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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兄弟和兄弟

    这一年,是春秋元年,公元前722年。我们的故事就从这里开始。

    这一年,鲁国国君鲁隐公即位,此时,周平王已经当了四十九年大周天子,曲沃桓叔也在十一年前去世了,他的儿子曲沃庄伯即位。郑庄公继承他父亲大周卿士的职位,也执掌郑国二十二年了。

    鲁国。

    鲁隐公,名息姑,是鲁惠公的庶长子。公子息姑成年的时候,鲁惠公为他聘娶宋武公的女儿仲子为妻。“仲”是中间的意思,是说她上面有姐姐,下面有妹妹;子是商朝的国姓,宋国是商朝后裔的封国,子姓诸侯。仲子到达鲁国后,鲁惠公见其美丽,就自己把她娶了过来,另外给息姑找了个媳妇。

    后来,仲子为鲁惠公生下公子允,就是后来的鲁桓公。鲁惠公想立仲子为夫人,但遭到群臣的反对。至于原因,明白的人都明白。

    鲁惠公没几年就去世了,他临死前留下遗嘱,让公子允即位。

    公子息姑在鲁国人缘很好,大家都喜欢他。你想,就连自己的媳妇被老爸抢走,他都没有半句怨言。这样的好脾气,谁不喜欢呢?

    群臣一致拥戴,让公子息姑继承国君之位。

    公子息姑说:“父亲留有遗嘱,让公子允即位,我们如何能违背先君的遗志呢?”

    群臣们说:“君位的继承,要遵照礼法。周礼规定,有嫡立嫡,无嫡立长。你和公子允都是庶子,你年长,自当继承君位。国君一定是临死前糊涂了,才留下不合礼法的遗嘱,不能当真。再说了,如今世道大乱,让一个年幼之人执掌鲁国,风险太高了。”

    公子息姑说:“你们的话虽然有道理,但先君的遗嘱还是要执行的。我可以暂时继承国君之位,等公子允成年了,我就把国君之位让给他。你们若是答应,我就即位;你们要是不答应,就另请高明吧。”

    群臣答应了公子息姑的要求,他才登基即位。鲁隐公即位后,就立公子允为世子。

    新君即位,友邦邻国自会前来祝贺一番。首先到来的是邾国国君邾仪父。

    邾国是鲁国的属国,位于今山东邹城一带。当年,周武王分封鲁国,还一同赏赐了几个附庸家族,其中就有邾国。因此,邾国没有封爵,不能算是诸侯,但因为鲁国很看重邾国,也能享受诸侯国的待遇,我们就先把它当成一个诸侯国。

    邾国是曹姓诸侯,又被叫作邹国,我们现在也称山东为邹鲁大地,足以说明邾国的重要性。

    邾国既是鲁国的属国,又是鲁国的盟友,与鲁国的关系十分密切。邾国的势力也很强大,鲁国不得不处处提防,保护、合作、利用、打压、背叛、征讨等各种戏码在两国之间不断上演,可谓剪不断,理还乱。但至少现在,鲁国与邾国的关系还算不错。

    一百年前,鲁武公派邾国国君夷父颜随周宣王征战。夷父颜立下大功,周宣王就让他的儿子友父在郳(ní)地建立国家,这个国家被称为郳国,又叫小邾国,邾国由一个国家变成了两个。小邾国位于今山东枣庄一带,那里现在还有一个小邾国故城遗址公园。

    又过了几年,鲁武公带着他的两个儿子,世子括和公子戏去朝见周宣王。周宣王见公子戏聪明伶俐,甚是可爱,说他将来一定能成就大事,就让鲁武公立他当世子。

    鲁武公说:“我已经立嫡长子括为世子,他也来朝见您了。”

    周宣王对世子括说:“自古以来,让贤都是一种美德,一桩佳话。想当年,太伯和虞仲让贤给文王,才有了我们大周朝数百年基业。你的弟弟要比你贤德很多,为了鲁国的繁荣昌盛,你愿意让贤吗?”

    世子括道:“为了鲁国,我愿听从天子的命令。”

    周宣王对鲁武公说:“多么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啊!实在令人羡慕,事情就这样定了。”

    鲁武公气得肝痛,但又不得不忍着。他回到鲁国,不到一个月就被活活气死了。他临死前留下遗言,要求鲁国国君以后不得再去朝见天子。

    公子戏遵照周宣王的命令,即位为君,这就是鲁懿(yì)公。不久,他的哥哥世子括也郁郁而终。

    九年后,世子括的儿子公子伯御在邾国国君夷父颜的帮助下,发动叛乱,杀死了鲁懿公,自立为君。十一年后,周宣王才得知鲁懿公被杀的消息,亲率大军,讨伐鲁国,杀死公子伯御和夷父颜,立鲁武公的另外一个儿子公子称为君,这就是鲁孝公,并让夷父颜的弟弟叔术暂代邾国国君之位。

    鲁孝公之后是鲁惠公,然后就是鲁隐公。鲁隐公这一脉能当上国君,邾国功不可没。

    周宣王去世后,叔术就把国君之位让给夷父颜的儿子夏父,自己离开国都,到滥(làn)这个地方居住。夏父把邾国五分之一的土地分给叔术,让他建立滥国,这就是邾国三分的故事。

    邾仪父是夏父的孙子。鲁隐公对邾仪父的到贺很重视。因为出身问题,鲁隐公对自己当上国君,底气到底有些不足。他元月登基,到了三月,才有人前来向他道贺,心里不打鼓肯定是假的。他生怕别的诸侯说三道四。

    邾仪父很是识趣,他对鲁隐公的即位表示公开支持,并高度赞扬了他立公子允为世子的做法,说鲁隐公是个品德高尚的人。

    邾仪父到鲁国,不完全是来拍马屁的。在鲁国和邾国西部,濮水和泗水泛滥,形成面积辽阔的大沼泽,北部是大野泽,著名的水泊梁山就在那里;南部现在还有南四湖。在这水乡泽国里,生活着很多戎族,他们惹不起鲁国,就经常来骚扰邾国。邾仪父因此到鲁国寻求帮助。

    鲁隐公刚刚即位,也想赶紧建立一番功业,就大包大揽,答应了邾仪父的请求。于是,鲁隐公与邾仪父在蔑地会盟,发誓两国要世代友好,守望相助。

    鲁隐公想在郎地修筑城池,说是防御戎族入侵,遭到大臣们的反对。他们的理由很充分,说快到农忙季节了,不能征发民夫。郎地位于今山东鱼台一带,南四湖的南岸。

    那时候筑城,有严格的时间规定,不能占用农时,只能在农闲的时候施工。军情紧急,鲁隐公又不好驳群臣的面子,就暗地指示大夫费伯到郎地去筑城,算是解决了这个难题。

    安顿好邾国的事情,鲁隐公又赶紧去解决宋国的问题。

    宋国和鲁国有什么问题呢?

    原来,宋武公的女儿仲子嫁到鲁国前,有人给她算命,说她将来一定能当上鲁国国君的夫人。等鲁惠公派人来为公子息姑求亲,仲子的哥哥宋穆公知道鲁惠公没有嫡子,公子息姑是他的庶长子,十有八九能继承君位,就答应了这门亲事。没想到鲁惠公半道截和,抢了自己的儿媳妇,但也算是应了算命先生的话。

    宋穆公因为这件事,派兵攻打鲁国。鲁国肯定不能认错,两国就这样打了起来,虽然战争规模不大,但一打就是好几年,直到鲁隐公即位。

    鲁隐公召见宋国使者,使者问仲子的事情该怎么办。鲁隐公说:“我与仲子虽然只有夫妻之名,没有夫妻之实,但我会把她的孩子当我的孩子看待。我已经立公子允为世子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宋国使者自然无话可说,于是罢兵。

    七月,周平王派宰咺(xuān)赠送鲁惠公的吊丧礼品。此时,鲁惠公已经去世大半年,早就入土为安了。按照周朝的礼仪,天子去世后七个月下葬,诸侯是五个月,大夫三个月,士一个月,周平王的使者明显来晚了,而且宰咺还是周朝名不见经传的一个小官。

    周平王不是不知道鲁惠公去世的消息,也不是不知道派个芝麻小官来有失体统,他是故意这么做的,就是要给鲁国添堵。鲁惠公擅自到泰山祭天,让周平王失了面子,他当然不会给鲁国好脸色。

    鲁国人很看不起宰咺,但他们很快就领教了宰咺的厉害。周平王不会平白无故派一个无足轻重的人过来,宰咺是个丧葬专家,他很快就挑出了鲁惠公葬礼存在的很多问题。第一,鲁惠公的葬礼过于简单仓促,过程不完备。那时候,鲁国还正与宋国打仗,所以,葬礼从简,但被宰咺挑理了。古人崇尚死者为大,葬礼有问题,任何人都可以指出来。第二,鲁隐公没有以丧主的身份哭丧。换而言之,就是鲁惠公的葬礼上没有丧主。第三,卫桓公来参加葬礼,鲁隐公没有以丧主的身份接见他,失礼了。

    宰咺最后说:“我以天子的名义命令你们,必须改葬。”改葬,就是把标准的葬礼流程重新再走一遍。宰咺就是要耍弄鲁国一番,但他占了理,鲁国人也无话可说,只能答应。

    敲定了改葬的事情,宰咺还没完。鲁惠公死后,鲁隐公即位,仲子觉得无法面对鲁隐公,忧虑成疾,病倒了,而且病得很重,眼看着就快不行了。宰咺说:“我来一趟不容易,就把鲁侯的丧礼分一半给仲子吧。”

    鲁国人说:“仲子还没死呢!”

    宰咺道:“人总是要死的,我就提前吊丧了。”说完,他甩手就走了。

    鲁国人好悬没有气死过去:有给活人吊丧的吗?仲子听到这个消息,更忧虑了:我是死好呢,还是不死好呢?带着这样的忧虑,仲子在一年后也去世了。

    鲁国人拿宰咺没办法,诅咒他不得好死。也许冥冥中的存在听到了鲁国人的祈祷,宰咺在返回洛邑的路上,突发疾病,死于途中。

    晋国。

    二十三年前,晋文侯去世,传位给他的儿子晋昭侯,此时,曲沃早已成尾大不掉之势。

    晋文侯临终前,叮嘱晋昭侯,要他提防曲沃。

    晋昭侯很是听话,他刚即位,就要削了曲沃桓叔的封地。但他的命令还没有下达,中条山的戎族就闹了起来,在晋国南方地区四处劫掠。晋昭侯问谁去攻打条戎,没人敢接这个茬,他们都清楚,是谁在背后指使的。

    无奈,晋昭侯只得增加曲沃桓叔的封地,让他去平定条戎之乱。曲沃桓叔很给面子,他向晋昭侯保证,只要他在曲沃,晋国南方绝无兵灾戎祸。

    效果很显著,曲沃桓叔一出面,条戎马上就安生了下来。

    晋昭侯不像他父亲那样。晋文侯是个工作狂,晋昭侯喜欢享受。晋国南方有桓叔守护,身边还有一群能干的大臣,晋昭侯当起了甩手掌柜,他不是喝酒把妹,就是出去游玩打猎,反正就是不想打理朝政。

    大夫潘父实在看不下去了,劝谏晋昭侯:“先君打下的偌大江山,不能败在您的手里啊!”潘父的祖上在周朝当大官,西周灭亡,潘父和很多世家子弟一样,逃离周朝,来到晋国。有的去了曲沃,但更多的来到了翼城,就像现在很多人才更愿意进大厂,而不想到初创公司一样。

    晋昭侯说:“我要你们这些大臣干什么呢?”

    潘父道:“治理国家,为您分忧啊。”

    晋昭侯道:“对啊!我封你们官爵,给你们土地,你们在干什么呢?你跑我这里喋喋不休,是为我分忧呢,还是给我添堵?”

    潘父道:“您难道不想成为一代明君,让晋国更强大吗?”

    晋昭侯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当个安安静静的二代不好吗?你们很喜欢来回折腾?”

    潘父道:“国家的发展,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您这样不思进取,是想让晋国亡于你的手上吗?”

    晋昭侯道:“你的表演过了。回去好好干你的活,别没事净想着出风头。你不想干,后面还有一大堆人排队等着呢。”

    潘父气得浑身发抖:“你个昏君……”

    晋昭侯道:“你既然说我是个昏君,那我就不客气了。你的封邑被收回了,你被解雇了,赶紧去找新工作吧。”

    潘父好心劝谏晋昭侯,没想到却丢了工作。他越想越气,就派人去见曲沃桓叔。

    曲沃现在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有道是,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曲沃在中条山发现了大量铜矿、铁矿和煤矿,还掌控了运城的大盐湖。那时候制盐贩盐,绝对是个一本万利的大买卖。家里有了矿,想不发达都难。桓叔不仅制造了大批武器装备,还铸造钱币,加入到周平王的金融活动中。

    曲沃桓叔对潘父的使者说:“当年,赵叔带靠八百甲士,为文侯夺得了国君之位。今天,我也给你八百勇士。你要是成功了,就是我的第一功臣。大胆去干吧。”

    公元前739年,晋昭侯即位的第七年。潘父利用曲沃桓叔支援的八百甲士,发动叛乱,杀死了晋昭侯。

    当年,赵叔带杀死晋殇叔,晋国的王公贵族们袖手旁观,是因为殇叔得位不正,大家要先看看风向。这一回,晋昭侯是晋国名正言顺的国君,世家大族们自然不能再无动于衷。他们纷纷出动家族军队,平定叛乱。

    曲沃桓叔得到潘父得手的消息,率领军队,准备前往翼城。他还没有出曲沃地界,就接到消息,说叛乱平息,潘父被杀。曲沃桓叔只好悻悻而归。

    晋国贵族拥立晋昭侯的儿子姬平即位,是为晋孝侯。

    这就是曲沃代翼第一次战争。

    八年后,73岁的曲沃桓叔去世,他的儿子姬鳝即位,这就是曲沃庄伯。期间,曲沃与翼城的明争暗斗自是不提。

    七年后,公元前714年,曲沃庄伯指使东山皋落氏攻打翼城,给了他们很多武器装备,并答应把翼城一半的财物送给他们。东山皋落氏是狄族中赤狄的一支,他们生活在曲沃的辖区范围内,臣服于曲沃。他们因为喜欢穿红色的衣服,所以被叫做赤狄。赤狄人英勇善战,他们是天生的战士。

    翼城位于汾水的支流浍(huì)水河畔。赤狄人从浍水上游攻打翼城,晋孝侯派军迎战。他没料到,曲沃庄伯悄悄率领精锐部队,潜入到浍水下游。当晋国军队与赤狄打得难解难分的时候,曲沃庄伯突然袭击,占领翼城,杀死晋孝侯。

    翼城的王公贵族们不愿支持曲沃庄伯,纷纷外逃,他们齐聚荀国,向荀侯求救。荀国位于汾河下游,离翼城不是很远,是晋国的传统盟国,也是姬姓诸侯,国力很是不弱。

    东山皋落氏拿了曲沃庄伯给的财物,满意而归。他们刚走,荀侯就率领各路援军,包围了翼城。

    翼城的百姓发动起义,配合荀侯攻城,曲沃庄伯见势不妙,只得放弃翼城,逃回曲沃。

    在荀侯的主持下,晋国人立孝侯的弟弟姬郤(xì)为君,是为晋鄂侯。

    这就是曲沃代翼第二次战争。

    但是,曲沃与翼城的战争还远远没有结束。

    郑国。

    曲沃与翼城打得难解难分,身为周朝卿士的郑庄公看得真切,他甚至还在暗中支持曲沃晋国。郑庄公看重晋国的争斗,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弟弟叔段。

    郑庄公,名寤生。当年,郑武公娶了申侯的女儿武姜为夫人,四年后,他们的第一个儿子出生。据说,这个孩子出生的时候,一直闭着眼睛,没有马上睁开。按照民间风俗,这种情况叫寤生,是克父母的征兆。武姜因此很不喜欢这个孩子,郑武公却毫不在意,还给他取名叫寤生。

    三年后,他们的第二个儿子出生。这个孩子就是叔段。叔段这孩子打小就与众不同,不仅人长得帅,而且文采出众,武艺高强,是郑国所有小姐姐的梦中情人。这样的孩子谁不喜欢?武姜多次要郑武公把叔段立为世子,但都被拒绝了。不是郑武公没有动这个心思,而是册立世子,立嫡立长的规矩不能破,即使他答应了,群臣们也不干,到时候,郑国恐怕要大乱。

    在姬寤生十三岁的时候,郑武公突发急病,就这样死了。郑武公英年早逝,武姜认为他是被大儿子克死的,开始怨恨姬寤生。

    郑庄公十三岁即位,他渴望母亲的爱,但武姜从不搭理他,她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叔段。

    在武姜的精心培养下,叔段德智体美全面发展,成为郑国最耀眼的流量明星。他出去打猎,郑国的姑娘们就唱着情歌欢迎他。

    叔于田,巷无居人。

    岂无居人?不如叔也。洵美且仁。

    叔于狩,巷无饮酒。

    岂无饮酒?不如叔也。洵美且好。

    叔适野,巷无服马。

    岂无服马?不如叔也。洵美且武。

    这首诗的名字叫《叔于田》,收录在《诗经》这部诗歌典籍中。另外,还有一首诗《大叔于田》,也是描写共叔段的,可见叔段当时在郑国的人气有多高。

    很快,叔段年满二十岁,成年了。武姜去见郑庄公,要他分封叔段。

    郑庄公很高兴。这是多年来武姜第一次主动跟他说话。武姜平时根本不搭理郑庄公,即使郑庄公向她请安的时候,她也是最多哼一声。

    郑庄公说:“你想要叔段封在什么地方?”

    武姜道:“制地。”制地就是虎牢关。

    郑庄公说:“不行。郑国早就把制地献给了周天子,我们在那里驻军,只是为周天子看守门户。再说了,制地是天下最险要的地方之一,任何一个国家都不会把它分封出去的。你再选一个地方,我一定答应。”

    武姜道:“京地。”

    京地是郑国的旧都,它当时营建的时候,就是按照首都的标准建设的,仅次于新郑,是郑国第二大城市。郑庄公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答应了。叔段就封京城,因此又被叫作京城太叔。

    叔段到了京地,就积极扩充自己的势力,并插手郑国西部和北部地区的防务,让那些地方的官员也听从自己的命令。地方官员把这一情况汇报给郑庄公,郑庄公怕武姜不高兴,就同意了。

    叔段得到北方地区的指挥权,就继续扩展自己的势力范围,霸占了廪(lǐn)延。廪延是黄河上的一个重要渡口,与卫国相邻。叔段与卫国建立了联系,而卫桓公是郑庄公朝堂上的政治对手。

    叔段这一番操作下来,郑国北方半壁江山基本上都在他的控制之下,至少叔段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祭足对郑庄公说:“城池的大小都是有规定的。国都的城墙不能超过三百丈,超过了就会给国家带来灾祸。先王之制:大城市的城墙不能超过国都的三分之一,中型城市的城墙不能超过国都的五分之一,小型城市的城墙不能超过国都的九分之一。京城的城墙越制了,这不符合法度,是不能容忍的。”

    郑庄公说:“这是母亲的要求,我能有什么办法?”

    祭足说:“贪心永远也得不到满足,不早作安排,必然会滋生事端。事情一旦蔓延开来,就难以收拾了。”

    郑庄公说:“多行不义必自毙,我们先等等看吧。”典故“多行不义必自毙”就是从这里来的。

    公子吕对郑庄公说:“西部和北部的地方官既要听从您的命令,又要听从京地的命令,这还算是一个国家吗!您打算怎么办?说句准话。您要是想把君位让给太叔,我就去侍奉他。如果不给,那就请除掉他,不要让百姓们产生其他的想法。”公子吕是郑武公的弟弟,郑庄公的叔叔。

    郑庄公说:“用不着,他会自食其果的。”

    这一年是鲁隐公即位元年,春秋纪元开始的第一年。郑庄公要去洛邑办理公务。他的行程很隐秘,但还是被叔段知道了,是武姜告诉他的。武姜对他说:“你来攻打新郑,我给你打开城门。”

    叔段尽起京地之兵,攻打新郑。他刚离开京地,公子吕的军队就来到京城城下,城里的人打开城门,京城被公子吕轻松占领。本该在洛邑办公的郑庄公也神奇地出现在了新郑。

    叔段要孤注一掷,与郑庄公决战,但他的军队纷纷哗变,撂(liào)下他加入了郑庄公的队伍。

    叔段只好带领自己的亲卫部队逃到鄢地,郑庄公追赶到鄢地,叔段逃亡共国,因此,他又被叫作共叔段。

    武姜得到共叔段造反失败后逃亡的消息,当时就发飙了,她要郑庄公赦免共叔段,并把他接回来,像从前那样对待他。

    郑武公不想再忍了,他怒气冲冲地说:“他要是造反成功了,你是不是还要亲手杀了我!有你这样偏心、狠心的母亲吗?”

    郑庄公怒气不消,他下令,把武姜送到城颍软禁起来。并发誓说:“不到黄泉,我们永不相见。”城颍在今河南临颍一带。

    等郑庄公怒气消了,又后悔起来。囚禁母亲,是不孝行为。周朝的礼法,以孝治天下,郑庄公身为周朝的卿士,职位最高的官员,犯下此等大错,被传扬出去,今后还怎么在朝堂上混,在诸侯中立足?但他又不敢违背自己的誓言,这该怎么办呢?

    颍考叔是颍谷的地方官。颍谷在今河南登封一带。像他这种出身一般,没有什么背景的人,注定只能当一辈子地方小官。颍考叔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他不甘心就这样过一辈子,他需要一个机会。当他听说郑庄公把武姜软禁在城颍的消息后,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他笃定,郑庄公一定会后悔,一定需要有个人替他解围。

    颍考叔进见郑庄公,献上几只猫头鹰。

    郑武公问:“这是什么鸟?”

    颍考叔说:“这种鸟叫做鸮(xiāo),它小的时候,母鸟一口一口把它喂养大,等它长大了,就会吃掉母鸟。这是一种不孝之鸟,我因此把它捉了,烤熟了给您吃。”

    郑武公知道颍考叔话里有话,就设宴款待他。

    上来一道烤羊肉,甚是美味。周朝的食物是分等级的,天子吃牛肉,诸侯吃羊肉,大夫吃猪肉和狗肉,士吃鸡肉和鱼肉,老百姓只能吃菜。颍考叔平时没有资格吃羊肉。于是,他就挑选了几块最好的羊肉,用荷叶包了,藏在袖子里。

    郑庄公问其故,颍考叔说:“家里的老母从来没有吃过羊肉,今幸得国君赏赐,我想拿回去给母亲品尝。”

    郑庄公深有感触地说:“你还有老母可以孝敬,而我什么都没有啊!”

    颍考叔明知故问:“为什么呢?”

    郑庄公就把自己发誓不见母亲的事情告诉了颍考叔。

    颍考叔道:“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可以帮您解决。”

    郑庄公道:“你有何良策?”

    颍考叔道:“您要向她表明心迹。”

    郑庄公不解地问:“表明什么心迹?”

    颍考叔道:“哪有母亲不爱孩子的。她偏心叔段,是因为他觉得叔段是个能成就大事的人。您虽然也有雄才伟略,但并没有表现出来。从您即位到现在,二十二年了,郑国的土地再也没有增加过,您不能怪她对你失望。我相信,她一定希望您能像武公那样,成为一个叱咤风云的大英雄。”

    郑庄公沉默良久:“我要违背自己的誓言吗?”

    颍考叔道:“不必,我有办法。”

    郑庄公问:“你有什么办法?”

    颍考叔道:“黄泉在什么地方?在地府。何处通地府?大墓的金井。您可以开始为自己建造大墓了,就按照天子墓的标准建造。等大墓修好,金井贯通,黄泉之水涌出,您就可以在那里与母亲相见了。”

    郑庄公道:“修墓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颍考叔很快就把大墓修成了。

    郑庄公在墓中的金井旁见到了武姜。郑庄公说:“你看这大墓,是天子墓,我死后就葬在这里。”

    武姜的眼里开始涌出泪花,他意识到自己从一开始就小瞧这个儿子了。

    郑庄公接着说:“我要成就比父亲更大的伟业,您相信吗?”

    武姜一把抱住郑庄公,哭着说:“我相信!”

    于是,郑庄公与武姜归于和好。

    从这一天起,郑庄公开始走向了他的争霸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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