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计可施

    何慧终究是艰难地接受了这一事实。

    很快就到了第一次化疗的日子。

    幸运女神难得眷顾，何慧除了化疗的第二天没什么精神，之后的恢复都还算不错，她心中压抑许久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萤火希望，可以燎原。

    她长舒一口气，又偷偷往隔壁床瞄了一眼。

    隔壁床的老大爷目光呆滞地盯着天花板，他从鼻子到脚挂了好几根管子，整个人骨瘦如柴，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黄色。

    一声异响，老大爷的护工见怪不怪地掀开了床上的被子，也不管人家冷不冷，直接就露出了病人的肚皮。

    他的肚子上连接着一个小袋子，透过袋子，老人体内蠕动的肠子和排泄物清晰可见。

    何慧狠狠打了个寒噤，忙把床帘拉上了。

    她暗暗心惊——这种人，真的还算活着吗？

    她……以后会变成这样子吗？

    何慧赶紧“呸呸呸”了几下，把这个不吉利的念头从脑子里甩了出去。

    林玥这会儿却无暇顾及母亲脆弱的想法。

    她正对着银行的取款机发呆。

    她怎么也想不到，看病能这么难。

    那个叫什么单抗的化疗药，单支就要三四千；

    人血白蛋白，就这么小小的五十毫升，要五六百；

    还有住院费，理疗费……林林总总加起来，不到五天，又花光了她们家的积蓄。

    “前面的干嘛呢！半个小时了！还没取完钱啊！”

    林玥回过神，匆忙道了歉疾步离开。

    明日何慧就要出院了，她必须要在下次住院前为母亲把钱凑够。

    可是怎么办，她已经无计可施了。

    天气逐渐转凉，林玥披着一身萧条垂头丧气回了家。

    推开门，带着雾气的暖意让她眯起了眼。

    饭菜的香气随风飘了过来，唤起了林玥的五脏庙。

    她肚子一响，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一天没吃饭了。

    沈予珩对着她温声道：“姐，最近辛苦了。”

    “……”

    林玥有一瞬间的破防，她动了动嘴唇，在这一刻想把心底的惶恐纠结一股脑地宣泄出来。

    但最后她只是沉默地坐下，安静地拿起了筷子。

    她是长姐，母亲倒了，她就是家里的顶梁柱，她一定不能倒下。

    “珩崽，这些菜都是你刚做的？”林玥若无其事寒暄到：“不用这么麻烦，用剩菜凑合两口就行了！”

    沈予珩弯起唇角，附和道：“嗯，好的。”

    林玥手一顿，抬眸看他。

    就像沈予珩了解林玥一样，林玥也深知这个弟弟的脾性。

    她立刻起身，打开了冰箱的门。

    冰箱里躺了一把焉了吧唧的青菜，还有一个啃了一半的馒头。

    林玥：“……”

    “对不起。”

    短暂沉默后，异口同声的道歉让两人均是一愣。

    沈予珩从身后拿出一叠钱来：“姐，我没用，目前只能筹到这么多……没关系，我再想其他办法……”

    林玥哑然地接过沈予珩手里的钱，她不清楚沈予珩是怎么搞到这些钱的，但她知道她疼爱的弟弟一定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受了很多委屈。

    她低下头去，不然沈予珩看见自己满眼的愧色：“是姐姐没用啊……”

    嘴里传来一丝铁锈的味道，林玥这才发现舌尖早被牙齿咬破了。

    她再抬起头时，又恢复了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模样：“好了，过几天要月考了，你快去休息吧，成绩考砸了我可要打你手心啊！”

    屋内的灯光重新暗了下去，月光透过窗户撒在床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林玥依然睡意全无。

    她板正地躺着床上，瞪着通红的眼，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无奈起身。

    阳台上，秋风携着寒流扑面而来。

    林玥彻底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