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先轸之死
齐国。
夏季，北方的狄人又闹腾起来。齐国判断，他们很可能又要南下抢劫。
如今的齐国已经不是当年的齐国了，他们对即将到了的入侵一筹莫展，只好派国庄子访问鲁国，希望能重温齐鲁的传统友谊，借助鲁国的力量。
国家和高家是齐国势力最强大的两大家族，他们一直担任齐国卿的职务，是齐国真正的实权派。国庄子是有名的大帅哥，他这次访问鲁国，礼节周到，低调谦和，又带来很多贵重礼品，鲁国人觉得很有面子，就隆重接待了他，答应与齐国一起抵御异族入侵。
秋季，狄人果然大举南下。齐国因为有鲁国的支援，抵挡住了狄人的侵袭。狄人也入侵了晋国，但遭到迎头痛击。我们后面会详细讲解这个故事。
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鲁国也不会讲国际共产主义精神。在北方各国都在与狄人浴血奋战的时候，鲁国也动手了，他的对象是临近的邾国。
邾国是鲁国的邻国，原来是鲁国的小弟，在齐桓公称霸的过程中，抱上了齐国这条大腿，终于摆脱了鲁国的控制，并在齐桓公的帮助下，被封为子爵，位列诸侯。齐桓公去世后，邾国又与宋国结成同盟，在十一年前，把鲁国打得大败。现在鲁国终于找到机会，要报这一箭之仇，收服邾国。
在强大的鲁国身侧，邾国居然疏于防范，都城訾（zī）娄（今山东邹城一带）被攻破，邾国被迫迁都至句绎（今山东省邹城东南）。秋季，臧文仲继续率军攻打邾国，邾国只好又迁都到邾瑕（今山东济宁一带）。自此，邾国一蹶不振。
冬季，鲁僖公回访齐国，通报鲁国教训了对大国无理的邾国，并对齐国遭受狄人的侵略表示慰问。齐国对鲁国攻打邾国虽然不满，但也无可奈何，只好对鲁国支持齐国抗狄表示感谢，并承认了鲁国对邾国的占领。
鲁国这回占了大便宜，鲁僖公很高兴。大约是有点高兴过头了，鲁僖公在归国途中，突发疾病，可能是心肌梗死之类的突发病，当场就去世了。
晋国。
这年秋季，就在北狄侵扰齐国的时候，白狄攻打晋国的箕地（今山西榆社县一带），晋襄公命先轸出征，并把自己的车右狼瞫（shěn）派给先轸做车右。
先轸准备下令发起进攻，狼瞫说：“做你的车右不容易，做你的国君更不容易。我们一起先上吧，我是来陪你一起去死的。”
先轸说：“是国君派你来的？”
狼瞫说：“不是。我出身卑贱，蒙君上不嫌弃，才有了今日。国君害怕你，畏之如虎，如不能为国君分忧，何为臣子！”
“国君怕我？”先轸愣了一下。他心中不解：我呕心沥血，全都是为了晋国的强大，换来的却是被国君所惧怕，这是多么可笑！
狼瞫道：“不错。国君不敢说，但我们都看出来了。”
先轸仰头望天：“看来我确实该死！”
狼瞫笑道：“大丈夫理当战死沙场，一起上吧。”
先轸道：“一起上？你也配和我一起死！”
狼瞫疑惑道：“我不配？”
先轸道：“你不配！一个低贱的人如何能理解高贵的思想。晋国的强大，靠的是我这样的人，不是你这样的人，也不是国君那样的人。我今天死了，还会有更多像我这样的人站起来。”
先轸不再看狼瞫，他大声对传令官说：“传令，撤免狼瞫车右之职，续简伯代之。”
狼瞫见先轸下令撤了自己的职务，气急败坏，恶狠狠地对先轸说：“你看不起我？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先轸不看他，对续简伯说：“上车。”
续简伯刚上车，先轸就命令驭者驾车冲锋。
晋国将士都看傻了：主帅不下命令，就自己冲上去了，这是要干什么？我们怎么办？干脆，也一起冲吧。
白狄军队看见一辆豪华战车冲过来，乱箭齐发，一起射这辆战车。这辆战车还真是顶配，人、马都全身披甲，白狄人箭矢居然射不穿先轸身上的甲衣。先轸就这样一辆战车凿穿了敌阵，后面的晋军一拥而上，狄人大败。先轸还不善罢甘休，脱掉身上的甲胄，驱赶战车冲入溃败的狄军中，被狄人乱箭射死。
战后，狄人把先轸的尸体送了回来，依旧面如生人。君子们说：“先轸是个品德高尚的人，他在国君面前无理，国君不降罪给他，但还是要自己处罚自己。”
先轸死后，大家都为其精神所感动，一致推举他的儿子先且居继任中军帅。
楚国。
中原诸侯被北方的狄人闹得焦头烂额，南方的楚国一看机会来了，又把魔爪伸向了北方。楚国让许国臣服自己，许国无所谓，反正跟谁当小弟，都是当小弟，就答应了。许国刚一答应，晋国就得到了消息，马上联合陈国和郑国，讨伐许国。许国也很乖，联军刚到，就马上投降，并宣布与楚国断绝外交关系。
三国联军刚走，楚国的军队就又来了。许国又马上投降楚国，并告陈国和蔡国的黑状，说自己先前脱离楚国，都是他们逼的。
于是，楚国又攻打陈国和蔡国。两国也马上投降了。反正他们也不是第一次投降，已经轻车熟路了。
楚国觉得不过瘾，又继续北上，攻打郑国，想扶立在楚国避难的公子瑕为君。可惜公子瑕自己不争气，在攻打郑国都城远郊的一座堡垒时，战车翻倒在一户姓周人家的池塘里，被抓了俘虏，献给郑穆公。郑穆公当然没有客气，就杀了他。他的母亲文夫人很伤心，就把他葬在了郐城（今河南密县一带）。正主都死了，楚军也觉得没意思，就撤军了。
楚军刚撤走，晋国的军队就又来了。这回是来攻打蔡国的，领兵的晋襄公的老师阳处父，原因是蔡国投降了楚国。
这回楚国反应很快，蔡国还没来得及投降，楚国的援军就来了。晋楚两军在泜（zhī）水相遇，隔河对峙。楚军的主帅是令尹斗勃，字子上。
蒍吕臣接替成得臣的令尹之位，受到若敖氏家族的集体抵制，不到一年，蒍吕臣就郁闷而死。兜兜转转，令尹的位子又回到若敖氏家族手中。
斗勃能征惯战，打仗是把好手，而阳处父则是第一次领兵。阳处父很清楚这一点，他不敢跟楚军开战，怕打败了面子上不好看。然而，晋军战力强大，斗勃心里也没底。于是两军就在这里耗上了，这一耗就是一个多月。
最后，还是阳处父脑子好使，他派人跟斗勃说：“咱们这样耗着也不是个事，不如我军后退三十里，你们过河，咱们来一场决战。”
斗勃想答应，大夫孙伯提醒他：“晋国人向来狡诈，不讲信用，如果我们过河过到一半，他们半渡而击，我们岂不是要吃大亏。”于是，斗勃对使者说：“不如我军后退三十里，你们过河，咱们来决战。”晋国使者同意了。
三十里，是一天的行军里程。楚军后退三十里，摆好阵势，左等右等，晋军一直没来。一打听才知道，晋军已经昭告天下，说楚军大败，逃跑了。晋军大胜，已经胜利班师了。斗勃左小心，右小心，没想到晋国人会给他来这样一手，差点没吐血而亡。但这还不是他最倒霉的时候，更倒霉的事情还在后面等着他。
当初的时候，楚成王想立商臣为太子，征求斗勃的意见。斗勃说：“大王您正年富力强，没必要过早立太子，况且商臣这个人眼睛像马蜂，声音像豺狼，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不可以立他为太子。”但楚成王不听，还是立了商臣为太子。后来商臣知道了斗勃对自己的评价，便对他怀恨在心。这回斗勃被阳处父忽悠，无功而返，太子商臣就趁机诬告他，说他收受了晋国的贿赂，所以没有与晋国开战就回来了。接受敌国贿赂，这是楚国的耻辱，比战败的罪过都要大。
楚成王明知道这是诬告，但看着若敖氏家族一天天坐大，找个机会打击一下，也是极好的。于是，斗勃就这样丢掉了性命。
夏季，北方的狄人又闹腾起来。齐国判断，他们很可能又要南下抢劫。
如今的齐国已经不是当年的齐国了，他们对即将到了的入侵一筹莫展，只好派国庄子访问鲁国，希望能重温齐鲁的传统友谊，借助鲁国的力量。
国家和高家是齐国势力最强大的两大家族，他们一直担任齐国卿的职务，是齐国真正的实权派。国庄子是有名的大帅哥，他这次访问鲁国，礼节周到，低调谦和，又带来很多贵重礼品，鲁国人觉得很有面子，就隆重接待了他，答应与齐国一起抵御异族入侵。
秋季，狄人果然大举南下。齐国因为有鲁国的支援，抵挡住了狄人的侵袭。狄人也入侵了晋国，但遭到迎头痛击。我们后面会详细讲解这个故事。
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鲁国也不会讲国际共产主义精神。在北方各国都在与狄人浴血奋战的时候，鲁国也动手了，他的对象是临近的邾国。
邾国是鲁国的邻国，原来是鲁国的小弟，在齐桓公称霸的过程中，抱上了齐国这条大腿，终于摆脱了鲁国的控制，并在齐桓公的帮助下，被封为子爵，位列诸侯。齐桓公去世后，邾国又与宋国结成同盟，在十一年前，把鲁国打得大败。现在鲁国终于找到机会，要报这一箭之仇，收服邾国。
在强大的鲁国身侧，邾国居然疏于防范，都城訾（zī）娄（今山东邹城一带）被攻破，邾国被迫迁都至句绎（今山东省邹城东南）。秋季，臧文仲继续率军攻打邾国，邾国只好又迁都到邾瑕（今山东济宁一带）。自此，邾国一蹶不振。
冬季，鲁僖公回访齐国，通报鲁国教训了对大国无理的邾国，并对齐国遭受狄人的侵略表示慰问。齐国对鲁国攻打邾国虽然不满，但也无可奈何，只好对鲁国支持齐国抗狄表示感谢，并承认了鲁国对邾国的占领。
鲁国这回占了大便宜，鲁僖公很高兴。大约是有点高兴过头了，鲁僖公在归国途中，突发疾病，可能是心肌梗死之类的突发病，当场就去世了。
晋国。
这年秋季，就在北狄侵扰齐国的时候，白狄攻打晋国的箕地（今山西榆社县一带），晋襄公命先轸出征，并把自己的车右狼瞫（shěn）派给先轸做车右。
先轸准备下令发起进攻，狼瞫说：“做你的车右不容易，做你的国君更不容易。我们一起先上吧，我是来陪你一起去死的。”
先轸说：“是国君派你来的？”
狼瞫说：“不是。我出身卑贱，蒙君上不嫌弃，才有了今日。国君害怕你，畏之如虎，如不能为国君分忧，何为臣子！”
“国君怕我？”先轸愣了一下。他心中不解：我呕心沥血，全都是为了晋国的强大，换来的却是被国君所惧怕，这是多么可笑！
狼瞫道：“不错。国君不敢说，但我们都看出来了。”
先轸仰头望天：“看来我确实该死！”
狼瞫笑道：“大丈夫理当战死沙场，一起上吧。”
先轸道：“一起上？你也配和我一起死！”
狼瞫疑惑道：“我不配？”
先轸道：“你不配！一个低贱的人如何能理解高贵的思想。晋国的强大，靠的是我这样的人，不是你这样的人，也不是国君那样的人。我今天死了，还会有更多像我这样的人站起来。”
先轸不再看狼瞫，他大声对传令官说：“传令，撤免狼瞫车右之职，续简伯代之。”
狼瞫见先轸下令撤了自己的职务，气急败坏，恶狠狠地对先轸说：“你看不起我？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先轸不看他，对续简伯说：“上车。”
续简伯刚上车，先轸就命令驭者驾车冲锋。
晋国将士都看傻了：主帅不下命令，就自己冲上去了，这是要干什么？我们怎么办？干脆，也一起冲吧。
白狄军队看见一辆豪华战车冲过来，乱箭齐发，一起射这辆战车。这辆战车还真是顶配，人、马都全身披甲，白狄人箭矢居然射不穿先轸身上的甲衣。先轸就这样一辆战车凿穿了敌阵，后面的晋军一拥而上，狄人大败。先轸还不善罢甘休，脱掉身上的甲胄，驱赶战车冲入溃败的狄军中，被狄人乱箭射死。
战后，狄人把先轸的尸体送了回来，依旧面如生人。君子们说：“先轸是个品德高尚的人，他在国君面前无理，国君不降罪给他，但还是要自己处罚自己。”
先轸死后，大家都为其精神所感动，一致推举他的儿子先且居继任中军帅。
楚国。
中原诸侯被北方的狄人闹得焦头烂额，南方的楚国一看机会来了，又把魔爪伸向了北方。楚国让许国臣服自己，许国无所谓，反正跟谁当小弟，都是当小弟，就答应了。许国刚一答应，晋国就得到了消息，马上联合陈国和郑国，讨伐许国。许国也很乖，联军刚到，就马上投降，并宣布与楚国断绝外交关系。
三国联军刚走，楚国的军队就又来了。许国又马上投降楚国，并告陈国和蔡国的黑状，说自己先前脱离楚国，都是他们逼的。
于是，楚国又攻打陈国和蔡国。两国也马上投降了。反正他们也不是第一次投降，已经轻车熟路了。
楚国觉得不过瘾，又继续北上，攻打郑国，想扶立在楚国避难的公子瑕为君。可惜公子瑕自己不争气，在攻打郑国都城远郊的一座堡垒时，战车翻倒在一户姓周人家的池塘里，被抓了俘虏，献给郑穆公。郑穆公当然没有客气，就杀了他。他的母亲文夫人很伤心，就把他葬在了郐城（今河南密县一带）。正主都死了，楚军也觉得没意思，就撤军了。
楚军刚撤走，晋国的军队就又来了。这回是来攻打蔡国的，领兵的晋襄公的老师阳处父，原因是蔡国投降了楚国。
这回楚国反应很快，蔡国还没来得及投降，楚国的援军就来了。晋楚两军在泜（zhī）水相遇，隔河对峙。楚军的主帅是令尹斗勃，字子上。
蒍吕臣接替成得臣的令尹之位，受到若敖氏家族的集体抵制，不到一年，蒍吕臣就郁闷而死。兜兜转转，令尹的位子又回到若敖氏家族手中。
斗勃能征惯战，打仗是把好手，而阳处父则是第一次领兵。阳处父很清楚这一点，他不敢跟楚军开战，怕打败了面子上不好看。然而，晋军战力强大，斗勃心里也没底。于是两军就在这里耗上了，这一耗就是一个多月。
最后，还是阳处父脑子好使，他派人跟斗勃说：“咱们这样耗着也不是个事，不如我军后退三十里，你们过河，咱们来一场决战。”
斗勃想答应，大夫孙伯提醒他：“晋国人向来狡诈，不讲信用，如果我们过河过到一半，他们半渡而击，我们岂不是要吃大亏。”于是，斗勃对使者说：“不如我军后退三十里，你们过河，咱们来决战。”晋国使者同意了。
三十里，是一天的行军里程。楚军后退三十里，摆好阵势，左等右等，晋军一直没来。一打听才知道，晋军已经昭告天下，说楚军大败，逃跑了。晋军大胜，已经胜利班师了。斗勃左小心，右小心，没想到晋国人会给他来这样一手，差点没吐血而亡。但这还不是他最倒霉的时候，更倒霉的事情还在后面等着他。
当初的时候，楚成王想立商臣为太子，征求斗勃的意见。斗勃说：“大王您正年富力强，没必要过早立太子，况且商臣这个人眼睛像马蜂，声音像豺狼，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不可以立他为太子。”但楚成王不听，还是立了商臣为太子。后来商臣知道了斗勃对自己的评价，便对他怀恨在心。这回斗勃被阳处父忽悠，无功而返，太子商臣就趁机诬告他，说他收受了晋国的贿赂，所以没有与晋国开战就回来了。接受敌国贿赂，这是楚国的耻辱，比战败的罪过都要大。
楚成王明知道这是诬告，但看着若敖氏家族一天天坐大，找个机会打击一下，也是极好的。于是，斗勃就这样丢掉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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