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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神秘人

    刑警队门口,老槐树下,周身包裹严实的神秘人,一直往里头张望。时至深夜,完成审讯任务的刘畅,出门遛弯,正巧见这人从树前极为快速地闪到背后。刘畅转了一个大圈,翻过绿化带,迂回出现在这人跟前。四目相对时,露出一脸胜利的喜悦。

    树底下满是未抽完的白色烟头。

    “这烟抽得顺嘴吗?”

    “你谁?!”

    “我是里面出来的,见你在这里蹲了好几日了,问候一下,你这是要干嘛呢?”

    “没干嘛!”

    眼前只露一双眼睛的男人,说话声音低沉,手指粗糙,臂膀坚实。见到突然晃到视线中的刘畅,先是一愣,而后开始躲躲闪闪地欲逃离,推搡间,被刘畅拽住后颈脖的领子,直接翻倒在地。

    “走吧,到里面去坐坐!”

    “我没犯法,你这是要干嘛!?”

    拿出一对银镯子,将他拷上,生拉硬拽地弄回了刑警队的小黑屋,也就是刚刚结束上一场愉快沟通的审讯室。

    “刘警官,大晚上不睡觉,还在工作,就不怕活不过六十?”

    “我这身体素质,你没法比,睡你的觉去!”

    从审讯室出来的刘畅与正往厕所赶的值班警察撞了个正着,蒙圈中,互相怼了几句。

    也许是刘畅走得急,铁门没关严实,那神秘人偷溜着摸到了邱闵办公室外头,乖乖地坐在长椅上,关注里面的谈话。

    “邱队,邱队!”邱闵半躺在沙发上,呼噜打得震天响,刘畅喊了几声,没有回应,便使上蛮力,一巴掌呼到他的右脸上,等邱闵睡梦中惊醒,刘畅立刻笑脸盈盈地凑上去道歉。

    “你!刚才你打的?”摸着脸,还有些温热的疼,邱闵蹙眉,一脸不敢相信地盯着眼前这个新兵崽子,难听的话已经提到嗓子眼了。

    “刘畅,工作是要全身心投入,那也是在可承受范围之内。现在是凌晨一点,你师父我已经一周没怎么休息了,你知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这句话的深层次意义吗?!”

    “您可是在会上反复强调过,没办法也要想办法,能不休息就不休息,铆足干劲,加油干,只要死不了,就要干活。我也就是如您所愿,步您后尘而已。”青春无敌,牙尖嘴利,逻辑上没有问题,只是刘畅还不清楚场面上的话只能生在公众场合休于公众场合,过于咬文爵字那就是轴。

    “师父,情况紧急,没办法!你说的,不能耽误案子。”刘畅仗着年轻单纯的少年气质,在大叔面前,摆出时刻准备挨打的姿态。

    邱闵清了清嗓子,刘畅将茶水送到跟前,样子做得挺足。

    气消了一大半后,邱闵小声地问道:“什么情况?”

    “前些天跟踪沈溪丛的那人,今天还在外面蹲守,我问他事情,他还想跑,被我逮进来了。现在就在审讯室,你看,要不要咱们一同去问问?”

    “刘警官,你真行!你随意抓人,这是要犯错的!”

    “我问他事情的时候,他袭击我!”

    “目前,沈溪丛还没有为此事报案,你这是,你等着被投诉,挨处分吧。”

    邱闵摇了摇头,而后垂目,喝了一口过夜的茶水。

    在警队,法律和制度超越所有,执法者比被执法者更加需要限制权力,否则,正义将没有框架可言,没有执行力可说。绝不容忍个性大于法律的事情存在,即使出发点是对的,程序也要按照法律规定的流程,才能达到真正的正义。也就是邱闵,会容忍新进下属有一个时间限制的适应期,要是放在邱民心面前,轻则口头约谈,写书面检查,一般是通报批评,视频检讨,三年内不能参加各类评先评优,还要进行规章制度培训和考试,重则辞退,进班房。

    “投诉我也认了,总要问问情况先!”

    嘟着嘴的刘畅和腮帮子气得鼓鼓的邱闵,在办公室里僵持了一刻钟,直到传来叩门声,二人才松弛下来。

    “谁?”

    老旧的木门被推开,走进来的就是那个被刘畅无故扣进来的神秘人,手上那对手铐非常碍眼。

    “不好意思,我是刚才被这个警官拷进来的,把我晾在外头,有大半个小时了。我就问下,你们什么时候问我,我一会儿想说,可能过一会儿就不想说了。那个,你放心我也不投诉你,不是你把我拉进来,我心里憋得也难受得很。”

    见状,邱闵立刻站起身,拉开刘畅,非常难为情地走到那人的跟前,转头骂道:“钥匙呢?!拿来!”

    接过钥匙,那副手铐“哐嘡”一声被打开。邱闵轻轻地拉着那人的手腕,坐到沙发上,一改睡眼惺忪的颓废样,立马笑脸相迎地道歉:“对不住!这是我们新进来的同事,有误会!您贵姓,住哪儿?让刘警官到您家登门道歉。”

    “不必了,那我是在这儿说,还是去刚才那个小黑屋里?”

    那人说话间,摘下鸭舌帽,拿掉口罩,一张极为陌生的面孔出现在二人面前。

    “当然是这里,你有什么话,直接说,咱们就随便聊聊,不用拘谨。”邱闵向刘畅使了使眼色,刘畅转身将新进的毛尖,放了一小戳到玻璃杯里,倒上大半杯水,放在茶几上。

    邱闵将水杯递到那人的手中,见他戴着手套,便问道:“现在四月底,你还戴着手套,是因为职业的缘故吗?”

    “是的,平时除了吃饭,睡觉,我都不习惯把手套摘下。警官,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周德旺,家住JZ市铜山县火葬场家属楼,工作也在那里,是一名搬尸工。平时,主要是将医院或者殡仪馆冰库里需要火化的尸体搬运到火葬场。这是我的身份证和工作证。”

    听到此处,刘畅开始幻想等会儿洗杯子的场景。

    “这活还是推给舒法医比较妥当,毕竟这姐姐已经久经沙场,练就精钢铁胃。”

    “刘警官,拿笔录纸过来,记下来。”邱闵接过证件,看了一眼,递给一旁的刘畅。见刘畅脸上青一块红一块,就知道这人已经开始联想,立刻提醒他干正事。

    “周师傅,您接着说。”

    喝了口茶,周德旺开始回忆。

    “大概三年前,我在市医院太平间的冷冻室拉了三具尸体,其中有一具,我看了标注日期,大约是七年前的陈尸,当时,询问了管理医生。医生给了一份病例报告及其他手续。我搬运的时候,不小心把尸体掉在地上,露出部分头颅,明显可见这人只有半个头。病例报告上面描述的是心脏病猝死,当时我就有所怀疑,问他要警局出示的死亡证明。医生说这人就是医院生病死亡,无人认领,医院冷冻室不够,只能送去火化。”

    “然后呢?”刘畅缓缓坐下,脖子前倾,认真地记录下细节。

    “我只能硬着头皮,将他送到我们县火葬场。关键这不是最奇怪的,更加稀奇的是,那天我开车绕到山上,已经是晚上六七点钟,山上很黑。只有,火葬场冰库大楼门口有一排灯。那时,我正在冷冻室大门口卸尸体的时候,出现了一个人。”

    “谁?”刘畅抢着问,热情像是听街头巷尾的花边新闻。

    邱闵瞟了一眼刘畅,转头问道:“能看清楚是谁吗?”

    “就是我今年年初在你们刑警队门口见到的这个,前几天进来,没有出去的那个人。”

    此刻,刘畅抬眼,邱闵转过头,四目相对时,二人几乎同时问道:“老K?”

    “哦,就是沈溪丛!”

    “对!就是他!他那天,穿着白大褂,在翻尸体。我问他,‘你大半夜跑这儿干什么,你什么单位的。’他竟然搬着那个,之前我不小心掉下的尸体,拼命地跑。”

    “你怎么能肯定他找的是哪具尸体?”

    听到关键时刻,刘畅又开始发问。

    “我给她换了一个白色的包装袋。那人翻到就扛上肩,完了,就死命地跑。我起初还以为是盗尸的,后来发现不是。”

    “原因是?”

    “刘警官,你只管记录,让周师傅把话说完。”

    每每听到重点就被这乖徒弟打乱阵脚,邱闵有些困顿。

    “这人体力好,我没追上,尸体倒是被他扔下了。可是,他掉了一张工作卡。上面的名字就是沈溪丛。给,就是这张。”

    接过工牌,邱闵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叹气道:“还真是他!他为什么会去抢尸体?”

    “刘畅,把这个装进证物袋,拿去给鉴定科。”

    “周师傅,方便的话,麻烦留一下联系方式。”

    周德旺在笔录上签字,并留下两个手机号。

    可能是带了橡皮手套的缘故,字迹轻重不一,而且很潦草。

    “周师傅,你经常带这种手套,指纹都快磨没了吧?”

    收回笔录的时候,邱闵拿到手上,仔细地看了看,随意调侃一句。

    “有什么办法呢?吃这碗饭。工资还不错,就是不体面。”

    “周师傅,结婚了吗?”

    笔录放入档案袋递给刘畅后,邱闵开始唠家常,他一直喜欢打太极,不管是审讯问话,还是健身。

    “结过,离了,就因为受不了我身上的臭味。我呢,自己没感觉,跟我接触过的人都说有味。”

    “那肯定是心理作祟,我就没闻出来,呵呵~”喜笑颜欢过后,邱闵突然问了一个问题,场面迅速降温。

    “你有孩子吗?”

    “有过一个,在三岁的时候走丢了。是个女孩,到现在应该有34岁左右了。”

    “一直找都没找到?”

    “报过案,没线索。我也到网上寻求帮助,去过其他省市都没有进展。老婆因为这事得了疯病,说我的工作晦气,才离婚的。”

    “怎么都让你给碰上了?”

    随口一句话,周德旺的嘴角就开始颤抖,他艰难地褪去手套,抹掉眼角的泪水。

    “其实,我们这份工作,也是给去世的人最后的体面。我搬运每个无人认领的尸体的时候,我的内心都在跟他们交流,我说’伙计,人活着也是孤孤单单,死的时候无人在身旁,也正常。有人在,反而太吵,不清净。以后转世轮回的时候,记得找个好人家,交好的朋友,找好男人好女人,千万过得幸福。’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妻离子散,我也不知道做错了什么?”

    年近六十,周德旺变成了一位孤寡老人,他害怕以后会像那些无家可归的尸体一样,被随便火化,随处掩埋,日后,连个祭奠的人都没有。

    “周师傅,一生问心无愧,好事做尽,并非有善报,这也是正常的。但是我相信你周围会有越来越多理解你工作和理解你的人。孩子的信息我会帮你留意,这个你放心,我会向对待其他案件一样,帮你找到女儿。”

    拍了拍对方的肩头,邱闵真诚地回答。

    同样的孤独,邱闵想到了父亲,还有自己,这份同时空的情感,他可以共情。

    “那真是太感谢你们了!孩子叫周佳怡,小名佳佳,我有出身证明图片,还有其他材料,现在发你。之前,我在晋中报案的材料,我也发你。她有一个很明显的褐色胎记,像月亮,在左边锁骨处。”

    随着手机提示音响起,邱闵的眉头更加纠结在了一起,可是,有些话,他此刻无论如何也要憋住。

    此时,电话铃声想起,来电的是顾婺。

    “邱队,我想起一件事,在后屋我的四合院里头,洛夏失踪的那天,我昏睡了一天半。帮我仔细查查谁动了我的监控,还有山里的信号塔。”

    “顾先生,半夜不睡觉,想这个?”

    “我睡不着,一睡着就做噩梦,好像很多人都要害我!”

    “明天,我让刘畅过去陪你?”

    “别了,要不,你给我在刑警队安排一间房?”

    “那多的是,牢房。”

    “我是说正经的!”

    “你作为嫌疑人,还没进来体验过吧?这回正好有机会。”

    “你该不会真得想让我进去待几天?”

    “w信回你。”

    看似二人开始忙活案子,一旁的周德旺站起身,准备离开,张口恭敬地问道:“警官,那我,是不是可以走了?我也算是完成心愿了。”

    “周师傅,这个点是半夜了。我们招待所有客房,挺干净的,刘警官带你去休息,好吗?”

    通完电话后,邱闵将手机放入上衣口袋,拉了拉衣角,表情有些不大自然。

    “不了,我明天下午还有工作,我先回。”

    “太晚了,你们那边离我这里两个多小时的路程,你这样回去,我们也不放心,住着吧。”

    此时,刘畅倒没有嫌弃周德旺身上的味道,塞还给他身份证和工作证之后,拽着他的胳膊就往招待所走去。

    办公室又暗了下来,邱闵将头顶的白光节能灯关闭,打开台灯。

    将早已放在桌面的周雪被害案件资料翻开,抽出那张周雪父母提供的孩子十几岁时在某游乐场的泳衣照,左边锁骨有非常明显的月牙型胎记。

    “该怎么跟他说呢?!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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