了不起罢?”柳先生笑道:“我这点微末道行,哪里敢称得上厉害了。我恩师那才是真正的修真高士,道法超凡,深不可测,只是等到我入门时他老人家声望已隆,辈份亦高,养气的功夫更是无与伦比,说起来,这世间轻易哪还有什么人和事需要他老人家亲自出手解决,是以除了指点我修行之外,根本没有什么机会看他老人家真正出手。”柳先生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接着道:“所谓青城九杰,听起来名字是并肩挨着一起的,其实彼此间修为相差甚大,其中尤以我们的大师兄最是一枝独秀。大师兄姓燕名惊虹,他向来不喜清规戒律,是以不曾入过道门,仍是用着自己的俗家名字。大师兄这人正可谓人如其名,生性豪爽,胸襟广阔,狂放不羁,于修行一道更是天纵奇才,慧根深种,虽然入门时就已年过四旬,早非最好的年纪,却以修行不到三十年便进入丹结之境震惊整个门派,这份成就,即使放眼修真世界也可谓是凤毛鳞角,难以逾越。不过大师兄为人豪放,性情大开大阖,最是不耐世事纠缠,打心眼儿里不喜欢那些经营门派,往来应对的琐事俗务。那时候我师父年纪大了,便生出了闭关退隐之意,想让大师兄来执掌青城门户,本来不论修行、人望、品格,由大师兄继任皆可说是自然而然,众望所归,可谁知道大师兄心里所想偏偏异于常人,对此事避之唯恐不及,几次三番,坚辞不受。后来他见师父心意甚笃,委实难以改变,有一日他竟然留下一封书信,就此不辞而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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