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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繁樱落尽前

    凌晨两点,这本该是个万籁俱寂的时刻,城市结束了喧闹,绝大多数的人已沉沉睡去,数不清的星星围绕着月亮,漆黑夜空中的光芒柔和而美好。

    街角的披萨店终于是熄了灯,他推开玻璃门,走出来迅速的锁上,又凭借着身高优势,手脚麻利的拉下卷闸门。门边的路灯早就坏了,他伸懒腰然后打哈切,揉完眼睛就靠在还算结实的路灯柱子边上抽烟,烟是那种最劣质的烟草,辛辣呛人的味道却能很好的提神醒脑。烟一根就够了,这足以让他打起精神回家睡觉,而不是出身未捷身先困死在马路上。

    烟头的火光半明半暗,能照亮的范围只到他的鼻尖,有大半张脸都笼罩在黑暗里。他抬脚在破旧的小巷里穿梭,这是远离市区的偏僻小区,特点是人多地方烂并且很便宜。他在这堪比迷宫的小巷中七拐八拐,最终走进一处死胡同。

    死胡同并不是完全意义上的死胡同,毕竟这里不是绝境,还有人在这里存活。他在右侧墙壁上摸索一通,几秒钟后,一声清脆的钥匙响,铜锁舌弹开,吱呀一声,老旧的木门开了,暖黄的灯光从门缝中泄露出来,照亮这个小巷子的一小块角落。他闪身进门,顺便左脚射门把在门边探头探脑的老鼠踢到对面墙上。

    家里的女眷很怕老鼠,他那仅有的几本藏书也很怕老鼠。

    “姐,我回来啦!”

    “赶快滚过来,饭都要冷了!”

    这个破旧的小房子是租的,五十平方,一个客厅,两个卧室,一个卫生间,厨房是开放式的。

    陆清琮和自己的亲姐姐陆卿卿一起住在这。

    他今年十八岁,阳平高中高三学生,兼职披萨店后厨,陆卿卿今年二十一岁,只不过她没有上大学,为了挣钱养活自己和弟弟,她在一家公司做小职员,下了班去打零工,最近去市中心一家奶茶店上晚班,下班时间比陆清琮早一个小时。

    陆卿卿是个好姐姐,会做好饭等着弟弟回来吃饭,只不过脾气有一点暴躁,陆清琮受了十几年的暴脾气,感觉被姐姐骂是人生中不可缺失的一部分。

    刀子嘴豆腐心的姐姐总是一边骂他一边给他盛饭,无论多晚,家里总会有人坐在灯光下等着他吃晚饭,这是件幸福的事。

    “你又抽烟了。”

    陆卿卿吸了吸鼻子,随即紧皱起着眉头,一双漂亮的眼睛里盛满怒气。

    “我不是跟你说不准再抽烟了吗?你是想没上大学就搞坏肺吗?你上次跟我保证的话都当放屁啦?想挨揍是吧?”

    “你弟弟我身体健康,抽烟只是解解乏。”陆清琮很认真的解释,没有那根味道上头的烟,他撑不到家就会睡过去。

    “凌晨两点下班,不困怎么可能,就该让你辞了披萨店的工作,”陆卿卿依旧愤怒,只不过愤怒的原因却转移了,“都高三的人了,应该早点休息,一门心思好好学习!”

    陆清琮笑了笑,不接话只是飞快的往嘴巴里扒饭,他的成绩在阳平高中是当仁不让的第一,没上过一天补习班却远远的把年年上补习班的学生甩在后面。

    “笑个毛!你笑啥呢?”陆卿卿声色俱厉,眉毛挑起了成一道很弯的拱桥。

    “姐,你放心,双一流大学我肯定能考上。”他嘴里还有饭,说起话来嘟嘟囔囔。

    “嘴里有东西时不准说话,我没教过你吗?”

    爹妈没得早,长姐当爹又当妈,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他连开口讲话都是陆卿卿教的,嘴里有东西时不准说话这件事陆卿卿跟他讲了无数次。陆清琮记得很清楚,他是故意的,想让餐桌气氛活跃起来,也想让姐姐放心。

    “以后绝对不犯。”他信誓旦旦的举起筷子,笑着保证。

    “上次你说再也不抽烟时也是这么保证的,”陆卿卿叹了一口气,暖黄的灯光下,年轻女孩的脸庞柔软下来,也变得沮丧。

    她想自己的弟弟不要这么累,靠着抽烟驱赶自己的睡意,都快高考的人了,每天这么高强度的学习工作,很晚才能睡,身体肯定是吃不消。如果自己能多挣一点钱,就不会担心弟弟的身体,但现实是他们家全靠着她工作交上房租水电费,零工的钱够伙食费,如果陆清琮辞掉工作,拿什么给他交学费呢?上大学还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总不能拿着大学录取通知书去搬砖。

    “真男人就自己挣钱交学费,姐,小垃圾才伸手问爸爸妈妈要学费,你弟是个真男人你应该大大滴开心啊!”陆清琮做鬼脸逗着沉默的姐姐。

    他知道自己姐姐在想什么,分明他才是家里的男人,这么多年来却要姐姐辍学养着,他比陆卿卿还要无奈难受。

    “早点睡觉,别给我贫嘴!”陆卿卿装作生气赶着吃完饭的陆清琮去睡觉,脏碗被她收起来端进水池。

    当然她不是要洗碗,只是象征性的收一下,今天是周末,陆清琮下午上班,上午没事,留给他睡醒了再洗。

    “遵命!”陆清琮非常听话的滚去睡觉,毕竟姐姐的血脉压制在哪里。

    他的卧室是杂物间改过来的,要比陆卿卿那间小上一圈,角落里放着一张矮脚床,靠窗的墙边摆着一套桌椅,桌子上面钉着一排书柜,书柜不大,六本精装版《龙族》整整齐齐的摆在那,陆清琮抽出《龙族三.黑月之潮下》,昨天晚上没来到及复习完,还留了一个尾巴,大概二十多页,他决定今天努努力看完。

    关了灯,陆清琮钻进被子里,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有限的光芒照亮了有限的文字,惨白的光摇曳着如冷月迷离凄美的雨夜。

    虽然2022年信息时代,网络发达,小说在网上一搜就有,但陆清琮还是喜欢实体书,感觉摸着这些书页,能在灵魂上体会其中人物的孤独和无奈。

    几分钟后,陆清琮合上皱页的书角,小心翼翼的翻了个身,门板隔音效果很差,他不想打扰陆卿卿。

    但还是没忍住,翻身坐了起来,对着窗外萧条的夜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虽说这已经是第N遍重温《龙族》,但看到这里还是忍不住的哀伤。

    如果没有赫尔佐格没有龙化,那个姓金的小姐会在韩国首尔的海棠树下等着一个叫Sakura的男人吧?

    源稚女可能会和哥哥一起去法国的天体海滩,蜘蛛切和童子切被封存在保险柜里不再使用。

    其实小魔鬼也不是万能的,他也有救不回来的人,改变不了的事。面对那个叫命运的玩意,就算是神都要被迫接受陨灭。

    只是可惜了黑道公主的十万张花票,没留住异国他乡的樱花。而樱花会永远为自己身为孤独的小怪兽没有保护好另一只孤独的小怪兽而后悔。

    Sakura,最好了。

    这种插满五十米长刀的剧情真的是碳基生物能写的出来的吗?

    美自然是极美,美的如同繁樱落尽之日,满天飞舞的粉色花瓣,到最后只剩下落红满地,只留行人徒劳的想拾起那些过往悲哀。

    陆清琮是个实打实的老粉,从十二岁开始迷恋《龙族》,到了十八岁依旧迷恋《龙族》。为《龙族》做过的事情也不少,比如说校霸撕了《龙四》的封面画集,他打断了人家两根肋骨;比如说江南写完了《龙三》日本分部全灭大结局,他买了刀片寄给江南……

    他的生活和路明非有着很多相同之处,都是平凡得不能再平凡,却幻想着自己有一天能过上等人的日子。

    他是真心喜欢《龙族》,也从心底向往那个世界,参天大树中悬挂着古龙古奥狰狞的标本,树下少年背着长剑和命运,静默的眺望远方。他曾无数次幻想自己收到卡塞尔学院的面试邀请函,成为一个混血种。

    他不会给夏弥请假回家探亲的机会,直接一根绳子捆了关到小黑屋里去,好好和她讲跨物种的恋爱也很伟大,况且你和师兄也算不上跨物种,再捆了楚子航,告诉他追女孩子要主动出击,你得学学恺撒明骚泡妹成功概率远大于闷骚。一个星期讲不通就将一个月,他有的是时间,能讲到两根木头开窍。

    他会在日本之行第一站源氏重工就一枪蹦了橘政宗,押着源稚生去见风间琉璃,如果遇见王将,他不介意再开一枪,再带着象龟兄弟和绘梨衣去见上杉越,逼着他们叫爹,叫完再逼着源稚生和矢吹樱结婚,源稚女和樱井小暮结婚,路明非和上杉绘梨衣结婚,结完婚三对新人一起打包送去法国天体海滩度蜜月。

    他知道故事的结局,挽回那些遗憾,他想让让所有人都活着看到繁樱盛开最美之际。

    微弱的光依旧,只不过叹息的人已经倒回床铺,进入了梦乡,而他的手里还攥着书角。

    如果他能成为一个混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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