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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做个正常人(已修正)

    “起了,起了……张……张三…你等会,我这便来也……”

    一道中气不足的回应从屋内慢腾腾地响起。

    而后孔昭易便扯着虚弱不堪的身子从床上走了下来,拖着踉踉跄跄的步子走到门前将门栓抽出,打开了房门。

    一个身穿灰布短打,脚踩着的湿漉漉草鞋,用小木棍作簪子,将辫子绕圈盘在后脑勺上,皮肤略显黝黑,五官方正,比孔昭易矮了半个脑袋的十七八岁年轻男子正端着一盆清水站在房门外。

    张三盯着孔昭易看了一会,面露喜色,欣喜地说道:“谢天谢地,少爷您终于好过来了,如今面色都好多了,定是灶王爷听见我们的祷告,给您赐福了…………”

    说着,张三便手脚麻利地从门外走了,将盆放在了木质盆架上,突然,他似乎是感觉自己说了些不该说的话,转过身来朝着孔昭易垂着头讪讪而笑。

    只是没有等来熟悉的斥责声,反而听见一声平和的回答。

    “兴许是吧……”

    张三有些奇怪地看了看地面,眨巴眨巴了眼睛,似是有些难以置信。

    不过,很快张三便抬起头,一脸笑意地看着孔昭易,略显得意地说道:

    “少爷,今日我和二哥钓了条黄辣丁,我娘用它和豆腐给您做了一道汤说是给您滋补身子,您一会一定要好好尝尝……”

    “好好……王婶做的我一定细细品尝……”

    孔昭易看着这个活泼亲切的小伙伴笑着回答道,说着便走向了盆架,拿起牙刷准备洗漱。

    “对了,少爷……等会您是在饭厅用膳还是在房里用膳?”

    “去饭厅吧……”

    “好,少爷,我这就去为您准备好……”

    说着,张三便手脚轻快地走出了房门,直接冲进了院子,朝着东厢房的饭厅与厨房而去。

    而孔昭易看着雨幕中张三的身影不由得笑了笑,心中暖暖的……

    其实张三的本名并不是张三,只是他排行第三,故而被称为张三,当然这也算是他的“贱名”与别称,其本名为张微。

    张微是孔家的家生子,他张家四代都给孔家当仆人,可以说,二房主支这四代孔氏家主身边都有一个张姓奴仆。

    并且由于当今社会严格的人身依附关系,家生子更能得到主家的信任与重用。像张微的父亲张全福就是自小陪伴孔昭易父亲长大的书童,待孔昭易的爷爷去世后,张全福便成了孔昭易这一支的管家,协助主家管理家产与杂事。

    而张全福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名张谨,比孔昭易大了三岁,二儿子张肃比孔昭易大了一岁,三儿子张微,年龄比孔昭易小一岁,他们都是孔昭易自小以来的玩伴与书童。

    其中张谨因为年龄更大,如今已经被安排到家族的生意之中做事,张肃与张微仍旧留在孔宅照顾孔昭易。

    张微今年十七岁,虽说他的身材相比孔昭易矮小了些,但是在松江府已算是“高人”,并且其为人却机敏知事,手脚轻快,对于孔昭易也是尽心尽忠,在孔昭易守孝期间也一直陪伴在孔昭易身边一同为孔父孔母守孝,任劳任怨,没有半点怨气。

    聪明,可靠,忠心,身强体壮又识字。

    张家三兄弟已经被孔昭易拉入了造反班底的核心名单……

    洗漱一番后,孔昭易神清气爽,脑子也清醒了许多,没那么混沌了。他很快便察觉到了之前自己与张微谈话之时张微神情奇怪的缘由——他变了,他说话的方式变了。

    觉醒之前的孔昭易可以说是一个书呆子,甚至在孔父孔母去世后一心读书读得有些走火入魔,连对人说话也总是满口之乎者也,要不就是引经据典,教人有些半懂不懂的,并且一心专研经典,对于鬼神之类的志异与民间故事都敬而远之。

    就像刚才张微不小心谈起灶王爷赐福,要是往常,孔昭易一定会怒斥他一声“子不语怪力乱神……”而不是一句轻描淡写的正面回应。

    可以说,这是习惯了孔昭易近三年来胡言乱语的孔宅人对孔昭易突然恢复正常的不适应……

    知晓了自己的变化与对此带给他人的震撼,孔昭易对此毫不挂心,毕竟他是主家,他的变化何须向他人解释。就算是实在有人追问,一句父母托梦将其惊醒便可将一切解释得清清楚楚。

    正当孔昭易换好衣服就要出门时就看见房檐下张微正端着食案朝着这里缓步走来。

    张微看见了孔昭易的身影后连忙加快了脚步并焦急地招呼道:“唉~少爷,您别出来,快回房去……”

    说着,张微便端着食案快步走进了房中,将食案放在了桌上。

    而后,张微一边用手背擦着额头的汗,一边又对着孔昭易歉疚地说道:

    “少爷,我娘说了,您这大病初愈,保重身体还来不及,怎么能够出来淋雨吹风呢!说是让您在房中用膳即可,千万不要出门,要是害了风寒,都不知道以后怎么向老爷夫人交代……”

    “少爷,您要不就在房中用膳吧……”

    张微一脸恳求地看着孔昭易缓声说道。

    “行……就在房中用膳吧……”

    看着有些忐忑不安的张微,孔昭易就猜到这小子一定是在厨房挨了不少训,他也没想着为难他,毕竟怎么说这都是张家人在为他好,他当即就点头回复。

    闻言,少年额头上的皱纹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属于年轻人的灵动又回到了脸上。

    张微欣喜地点了点头,而后便半躬着身将食案上的碗碟一一摆放在了桌上。

    “少爷——”

    张微转身看向孔昭易,他手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药汤,“您该喝药了,等吃过药,用完膳您就好好的休息,不再干坐着一熬就是一整天了……逝者已逝,惟愿安息;生者如斯,自当珍惜……少爷,您要是病倒了,让我怎么对得起老爷夫人的在天之灵啊……”

    窗户紧闭的房中,顿时给浓郁的药味充满。

    听着书童张微招呼,孔昭易打了个激灵,有些沉重地闭起了双眼,没一会儿,他便重重地点了点头,长叹一声,一行清泪从眼角流下,略带哭腔地回复道:

    “我知道,我会的,从今以后我一定会保重身体……不让九泉之下的父母担忧……”

    话毕,孔昭易拿起手帕将泪痕擦干,将药碗接过来,皱着眉头将药汤一口气的喝进肚子里,又喝了一口清粥将嘴里的苦味漱去,这才看了张能一眼,说道:“放心,以后不会让你们这么担忧了……”

    “少爷……”

    见状,张微口中喃喃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孔昭易的话语打断。

    “张三……这么大的大黄颡鱼,你们是在哪里钓到的啊?”

    孔昭易坐在桌边,用筷子指着桌上那一大碗热气腾腾、香味扑鼻的黄颡鱼炖豆腐,略显惊讶地问道。

    “啊……少爷……这鱼……是我和我二哥今天一周就去大盈浦的……这鱼的劲老大了,当时差点就把鱼竿弄折了……”

    蒙蒙烟雨之中,孔昭易听着张微那活灵活现的钓鱼故事,伴着清风,就着清粥,将那一大碗黄颡鱼炖豆腐给吃了一干二净……

    天空乌云密布,细雨绵绵,房间窗户紧闭,窗户纸的透光性又不太好,并且又因为张微害怕孔昭易不小心害了风寒,连房门也是虚掩大半,只留了三指宽的缝隙,导致房间里的光线很暗。

    吃饱喝足的孔昭易坐在凳子上,依靠在桌子上,透过房门那条小小的窄缝,有些百无聊赖地看着院角的水洼之中,一片浓绿色的银杏叶在雨水击打的涟漪之中漂来漂去。

    看来看去,倒是让孔昭易心生烦躁。

    虽然孔昭易能够很快接受自己穿越重生的现实并立下穿清造反的豪情壮志,甚至是立下了粗略计划,但是这吃饱喝足,心理安定下来的时候,对未来的彷徨、雀跃,对前世的追忆与不舍突然不知从何处冒出,一下子,各种纷杂的念头就占据了他的心神。

    孔昭易想要读书净心,但是看了眼周遭的情况,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毕竟,就这亮度,不管点不点灯,要是读书,时间一久,那准要戴上眼镜,但是孔昭易前世就烦透了那副时常滑落鼻梁的眼镜,如今他是万万不想再戴上了,他这辈子要做个正常的普通人。

    于是乎,孔昭易便站起身来,回到床榻,盘膝打坐,姿势主打的就是一个随意舒服。

    打坐冥想可以静心定神,这是孔昭易在大学养生圈习得的重要技艺。

    孔昭易轻闭双眼,舒缓呼吸,试着专注于呼吸本身,注意力随着呼吸上下移动,心中默诵口头禅:

    “摆烂一念起,刹觉天地宽。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摸鱼人,摸鱼魂,摸鱼方为人上人……”

    随着冥想的深入,口头禅早已消失,孔昭易心里杂乱的念头开始平息,思绪不再飘忽不定,整个大脑逐渐放空……

    半个小时后,孔昭易缓缓睁开双眼,眼神澄澈无比,他走下床活动了一下脊椎与手脚,而后从桌子上的茶壶之中倒出一杯凉开水,一饮而尽。

    而后,孔昭易便坐下,开始仔细打量着自己的身体。

    “正常来说,无论是现代人还是古人,寿命达到七八十是很正常的事,死得早,绝大多数是因为疾病或者身体损耗过度,以及物质上的断缺。

    而我家世尚可,一直以来吃穿也并未短缺,如今这般虚弱,但是身体也并没有什么异常,多半是守孝期间过于哀伤才导致身体出了有些问题……”

    孔昭易发现自己除了不像少年人活力四射反而有些虚弱外,他现在的身体情况可以说非常好。

    孔昭易如今的身体底子非常好,身高估摸着有1.78米,摆脱了前世二等残废,并且孔昭易如今才17岁,以后身高有很大希望突破1.8米。

    此外,孔昭易的骨架比较大,而且可以说是天生神力,只是如今病弱,身上的肉也不多,所以看起来比较瘦弱。要是按照现代健身的训练方法训练一两年,那保准是个魁梧的魔鬼筋肉人。

    孔昭易双眼有神,眼睛明亮,神清气爽,浓眉长眼,鼻子又高又直,鼻梁宽,鼻子丰满。

    但是整个脸看上去只能说是耐看,普普通通。

    当然,孔昭易还是有信心说出自己天下第一帅,貌比彦祖。

    “我如此帅气,怎能虚弱不堪,是男人怎么能说不行呢!养生养生,必须养生,开练……”

    吐槽一番后,对于身体虚弱异常不满的孔昭易便立即闭目沉思,仔细回忆大学体育课里练的五禽戏。

    当时沉迷养生的孔昭易兴冲冲地报了这门课,但却被这课折磨得欲死欲仙。

    因为不可抗拒因素的原因,这门课,孔昭易有四分之三的课时是在家里完成的,老师发来的教学视频一帧一帧地看,B站里的相关视频找了又找,私下里练了又练,也终究是让孔昭易练得有模有样,在家人的帮助下成功录制了N段作业视频——为了不成为父母朋友圈里的笑料,孔昭易付出了莫大的努力。

    并且在返校后,经老师亲手教导,孔昭易勤练不辍后终将五禽戏练得也算精通,得到了老师的认可与夸赞。

    如今回忆那段辛酸岁月,孔昭易还是不免有些泪目。

    “五禽戏分为虎、鹿、熊、猿、鸟。”

    在古书《说文解字》里,禽是兽类的总名,也泛指鸟类,后世逐渐演化,才成了单指鸟类。

    孔昭易当时学这套五禽戏时,那位体育老师还自称是内家拳传人,说五禽戏虽然是养身功,但随着时代发展,其实也是一门武功,五禽各式皆可演化为不同武术,乃是医家入道的大成之作。

    反正说得玄之又玄,孔昭易练得效果普普通通。

    如今穿越重生了,孔昭易也没期望这五禽戏能打出玄幻效果,只是期望能够养身成为像祖先孔夫子那般力招城关的普通人即可。

    五禽戏的每一个动作都历历在目起来,孔昭易也随着影像与感觉舞动起来。

    只是脑子说懂身不动,孔昭易的第一遍五禽戏打得很生疏,不过好在两遍过后他就熟练起来了。虽然比不得前世形神兼具,但是动作也十分流畅,看起来有模有样。

    打了三遍完整的五禽戏,汗流浃背的孔昭易就没力气继续练下去了。

    孔昭易清洁好身体后便坐在床边休息,锤了锤疲惫不堪的手臂后便拉起薄被倒头睡下。

    “先睡觉,补足精神……读书备考,下午太阳出来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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