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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哀悼 (上)

    这是一座巨大的厅堂,墙壁上攀附着白巾,接近中间的地方是棺椁。整座棺椁黑的深沉,游走有扭曲的金色花纹,像是人体内的血管,又如同树木的根冠,结结实实的扎在棺椁上面,不停的汲取养分。遗照前面有两根蜡烛,闪烁着凄厉的红光,映衬之下,母亲李飞雨的脸庞红艳无比。

    厅堂没有窗户,身后大门紧闭,不知外面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内部也没有电灯,到处都点燃的有蜡烛,有的外面罩着白色的灯笼,有的则孤零零的强撑起一朵微弱的火苗。空气凝固,听不见一丝声响,葬礼正在肃穆的举行着。

    顾存钊正对着母亲李飞雨的遗照,他左前方伫立着一位黑色中山装的老者,低着头,像是在哀悼。片刻后,老者弯腰,伸手把一朵纯白的纸花放到了棺椁前的台子上。完成这些事情后,老者转向右侧,从顾存钊面前离开了棺椁。

    陷入突如其来的幻境,顾存钊反而十分冷静。他眯起眼睛,想看清老者的样貌,可不断升腾跳跃的火焰却使顾存钊的视线更加模糊。明明老者离他那么近,顾存钊依然看不清老者隐入黑暗中的脸庞。

    下一个人,是一位衣着有些邋遢的中年男子。他并没有停留,而是直接上前放下了一朵纸花,不过他在经过顾存钊时扭头看了顾存钊一眼。

    利落的短发,看不出有半点波澜的眼睛,左边眉毛中间断开,让中年男人的眼神多了分压迫感。

    顾存钊这次算是大致看清了中年男人的脸,但是他根本想不起来这个人是谁,在顾存钊二十多年的记忆里,没有一个人的脸能和中年男人吻合。

    正在顾存钊疑惑时,他突然听到了一丝声响,在气氛凝重的大厅里,这声音既微小又震耳欲聋。顾存钊看了一眼其他人的反应,大家都戴着一副肃穆的面具,耳朵里充斥着悲伤与难过,似乎没有听见那不合时宜的躁动。

    没有任何后续,顾存钊也找不到声音的来源,只能暂时作罢。中年男人之后是一位年轻女性,她身穿黑色长裙,皮肤在黑暗与令人抑郁的红光的衬托下格外苍白。她左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发出微弱的抽泣声,就像红眼睛的兔子,在捕食者四处游荡的夜里独自不安与恐惧。

    她慢慢弯腰,不过放下的并不是别人手中的纸花,而是一朵鲜嫩的绣球,淡色的花朵充盈着新鲜的生命力,刚被采撷的花朵让大厅短暂的忘却了永恒的伤感。

    女人放下花朵后抽泣声小了一点,她直起身子,用两只手擦了擦眼睛,然后也从顾存钊面前离开棺椁。

    顾存钊饶有兴致的观察着女人,白的可怕的脸庞,略显疲惫的神态,而她的眼睛却隐约汹涌着血红色。似乎感受到了顾存钊的目光,那女人也扭头盯了顾存钊一眼。

    真是深红色的眼睛,顾存钊心中一惊。不过女人仅仅是和他对视了片刻,便收回视线,完全融入到了灯光与暗淡交汇的地带。

    又是一声不和谐的动静,顾存钊这次听清楚了,这不属于葬礼的沸腾就是从离他不远处的棺椁里面发出的。

    心跳瞬间加速,呼吸急促了起来,顾存钊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再一次确定声音的来源。

    “咚”,那声响开始连续的从棺椁中激荡而出,像从九天滚滚而落的瀑布一样狠狠压在顾存钊头顶,让顾存钊一阵眩晕。

    声音越来越明显,顾存钊小腿开始发软,整个人已经快到了崩溃的边缘。他慌乱的扫视周围的人,发现大家脸上的面具依然透露不出一点恐慌的表情,人们沉浸在自己的喜悲中,将棺椁的异响抛于脑后。

    顾存钊迷失了方向,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为什么自己一看到母亲就会如此的惊怖。他多么希望眼前的一切全都是幻觉,他多么喜欢韩伯初能再一次拍拍自己的肩膀,让自己回到那平稳驾驶的车子上。

    但这些都没有发生。

    棺椁已经明显的颤动了,盖在上面的实木板也开始有了位置的移动。顾存钊控制不住自己,他开始挪动双腿,向后拉开距离。其他人却和刚刚没有任何区别,上前,弯腰,放一朵纯白的纸花,或者是绣球,而后从右边离开母亲李飞雨的遗照,好像顾存钊是唯一一个有问题的人,因为他惶恐,因为他露出了不属于这里的慌张。

    棺椁又猛然从躁动不安变成了细水流长,刚才实木板的移动正如优雅而致命的舞蹈,现在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顾存钊丝毫不敢放松,他感受到了一股窒息的侵略感。

    “轰”的一声,棺椁上的实木板被完全推开,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巨响,顾存钊急速后撤,但还是晚了。

    一道黑色的身影已经越过李飞雨的遗照直扑顾存钊而来。“不!”顾存钊全身的肌肉都猛烈的颤抖,他这次完完全全的看清了自己面对的东西。

    是母亲李飞雨的脸,可是头颅却硕大无比,并且头顶没有头发。母亲的五官松散地排列在这常人两倍大的脸庞上,给顾存钊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力。

    那东西的身体结构也相当怪异,几乎没有肩膀,两只手臂却长的不合常理,手掌被爪子所替代,腰背很长,双腿虽然短却全是肌肉,十分强劲有力,能轻松弹跳起来扑向顾存钊。

    顾存钊转身就往右边跑,他之前大致观察过大厅,两边的摆设比较对称,但右边的空间却大一点,所以顾存钊电光石火间便决定向右边逃窜。

    怪物没有扑到顾存钊,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其他人竟然完全无视了怪物的存在,依然在进行葬礼的哀悼环节,台子上面堆的花朵已经有些放不下了,后面的人却没有一点迟疑的继续往上放。

    所有的一切都在有序进行着,葬礼,哀悼者,连撒腿狂奔的顾存钊和穷追不舍的怪物都和谐的进入到了画面中。

    顾存钊正沿着墙壁飞驰,他此刻唯一记得的事情就是迈开双腿,尽可能的远离身后的怪物。尽管灯光昏暗,顾存钊还是一眼发现了漆黑的大门,它在顾存钊不远处沉默的矗立,两旁是飘忽不定的烛火,散发出令人安心的味道。

    已经管不了那些宾客了,因为怪物似乎对顾存钊情有独钟,它疯狂的咆哮,每一次猛扑都能明显逼近顾存钊,短短三四次的起跳,它的利爪已经足以切断顾存钊的脖颈了。

    察觉到身后情况不对劲,顾存钊直接向右前方翻滚,多年练习格斗的积累在这种紧要关头全都爆发了出来。翻滚这一正确的判断帮助顾存钊躲过了怪物的致命一击,让他能在苟延残喘一会。

    心脏剧烈收缩,全身的血流量增加,感官敏锐了起来,顾存钊拼尽全力往门口奔跑。求生的意志给予了顾存钊惊人的力量与爆发力,恐惧反而让顾存钊更能应对当前的危险状况。

    快了,快了,顾存钊大腿开始发烫,他快喘不上气了。

    “轰”的一声,大门被撞开了,一道人影直挺挺的摔落到地上,此外还响起了连续的枪声,刹那间又有一道人影冲进了大厅。

    烛火飘摇,影子在墙上捕猎。

    顾存钊大脑飞速运转,还没等他想到该做什么时,脑袋后面就是一阵破风声,利爪在进行收割生命的游戏,它很愉悦。

    下意识的想躲避,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这究竟是幻觉还是现实?”顾存钊已经分不清了,周遭一片迷蒙,记忆穿梭时间,回到最模糊的过去。

    村口的电线杆,下雨天的小巷,夏夜里的蛙鸣,骑着电动车吹风。那是谁?高大挺拔的身姿,消逝在暮色中的回眸,不,是青春的音容,遥望的不可及,人生初次的遗憾,也许更是喧闹中的寂静,汹涌人流中的茫然。

    “这就是走马灯吗?或许自己真的走到了最后。”顾存钊忽然平静了下来,最后的一瞬间显的有点漫长。

    又是一声枪响,顾存钊耳膜都快被被震破了,他身后的怪物发出一声哀鸣,暂时停止了攻击。顾存钊也趁机和怪物拉开了距离,是第一个摔进大厅的人,他已经调整好身体站位,救了顾存钊一命。

    “快离门远点。”那人朝顾存钊大叫,是魏庆平。顾存钊脑海中充满了疑惑,但他不自觉的听从了魏庆平的话,开始改变自己的逃跑方向。

    魏庆平一边继续对着刚才追逐顾存钊的怪物射击,一边靠近顾存钊,他身后的人影也在对着门外开枪,不出所料,是韩伯初。

    现在魏庆平和顾存钊在大厅的左侧,韩伯初在门口,不过怪物已经被魏庆平激怒,它没有搭理韩伯初,直奔着魏庆平和顾存钊扑来。

    顾存钊没有丝毫犹豫,就在他准备继续狂奔时,终于看到了韩伯初对付的东西。

    一个有两三米长的实体顶着韩伯初的子弹爬进了大厅,那生物长着很多胳膊,靠手来移动身体,如同蜘蛛一般,它的头却完完全全是一个正常人类。

    刚冲进大厅,那生物便同时伸出了三四只手从各个方向袭击韩伯初。

    生死关头,韩伯初暴退,躲过了攻击。大厅内一片混乱,刚才放花的哀悼者全都无影无踪了,顾存钊管不了这么多,他唯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小命。

    枪声与咆哮在这个大厅内优雅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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