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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叫阿芸

    自打圣上赐婚之日起,令狐襄榕便已开始着手准备自己的嫁妆,丝帕上的鸳鸯绣了一遍又一遍,却也拆了无数个来回,总觉得不够好。

    她还趁机去见了常胤一面,向男人诉说爱意。可男人不加理睬,只觉得眼前女子与世俗无二,不过一个爱慕虚荣之人罢了。为此,令狐襄榕还伤心了好一阵子。

    “胤郎,不知你可否还记得,儿时的那个寒冬,是你给了小女子一件披风,才让我熬了过来。这些年来,我都还记着,不知……”

    “是吗?可惜,在下实在是记不起了,还请姑娘见谅。”

    “没事的胤郎,我们之间无须说抱歉,只有一人记得那便足矣。”

    她努力寻找话题,想要向他靠近,哪怕是一点也好,可还是得不到他的喜欢。

    腊梅开的正艳,转眼间已是今年入冬后的第二场雪了。

    一看见那满地皑皑,令狐司裘总能想到那个和妹妹依偎共度的寒夜。今日的风和当初的那场雪夜一样寒冷,刺骨的风无情地拍打在脸上,街上人们行色匆匆,多是出门来采办年货的。

    风是冷的,雪是冰的。站在雪地里,手里还拎着一只令狐裴绾强塞进手里的汤婆子,不知是添了衣还是怎的,令狐司裘总觉得这颗心是暖的。

    “哥哥,此处有火炉,为何要站在那雪里平白受冻?”

    女孩不解。

    “无碍的,哥哥只是想多看看这雪……”

    令狐司裘的话只说出口了一半,而另一半的内容是:

    和你一起。

    大概是少年自己也觉着别扭吧,不过是个非亲非故的妹妹罢了,为何自己的心总是向着她那处。

    令狐司裘陪着令狐裴绾直到深夜。

    “时候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

    令狐司裘看了看院外新裹上的厚雪,默默为身边矮了他足足两个头有余的妹妹披上披肩。

    “夜里凉,也不知道多穿点。走吧,我送你回屋休息。”

    “嗯嗯,有哥哥在,身旁总是暖的。”

    女孩憨憨一笑,少年无奈。

    他怎会忍心看她生病受凉。初雪之夜的篝火,彻夜相拥……他是真心想要对这个妹妹好的。

    那晚,令狐司裘直到深夜才睡着,伤痕作祟,肩头的伤隐隐作痛。

    当然,在入睡前,少年做了一个惊人的决定——他要引兵入城。

    前朝旧部的人是在他送完令狐裴绾回屋休息后找来的,通行的人里还有令狐司裘平日常使唤的随从:祁风。

    “少主,婆婆她说,大军已准备就绪,就等着您一声令下,便可破城而入!”

    说话那人穿一身黑衣,宽大的斗篷遮挡住了全身,就好像见不得光一般。

    “再等等。”

    令狐司裘不忍心破坏京都里和睦的气氛,可两方利益冲突起来,他还是会选择自己的血亲。说到底,就算养育之恩还在,他还是恨将军的,与其说只恨他一人倒也不是,他也怨过自己的亲生父母——前朝旧帝,哪个孩子不渴望得到亲生父母的疼爱呢?

    “少主,快啊,时机难得,这么多年来,虽然婆婆她老人家一直隐忍不发,可大家都知道她对朝廷恨之入骨,如果不是先帝谋反,您的父母怎会遇刺身亡,您又怎会沦落到被杀亲仇人抚养长大!”

    “够了!把我说的话当耳旁风了吗?”

    令狐司裘大怒,冲着黑衣人吼道。

    “属下不敢,单凭少主吩咐,只是不希望看见少主被这所谓的虚假亲情蒙蔽了双眼,忘了自己的身份。”

    “滚!不要让我再说第二次。”

    少年极少发怒,可这黑衣人咄咄逼人的架势属实是得理不饶人,激得令狐司裘勃然大怒,全然不顾周边路过的下人们是否听见。

    等到祁风领着黑衣人走后许久,令狐司裘方才入睡。

    梦中,少年看见了当年先帝谋反的场面。

    “杀啊!”

    无数将士死于宫门外,尸体堆成一座座小山丘,此起彼伏。

    “杨晨(当朝先帝),你我何故走到今日这番境地!”

    “没想到一世清高的你,都死到临头了嘴还是这么硬。怎么,你千算万算,怎么也没算到今日在这太极殿上将你斩首之人会是我吧。”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台上,身着华服的男人眼神坚毅。

    “好啊,既然你这么着急去死,我就大发慈悲成全了你。不过你放心,咱两毕竟也曾谈得上是朋友,我不会让你孤单的,我会让这宫内的所有人都为你陪葬,将你的妻儿一并葬于你的陵前,可好?”

    “杨晨,你疯了!”

    “没错,我就是疯了,和一个疯子在这废话,一定搅了陛下您的兴吧。没关系,臣啊,这就让您永得安宁……”

    长枪挥动,将殿上之人的头颅麻利地砍下。热血四散飞溅,染红了整座太极殿。

    “令狐卿,可是找到那贱妇和小贱人了?”

    一个身披战甲的魁梧将士进殿,朝着殿上手握长枪的男人叩拜。

    “回禀王…陛下,二人皆已为臣所灭,头颅正呈放在殿外。”

    “陛下……是啊,也该改口了,以后整个天下便是……朕的了,爱卿,你便做个将军,征战平定四方,替朕守住这天下,可好?”

    “回陛下,臣,领命。”

    自那以后,叛贼称王,整座瀛淮大陆陷入了黑暗的统治时期。直到,当今陛下即位。当年那个手刃皇后皇子的臣子也已经位及三军统帅,枪法高深莫测,斩下无数敌将首级,他的名字响彻瀛淮。他叫令狐猷,人们都称他为——枪斩风折的猷将军。

    令狐猷早些年还是一个山野匹夫,成天也就砍砍柴、烧烧饭,偶尔得兴了把祖传的枪拿到院内耍两下,直到他遇见了那个女人,那个令他至今都难以忘怀,深爱至极的女人。

    坊间有传言,令狐襄榕的母亲乃是落魄的贵族之女,前朝旧事难忆,姑且先称她阿芸吧。

    阿芸因一次遇险而被贼寇带上山林,机缘巧合之下为令狐猷的长枪所救,这令本唾弃平民出身的阿芸对令狐猷有所改观,又因为种种原因与他在山上共度了月余时光,自此二人便互生情愫,相许终生,再后来,等阿芸走后她才发现,他们之间有了孩子,也就是现在的令狐襄榕。

    当然,再怎样落魄的贵族都是不可能瞧得上没身份没地位的普通百姓的。献了身的阿芸本想着回家一趟去探望爹娘,与他们说清缘由,就算老旧的思想不允许他们在一起,她也想要试一试,若是他们被令狐猷的才干和果敢所感动,允许了呢……

    抱着试试的心态,阿芸回了家族,令狐猷没有同行。他本是想要跟着一块去的,可耐不住自家爱人的叮嘱,只得乖乖待在山上茅屋。

    可这一去,就是整整一年。

    令狐猷在山上一遍遍数着四季更替,日月轮转,胡须都留了半寸,可阿芸还是没有任何音讯。

    他急了,疯了一般地跑下山去,一户一户人家地问。

    “请问你见过一个高高瘦瘦,身材窈窕举止优雅的女人吗?她叫阿芸。”

    可,问了一遍又一遍,问得男人几近绝望,阿芸却还是杳无音讯。

    直到……令狐猷亲眼看着从一幢偌大宅院里抬出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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