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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rinity·他和他以及他

    坐在电脑前发呆,看着不知道什么内容的视频,空气很干燥,以至于浑身燥热。无数三原色的光点在复杂的指令下架构起画面,光线穿越空间抵达他的视网膜,然后穿透他的大脑,什么都没有留下。在他的大脑中,山叠重重,水绕潺潺,云海渺渺,是水墨画的景观,黑白交织,染上时间的淡黄,朦胧但无月色,空幻亦如星空。

    大脑呆滞,反应缓慢,长时间的独处,远离阳光,隔绝社交,他像是枯萎的人,和萎靡的草木一般,他一个人,和时间、和自己对峙着,等待未知的未来。在他的大脑中,山崩岩碎,浪怒涛肃,木断林毁,心惊身骇,打翻的墨水盖住了工笔的画,晕染然后扩散,在变化的黑色之下,已经认不出绘下的景色。

    手机上的游戏正在自动战斗,数字跳动再消失,在看不到的地方,0和1描述着无意义的变化。没有声音,闪烁的光芒不断照亮房间,干净整洁而又毫无生气的房间,蘑菇也无法生长,蟑螂也不见踪影,他生活在这,他一个人的房间,做着无法控制的梦,过着无法掌控的生活。

    “手机,当代大部分人的外置大脑,主要用于进行社交和浪费时间,你舍弃了它的社交功能,以至于也舍弃了时间。你空白的大脑被染黑,你空白的内心被染黑,你空白的思绪被染黑,你被黑色勾勒描摹,你被黑色包围吞没。”

    这种情况下,时间也是无意义的。就像是葬礼一样,它不是为了死去的人而存在的,就像是后悔一样。

    手机震动,未知的号码再次发来消息,“安洪林,要处理就好好协商,不处理就申请诉讼,走访!”

    “你是**吗,都说了我不是。”

    “TD”

    发送完两条消息,安旆西脑子里蹦出一只猴子,大叫一声,“烦死了!”它从耳朵里掏出一个充气锤子,上面印着100T的字样,然后狠狠对着安旆西的额头砸下。“咣”的一声,一个“咣”字出现又消失,剩下五颗或六颗黄色的星星在安旆西的头上打转。

    又重新陷入沉默。

    他知道他爹借了钱,但是没想到用的是自己的手机号。现在他手机的消息里,除了不时出现的移动公司,还多了一个每日打卡的催债人。他们手上有多少客户?他们每天都给客户发一条消息不烦吗?而且只发一条消息,很有礼貌,并不会因为安佩西的垃圾回复额外附赠两条粗口。

    现在安旆西一个人住在这栋还没装修完的房子里,不知道他爹借了多少,也不知道用了多少,但是房子始终没有装修好,他爹也是外出打工,不知道人在哪。这到底是谁的房子呢?他的?他爹的?他爷爷的?据说那本古老的房产证上还写着他太爷爷的名字,因为他没有见到过,所以也不知道他太爷爷到底叫什么。

    “他有些惶恐,有些害怕,他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迷茫,他猜测着自己可能需要还的贷款,陷入毫无价值的思考。他希望立刻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又希望能继续这样颓废下去。毕竟他的母亲确实在踏实工作,有一份薪水,不多,但足以供他读完大学。他尽可以继续毫无作为地活四年,只要没被开除。”

    安旆西思考着,死亡总是比活着要容易,他期望着一条不艰辛而又富足的道路,他可以依靠自己的兴趣挣钱,尽管他不觉得这能实现。但是他依旧期望着,这不存在的幸福,在幻想中使他幸福。

    继续颓废,把发送消息的催债人拉黑,把无关紧要的问题丢开,至少在有人上门前,他不考虑替他爹还款的事。声色犬马,口腹鱼羊,心骛八极,他痛苦并快乐着,在低级的欢声中消极地歌唱。

    “明天就开始努力,明天一早,要写一点内容,要把自己的作品完成。他不喜欢写作,但又离不开写作,要是他不能写作,他应该已经不在了。创作给了他存在的意义,尽管他的创作并没有什么结果,明日复明日,他已经拖了很久了。又或者说,写作是一个借口,给他一个继续存在的理由,一次证明自己存在的必然失败的尝试,所以他渴求又恐惧,他宁愿纸是空白的,而且最好一直空白下去。”

    明天早饭要吃两个肉包,最好再喝一杯豆浆,两个肉包是三块钱,豆浆是两块一杯,据说魔都的豆浆能卖到六块一杯,但他并不会因此赚到四块钱。安佩西想着,他会和往常一样,坐在早餐店的门口,和许多不认识但眼熟的人,共同享用经年不变的烟火气,但并不指明气息中油渍,污泥,腐烂的成分,如果不去想,谁都不会知道,尽管也许并没有,但既然已经想到了,那即使没有也就有了。

    天黑了,而且要下雨了,闷热,干燥,代指时间的数字全部归零,他撑不住了,上床睡觉。但是他还是拿着手机,玩着游戏,他麻痹着自己的大脑,继续无意义的思考。为什么西芙曾经来过?为什么上主还未来访?为什么他会梦到一个有着蒜香气息的女孩?为什么他会害怕坠落到一张巨大的嘴中?

    电风扇转动着,有一只蚊子在房间里徘徊,它也很闷很热,睡不着的。就像一架飞机划过天边,那种声音一直围绕在安旆西的耳边,他分出心神,他等待着一个能打死蚊子的机会,他一动不动,他看着手机,他等待着一只白色蚊子的降落。

    “飞机在空中飞得很慢,如果你是驾驶员,你会看到一个人从你的后面走到了你的前面,你怀疑飞机是不是出了问题,地上的人也停下脚步,安静地盯着飞机,你和他们恍然大悟,就像挣脱了大王乌贼触手的抹香鲸上浮后呼入了第一口空气,你和他们的大脑会重新运转,意识到不是飞机的问题,也许是他们脚下的土地,加快了自己旋转的频率。”

    他的精神一振,他记起明天要写作的想法,又看了一眼时间,意识到自己的颓废,意识到并没有蚊子,只是电风扇疲劳的呼吸声,他也感到疲惫,就这样睡着了。飞机加快了速度,把声音留在了身后,悄无声息地追上大地,一切都重新回到动态的和谐,不注意便不存在问题。

    等到他醒来的时候,雨下过了,早餐时间也过了。他有多久没有好好吃一次早餐了?大概半个月了,但是上次在那家熟悉的早餐店里坐下,和妈妈一起吃早饭,应该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也许不是,但是五年不多不少,足以勾起他的怀念。

    他并没有因此赚到五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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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桌子前发呆,想不到要写什么内容,空气很湿润,以至于浑身烦闷。不远处是茂密的树林,数不清的树木扎堆成群,看不见的鸟和昆虫都在费劲地鸣叫,树叶在无规律地颤抖,但是无法凭此诊断风的脉搏。看不到别的什么东西了,或许某片灌木的后面藏着一只兔子,雪白的兔子,嚼着一根不应该出现的胡萝卜。在不远处的另一片灌木后,一对狡黠的黄貂的眼睛正盯着那只兔子。

    大脑呆滞,反应缓慢,长时间的思考,远离阴影,积极社交,他仍像是枯萎的人,和萎靡的草木一般,他依旧一个人,和时间、自己对峙着,等待未知的未来。一对狡黠的黄貂的眼睛正盯着那只兔子,但是它的其它部分呢?或许应该改成一只狡黠的黄貂正在盯着那只兔子,同时又有一个狡黠的人在观看着这一幕,黄貂扑身而上,兔子受到惊吓,飞快且幸运地脱离了人的思绪,留下一只貂对着被啃到一半的胡萝卜面面相觑。

    手上的笔正在乱涂乱画,笔迹交错复杂,在看得见的地方,黑和白记录着无意义的时光。笔尖和纸张摩擦发出细小的沙沙声,对于某些人,这是优美悦耳的音乐,但也可能是另一些人深恶痛绝的噪声,它们充斥着这个房间,流淌,蠕动,爬行,把自己塞满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它们或许正准备破门而出,然后与虫鸣鸟啼打成一片。

    “写作,自古以来少部分人的外置大脑,主要用于记录和幻想创作,你舍弃了它的记录功能,以至于也舍弃了现实。你空白的大脑想了太多的废话,你空白的内心表露了太多的废话,你空白的思绪参杂了太多的废话,你写了太多的废话,你的作品被废话包围。”

    这种情况下,时间也是无意义的。就像是后悔一样,它不是为了过去的事而存在的,就像是葬礼一样。

    文字扭动,未知的存在再次传递消息,“瓦伦丁,要治疗就好好沟通,不治疗就申请出院,火化!”

    “你是**吗,都说了我不是。”

    “TD”

    书写完两条消息,他脑子里蹦出一只土拨鼠,大叫一声,“啊!”它的叫声十分尖锐刺耳,形成一个巨大的声浪,为了夸张的表现,视角拉高,一颗孤独的蓝色星体出现在一片漆黑的背景之中,一圈白色的浪潮从某一点出发,在两秒间传播到了视线之外,紧接着,随着“砰”的一声,星球爆炸成无数的碎片,值得注意是是这个“砰”是后期的脑内音效,在现实中并不会有这个声音。所以土拨鼠的叫声是怎么传到星球外的呢?

    又重新陷入沉默。

    他知道他自己有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纸张上的字会变成劝自己治疗的信息,这实在是充满了诡异,但是考虑当今的处境,这似乎也并不是什么值得担心的大问题。只是每天一条奇怪的消息罢了,也不知道自己的回复有没有效,看样子大概是没有的。

    现在他一个人住在这间还没装修完的屋子里,不知道自己病得怎么样,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好。不过相比于自己的病,他更在意能不能在自己的房间里挂上两张圣卢卡的天使圣迹图,毕竟这是少数能公开出售的十八禁作品,而且画风还挺养眼的。当然十八禁指的是规定的十八种无许可不得售卖的伊甸教物品,圣迹图则应为流传太广难以管控,已经成为了大众商品,就像是其他许多著名艺术家一样,他们的作品一完成以后常常就不属于他们了。

    “他有些惶恐,有些害怕,他对自己的过去充满了迷茫,他猜测着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陷入了毫无意义的思考。他希望立刻能离开这里,来自过去的阴影就在他的脚下,追逐着他追逐的光明,他想要逃离,但无处可去。毕竟这里有着严格的规则,不多,但足以困住这些可悲的病患,如果没有痊愈。”

    他思考着,平淡总是比大起大落好,他虽然希望着一条有趣而又传奇的道路,可以随着心意拥有完美的人生,但是他觉得现在的生活也挺好的,没有拘束服,没有难吃的药,没有封闭的狭小房间,没有严格的管理,这里简直就是完美的养老圣地,而且生态环境非常好,除了过多种类一年四季不断轮换的昆虫和永远打不完的蚊子。

    保持现状,无视奇怪的消息,把无关紧要的问题丢开,至少在有什么妖魔鬼怪上门前,他不想考虑给自己火化的事。

    “明天就开始努力,要写一点内容,要把自己的作品完成。他不喜欢写作,但又离不开写作,他有太多太多的废话想用来填满他的纸张,因为他依旧是个不善言辞的家伙,他的喜恶,他的悲欢,全部都不敢和别人坦诚,他在这里依旧感到无比的孤独,他假装着乐观,强装着微笑,他需要一个宣泄自己的地方,一个只属于他的世界,一个只有他不存在的世界。写作依旧是他的逃避的借口,一次安抚他自己内心的无用尝试,为了掩盖那份空白,他会把纸张写满,全部写满。”

    明天早上要吃两个鸡蛋,一碗粥,一根油条,简单而健康,他相信自己并不会因为这而长胖,所以明天可以多吃两个巧克力蛋糕当零食,中午要吃一只炸鸡和一个菠萝草莓香菜披萨,晚饭则是简单的蛋炒饭和一整块牛排,毕竟夜宵还要吃一条烤鱼和三十串肉串。

    他依旧拿着笔,对着稿纸沉思,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写作,为了记录曾经自己的存在而被如今的人们嘲笑?究竟是写作记录了自己的曾经,还是自己的曾经促成了自己的写作?

    他也不清楚,毕竟他有病。

    在树林的中间,一列火车无声地行驶着,它有着十节车厢,装着人,树叶,真诚,火焰,糖果,乌鸦,胡萝卜,月亮,罐头笑声和一头大象,它不该出现在这,所以它消失在了太阳升起的时刻,有一根掉下的胡萝卜被一只兔子发现,一对眼球则正盯着这只兔子。

    ......

    北北北,世人去去如水,

    徒聚徒散徒伤悲

    妨谓酒,穿肠削骨连肉

    黄粱饭醒来我又是谁

    ......

    ——《四风判词》(lie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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