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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野武人顿兵望南下 守口堡计中美人劫

    襄阳城东大营内,五千名士卒列阵以待,军容严整。

    韦长安身穿三彩织纹棉布甲,坐在观阅台正中,左右站着达那罗和邹云飞,如两尊威武门神。

    统领大人环视下方,开口说道:“今本休沐之日,召尔等回营乃有要事相告。朝廷发来旨意,一个月后,咱们襄阳军便要去往浔阳剿匪,尔等需记得战场上刀枪无眼。这段时日可要勤加训练,切莫懈怠。”

    韦长安说的每一句话都有传令兵大声重复,因此台下五千名军士听得清清楚楚。队列中不免有些骚动,各队队正赶紧喝止,军士们才渐渐安静下来。

    韦长安将台下情形看在眼里,继续说道:“按我《大栾律》,凡为战兵者家中赋税削减三成、徭役可免。现既已成军,还望众军士牢记军中规矩,切莫犯事。”

    得知将要外出作战,军士们摩拳擦掌者有之、紧张胆怯者亦有之。不过韦长安对士卒们的反应毫不在意,还有一个月时间,足够将这群只会种地的百姓变成敢打敢杀的士兵。

    宣布完王命后韦长安便回了营帐,场上军士们在旅帅和标正的指挥下开始了更为严格的训练。在训练休憩时,赵无患寻到陆成栋,悄声说道:“旅帅,我觉着有点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陆成栋一脸茫然。

    “刚才训练时,你没瞧见江上船只连片,往南边去了?”赵无患神秘兮兮。

    陆成栋还以为是啥事,没想到赵无患竟是少见多怪,于是便说:“这有啥不对劲的,襄阳乃水陆要道,过往船只每日都如此,有甚奇怪。”

    “不是这个。”赵无患左右看了一眼,声音更低了:“我望见南去的船上都挂着荆州军的旗帜。”

    “什么!”陆成栋叫了出来,见旁边有人看了过来,也小声道:“你确定?有多少艘船?”

    赵无患伸出一个巴掌:“起码五十艘,都是战船,他们这是要去哪?”

    陆成栋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一路往南只能入长江,难道也是要去——浔阳?”

    想到方才韦长安说的话,赵无患倍感迷惑:“韦统领让我们一个月后去往浔阳剿匪,今日荆州军又这么大阵势。荆州啥时候出了如此彪悍的水匪,竟要出动大军围剿?”

    陆成栋却想到襄阳军才成立一个月不到,朝廷便来了旨意,这是巧合还是湘王早有预料?

    想了片刻也不得其果,陆成栋认为此行绝不是去剿匪这么简单,便对赵无患嘱咐道:“大军出动非同小可,况且我军新建不久,比不得荆州军。这一月定要勤加苦练,可不敢有半分懈怠。”

    赵无患深以为然,无论如何战事在即,再有懈怠便是拿自己性命做儿戏,便对陆成栋说:“旅帅放心,我这便提醒七哥和大牙兄他们莫要大意。”

    说完便回了队伍,陆成栋想着荆州军大军开拔之事,眉头紧锁,暗想这其中怕是暗流涌动,杀机四伏。

    一个月前大雪席卷草原,所幸只下了三日,但这天气却已是滴水成冰。

    地平线上远远出现了七八骑,看穿着似是大栾朝的骑兵,众人胯下战马正小跑疾行,鼻腔里喷出大股白气,似云雾缭绕一般。

    一名骑兵说道:“咱们都出来十多天了,连野武人影子都没见着,干粮也快吃光了,还得尽快返回才是。若是再遇大雪,恐怕兄弟们都得交代在草原上。”

    另一名骑兵说道:“咱们再往前探百里,若到云中一带还是一无所获,再打马回去不迟。”

    众人不再言语,加快马速向前奔去,没想到刚翻过一个小土丘,便见一里外毡房密密麻麻直达天边,一眼望不到尽头。

    骑兵们大惊,异口同声道:“野武人!这么多野武人,马上返回凉州,禀告王爷!”

    此时警戒的野武人也发现了这几名不速之客,百来个草原健儿发出阵阵嚎叫,朝着栾朝骑兵冲杀而来……

    野武人的帐篷星星点点,将一座巨大金顶毡房包围其中,这便是野武大单于阿思特那儿的营帐。

    草原历来苦寒,缺盐少铁,生存环境恶劣,却也使野武人更加勇猛彪悍。

    中原地区富庶繁华,野武人早就垂涎已久。奈何之前各部分裂,你攻我伐,根本无力大举南下。就连中原来的商队都得好好供着,毕竟稀缺的盐铁全靠这些商人运输。

    作为草原上最凶猛的雄鹰,年仅三十六岁的阿思特那儿经过数年征战,结束了野武各部长期分裂对峙的局面,将他们紧紧聚在一起。

    如今的野武有可战之士六十万,阿思特那儿准备带领这群草原健儿们,向着梦寐以求的中原沃土挥师进军。

    营帐内篝火熊熊燃烧,阿思特那儿面阔体壮,肤若黄铜;他头戴黄金冠、身穿锦缎绸袍,腰间挂了一把镶珠玉弯刀,正对身边一个面白无须的男子说道:“本单于召草原各部集结于此已有十日,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南下中原?如今天寒地冻,牧草稀少,再不有所行动,只怕各部难以安抚。”

    男子微微躬身,嗓音尖细道:“大单于稍安勿躁,杂家什么时候哄骗过你?且再有两三日,待边塞消息传来,大单于便可挥鞭南下。”

    阿思特那儿听出了弦外之音:“哦?先生看来已有布置?”

    “那是自然,云中城有守军万余人,还有长城作为依仗,贸然攻打,只怕伤亡不小。若能不费一兵一卒入关,定能使云中手足无措,大单于也能少折损些勇士。”白面男子娓娓道来,自己早已有所安排。

    “哈哈哈!若真如此,本单于必不忘先生对我野武的大恩大德!”阿思特那儿大喜。

    男子躬身道:“残破之人,别无他求。宋家世受皇恩,却狼子野心、篡权夺位,残杀皇室,杂家不过是为先皇报仇而已。”

    此时帐外有人禀报:“大单于,营地外出现栾朝探子,已有勇士前往拦截。”

    阿思特那儿惊道:“看来已被栾朝发现,如今不能再等了,立刻出兵,南下中原!”

    “大单于且慢!”白面男子止住阿思特那儿,向帐外士兵问道:“那群栾朝探子往哪边跑的?”

    “往西边跑的,看马速不快,应是长途跋涉而来。”士兵回道。

    男子放下心来,对阿思特那儿说道:“大单于不必惊慌,西边部族集结于此,想必是凉州察觉出异样才派出的探子。南下就在这两三日,就算他们能跑回凉州报信,也来不及了。”

    阿思特那儿这才放下心来,对帐外士兵吩咐道:“能追上最好,追不上就算了。再转告各部族首领,做好准备,随时南下!”

    云中往北四十多里有一座守口堡,扼守长城并州段防线,乃大栾北部要冲,也是并州商人出行塞外的必经之路。一月前的大雪将不少北上商队封在了堡内,因此客商们干脆在堡中做起了生意,倒是给这边陲重镇带来不少喧嚣热闹。

    守口堡校尉张超最近也有了心事,只因前几日巡查时遇见一个戏班子搭台唱戏,上场的青衣一开口便技惊四座,再细看那女子:面若桃花、腰似杨柳,脚下步步生莲;声如黄莺、嗓似银铃,颦笑拨人心弦。张超当场就呆在原地,眼睛眨也不眨地落在青衣身上。

    接下来一连四五日,每逢戏班开演时张超都准时捧场,不吝铜钱赏赐。究其原因,结发之妻远在家乡照料双亲,边塞之地又无甚养眼的女子,平时的乐趣便是想法子克扣军饷,捞些钱财。

    但今日这江南青衣落在张超眼中,却成了天下间的绝美!校尉大人脑海中此时全是青衣的婀娜身影和曼妙嗓音,竟是被这外来女子给迷得神魂颠倒,连兵部下发的出关巡查令都抛之脑后。

    张超恨不得立刻把这女子纳为妾室,不过自己好歹是朝廷七品武官,哪能做出强抢民女的事情?

    正想着如何才能办妥此事,一日唱完戏后,戏班班主竟主动找上张超:“草民多谢这几日大人抬爱,斗胆备下些薄酒孝敬,还望大人不要嫌弃才是。”

    瞌睡来了正好有人送枕头,张超哪里会拒绝,立马便跟了班主来到客栈。

    推杯换盏间,张超对班主说道:“这边塞之地无甚趣事,如今有你这戏班来到此处,倒给本堡增添了几分喜气。”

    班主诚惶诚恐:“草民多谢大人,不过是江湖人混口饭吃,当不得大人谬赞。”

    张超不以为意,看似无心道:“本官其实对听曲儿也只是一知半解,不过我看那青衣一出场,台下便掌声雷动,想必也是下了一番水磨功夫,才有此等功底啊。”

    班主夸道:“大人好眼力,这女子是草民从江南寻来的。她以前的班主惹了官司,戏班子也就散了。草民见她一人可怜,唱曲儿功夫又扎实,才收她做了青衣。”

    “哦?”看来此女背景倒是干净,张超叹道:“本官久居边塞,偶见江南女子,只觉与众不同。”

    班主察言观色一番,提议道:“若是大人不嫌叨扰,草民可将那女子唤来唱些小曲,也能为大人解闷。”

    张超就等着班主这句话,立时答应下来。班主便托客栈小二去唤青衣,只过了片刻,就见一女子怀抱琵琶进了房间。

    张超见那女子已卸了戏妆,真可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樱桃小嘴挂粉面,乌玉美目嵌眼帘。

    女子入内施了个万福,轻轻道了声:“小女唐惜柔见过将军。”

    人如其名,果然是让人怜惜的江南女子!这话音温软如玉、婉转清丽,直教张超骨头都酥了。

    唐惜柔坐在一旁唱了支江南小曲,张超听得如痴如醉。班主见此情形歉意道:“大人,草民还要去戏班准备明日的曲目,便先由唐姑娘陪着大人如何?草民快去快回。”

    张超正觉班主在此碍事,便说:“无妨,你且忙你的,让唐姑娘陪着本官便是。”

    班主告了声退,转身离去。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张超激动得心“咚咚”直跳,将凳子往唐惜柔身边挪了挪。

    唐惜柔双手环抱琵琶,紧张道:“将军还想听什么曲子?且让小女为将军弹唱。”

    见女子神情宛如惊恐小猫,张超心底生出无限爱怜,直想把这美若天仙的娇弱女子抱在怀里好生安抚一番,于是放缓声音说道:“无妨,唐姑娘的嗓音有如天籁,张某敬你一杯。”

    唐惜柔接过酒杯,浅浅尝了一口。张超见女子粉嫩的小嘴贴在白瓷酒杯上,更显妖娆迷人,胸中热血直往上冲,竟是流出了两道鼻血。

    “呀!将军你流血了!”唐惜柔赶紧把琵琶和酒杯放下,掏出怀中软帕为张超擦拭。

    见女子与自己近在咫尺,软帕上的淡淡体香直冲大脑,张超哪里按捺得住,一把握住了唐惜柔的小手。

    谁料女子受此惊吓将手猛然抽出,后退两步慌张道:“请将军恕罪,小女别无他意。”

    张超恼恨自己心急才将这女子吓走,便只得先将鼻血擦拭干净,然后好言宽慰:“倒是张某吓着了姑娘,姑娘勿怪。”

    唐惜柔不敢搭话,张超也觉有些尴尬,只得自己又喝了两杯酒,才转问道:“不知唐姑娘以后有何打算?毕竟在这戏班居无定所,非长久之计。”

    见校尉大人并无其他动作,唐惜柔便也放心坐下,柔声道:“小女命薄,跟着班主能过一日算一日,倒是从未想过以后。”

    张超心中一喜,又问:“恕张某冒昧,唐姑娘如此貌美,难道就没有嫁人的打算?”

    唐惜柔闻言低下头,脸上出现一抹悲色,轻声道:“小女只是个唱曲儿的,寻常人家哪里肯要,便是做妾也只怕主家嫌弃。今生看来注定要孤苦飘零,无处依托了。”说完眼中竟流出两滴清泪。

    听这话中意思似是有意寻个安稳,张超大喜,趁着酒意说道:“内人远在翼州,张某身边正缺个体己人,若是唐姑娘不嫌弃,本官可纳你为妾,你意下如何?”

    唐惜柔沉思片刻后说道:“小女谢过将军厚爱,只是小女蒲柳之姿,怕配不上将军这样的英雄;况且班主对小女有恩,不能不辞而别,还望将军恕罪。”

    见唐惜柔并未将话说死,而班主也恰好返回客栈,张超便将有意纳妾一事告知。

    班主哪敢拒绝,自是当场应允。到了第二日傍晚,唐惜柔坐上张超请来的轿子,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进了校尉大人的宅院。

    张超想到今晚便能将这娇弱女子抱入怀中把玩,更是坐立不住,在屋内走来走去。好不容易等到轿子,张超两三句话打发了轿夫,便心急火燎地将自己朝思暮想的女子接入屋内。

    只见唐惜柔身穿粉色绣花锦袍,头梳十字髻、眼着桃花妆,红唇似火,直燎得张超腹下蠢蠢欲动。

    校尉大人见这美人一番梳妆打扮更甚往日,只觉一阵口干舌燥,一把将唐惜柔抱起。

    女子呵气如兰,娇声气喘,在张超耳边呢喃道:“今夜便是老爷的人了,老爷定要怜惜妾身。”

    张超听罢此言双眼通红,像一头发情的公牛,抱着唐惜柔大步往床边走去。谁料此时变故陡生,怀中的娇弱女子突然扯下头上的发簪,深深刺入校尉大人的咽喉。

    张超神色震惊,扔了唐惜柔,双手捂住脖子后退四五步,连声都没出便倒在地上,一命呜呼。

    唐惜柔上前仔细查看,见这校尉已无救活的可能,这才脱掉粉色绣花锦袍,露出里面的黑色短打衫。

    柔弱女子轻蔑地看了地上死尸一眼,将桌上燃烧的喜烛吹灭,又把房门锁死后翻身出了围墙,消失在夜色之中。

    半个时辰后,戏班所住的客栈中飞出数只信鸽,在守口堡上空盘旋片刻,然后向北疾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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