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冲突

    郭虔愣了愣,她只觉不可思议。

    “所以你快乐吗?妈妈?”郭乐乐凑上前,眼睛眨巴眨巴看着郭虔。

    郭虔思来想去,纵观一路走来的记忆,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快乐,她确实不知道。她以为王雅清快乐,她就快乐;她以为她在社会认可的角逐中胜出,她就快乐;她以为她通过自身努力获取社会认同的价值,她就快乐。

    但是她甚至不知道王雅清的快乐从何而来,她不知道社会认可的角逐有多少场,而她是否每场都能胜出,她不知道通过自身努力获取的价值究竟价值多少,也不知道究竟社会认同多少,基于这些产生的任何感觉有哪一个让她快乐,没有任何人问过她这个问题,她也从未思考过这些。

    再回过神她已经满脸泪水,她想起来了,她都想起来了。眼下的书本,窗外的无月夜空,画画的郭乐乐……

    她突然拥抱了郭乐乐,郭乐乐不知所措,但还是回应了她的拥抱。

    “乐乐,下周的画画大赛,我们不参加了。”

    “真的吗?妈妈?可是你不是刚说如果我画画获奖了你就觉得快乐吗?”

    郭虔摇头,哽咽而道:“不,不,妈妈向你道歉,那不是妈妈想要的快乐。”

    “没事,妈妈。我会陪你的,我的时间很多,我会陪你找到你的快乐的。”

    眼泪流经鼻梁、途经唇齿,打湿了郭乐乐耳廓的头发,打湿了郭乐乐下巴之下的衣领。

    郭虔不停得哭,却又哭得静默无声。

    A和铀钰铨在蘑菇的指引下,找到一个密道。

    在铀钰铨迟疑片刻间,A率先钻进密道,铀钰铨没得选,她只能紧跟其后。两人在这一条密道中穿行,只觉是在向上走。不知时间过去多久,终于是走到密道尽头,A扒在墙面寻找开启门的秘密按钮。

    铀钰铨学着她的行为,两人一块摸索。

    在A蹲下身,探寻墙根时,只听咯嗒一声,然后是墙层之间摩擦的声音,门在两人眼前开启,外界炙热的光照射进来。

    两人钻出密道,她们的正前方是一段走廊,而右方也有一段走廊。

    正前方的走廊两旁,左边有一个房间距离她们很近。这房间里面有一张展新的小床,而这床上竟坐着一纸人。纸人一开始是面壁而坐,像是个静悄悄呆在那里的玩偶,但是等到A踩在平台上,地板发出吱嘎吱嘎声响,那纸人的头就慢慢扭过来。

    沙沙沙。

    A和铀钰铨都未注意到。她们往前走,右边有一个洗浴房;她们走出六七米就是这个短走廊的尽头,左拐还有路的,但是这条路上的走廊肉眼可见地深邃,再往后就不知道具体有什么了。

    A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蘑菇,蘑菇已经不再给出指引。她转身往回走,左边也是一截短的走廊:走廊尽头立着一张破旧的屏风,上面的印花在白炽灯的照耀下更显得灰尘扑扑。屏风挡住了大部分路口,透过屏风看向后面,隐隐约约是茶馆的样子。

    三点几咧,饮茶先啦。

    A奔着屏风而去,却被铀钰铨拽住胳膊:“你看那纸人,是不是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A回头看了看那个小小房间里的纸人,两颗缝在薄纸上的两个黑黢黢扣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们看。A眨巴眨巴眼睛,思来想去,问道铀钰铨:“它是不是转头了?”

    铀钰铨点点头。

    再看那纸人沙沙沙抬起胳膊——胳膊当然是扭着的,然后它脆弱的纸糊的手掌心向上,对着A和铀钰铨勾了勾手指,示意她们过去。

    A拍拍铀钰铨的肩,急匆匆压着声音说:“你快用你无敌的道法想想办法啊!”

    铀钰铨衣袖一甩:“那么就失礼了。”她手举一张火符,一跃而上。

    A打算在纸人攻击铀钰铨时,自己就跑快点。但是铀钰铨刚到房间门口,那纸人就瑟瑟发抖收回胳膊,用两个扭着的胳膊诡异地环抱自己,只是费劲地对铀钰铨摇头。

    铀钰铨站住了脚,不解地看向纸人,又回过头望了望A。A哪见过这种场景,现在在场的会自主行动的三位,究竟是谁会伤害谁啊喂?她走上前拽着铀钰铨后退几步,先离那房间远些,保持安全距离,然后她问纸人:“你想做什么?”

    纸人低头指了指自己的躯体——和长苔藓的床板紧密相连的那一部分,原来它只有上半身,又因为被搁置在这里的时间太长,就这样直愣愣地黏在床板上。

    A又问道纸人:“你意思是让我们帮你,和床分离?”

    纸人听此,剧烈地点头,几乎块把已不稳固的脑袋晃飞出去。A看看铀钰铨,铀钰铨看看A。A认为这可能是NPC给予的随机任务,完成任务应该就有随机道具,所以她可以帮一帮纸人。铀钰铨认为这可能是纸人迷惑她们的陷阱,完成任务之后就卸磨杀驴,将她们两个击溃在这里。

    A赞同铀钰铨的看法,于是对铀钰铨说:“咱这样,我去帮它,有啥不对劲,你来救救我。”

    铀钰铨笑问A:“你信任我?”

    A眯了眯眼睛,撇撇嘴道:“行,那你去帮它,然后我来救你。”

    铀钰铨轻笑一声:“我信任你,我们一块吧。”

    A傻眼,这人在这演什么呢啊喂。真危险啊,果然藏着掖着要完成什么任务是吧?说到任务,她喊铀钰铨等一等,然后唤出自己的手账本,开始翻找这次系统提供的任务:

    “主线任务:判断谁是叛徒/凶手,未完成。

    “支线任务:暂无。”

    不是?你这说得跟真的一样,真的跟说的一样。

    A叹了口气,面色阴沉地收起手账本。

    铀钰铨问她,还有没有未确认的事情,她回应“没有,再也没有了”,然后上前几步向纸人伸出双手,直接抱住纸人的腋下就开始慢慢向上使劲,让纸人和床分离。

    铀钰铨就轻轻用手剥离纸面和床面的相接处,这里一圈因为发霉,都黑漆漆的,几乎是碰一下就会掉黑羽一样的纸屑。

    A害怕直接将纸人撕成碎片,使劲都是控制着肌肉力度——虽然不知道究竟有没有真的控制,结果只听刺啦一声,A瞳孔颤抖,赶忙对铀钰铨说:“快帮我看看哪里裂了?哪里裂开啦?”她连说话都小心翼翼的。

    纸人忍不住发抖起来,明明只有两颗漆黑纽扣当作眼睛,但是却看出了它的委屈。

    列车上熙熙攘攘,车窗外广告在每一次眨眼间一闪而过,玻璃反射而出的倒影在光影中帧帧闪烁。

    到站的广播声响起,人群正向或逆向产生相对的流动,而一声尖叫却突然打破这片祥和的秩序。

    和所有乘客一样,缶荷在座位上半起身向外探头张望,就看一个被黑雾缭绕的男人一拳又一拳击打沙包一样攻击着与他擦肩而过的路人,鲜血四溅。

    有热心肠的乘客上去帮忙但也被打倒在地,人群像石子落入后产生的涟漪散开。又因列车已经关门行驶在轨道,报警的人躲远后报警,按警报器的边低语着边不断按着警报器。

    应是只有缶荷注意到那男人头上生有象征恶魔的犄角。

    ——他这是被魔鬼附了身了。

    缶荷快步穿过人群,在周围人对她喊“小心”或“危险”时,她侧身躲过男人的攻击。当男人一拳打碎玻璃后拔出破窗器,又转身对准缶荷狠劲砸去时,缶荷从自己包里掏出一根银质羽毛。

    说时迟那时快,她躲避男人的攻击下仍迅速在男人的额头眉间、仰头脖间以及低腰胸口上划出形状不一的口子:

    眉间是六芒星,脖间是倒三角,胸口是五芒星。

    咣当一声,破窗器掉落在地,而男人静止在原地,渐渐的他表情变得挣扎扭曲起来。就看男人痛苦地跪倒在地,再听一声响彻车厢的啸叫从他嘴里迸发而出。

    应是驱逐之术起效了,这男人周身的黑雾肉眼可见地褪去。

    但是头上那显目的犄角依旧在,而男人再次踉踉跄跄站起来。他睁眼冲缶荷怒视而去,左眼球呈全漆黑,右眼球呈全白皙。

    缶荷冷汗直冒,只觉不妙,她立即将羽毛投掷向男人的脖间的倒三角,不曾想被冒黑光的屏障格挡下来。而男人咧嘴,竟对缶荷诡笑起来,黑雾从男人脚下隆起又四散而去,它们全部进入到四周的乘客身体里。

    下一秒这些乘客都双目无神而面无表情地向着缶荷围上前去,缶荷拿出颗颗黑曜石分别向人群射击而去,但都被黑光屏障一一反弹回来,将缶荷打得千疮百孔。

    鲜血四溢,窒息感弥漫全身。

    只刹那间,缶荷在床上醒来,她猛地坐起,汗水早已浸透睡衣。气喘吁吁间赶忙平缓呼吸,夜灯亮起,她匆匆下了床,昏昏沉沉走到厨房,接上一杯冰水就抬头灌下,凉意使她稍稍清醒。

    又是这样一场梦。

    她坐到工作桌前,抬手触碰了一下壁挂上的琉璃铃铛。这是她母亲四海云游前给她留下的铃铛,它由半透明的琉璃制成,具有月光般光泽,还刻有她家独有的纹饰:拂菻花,一种盛开在沙漠的荆棘花。

    是的,她出生于女巫世家。

    铃铛回应了缶荷,发出清脆又朦胧的声响。很快就让缶荷寻到心里的宁静与祥和,暖灯下她抬眼,屏幕上忽地弹出她助理发来的工作消息。

    她又瞥了一眼时间:凌晨04:40。这消息甚至是定时发送的。

    她接受下文件,迅速处理好后,换上一身运动装之后出了门。像往常一样走在护城河的一边,走着走着,天空的星星点点融化成斑斓染料,在逐渐出现的晨曦中缓慢晕染开,顺便淌出来以此淹没河边的盏盏路灯。

    清晨的风仿佛川流不息,它们流淌过河面就顺便带去一身微光闪烁,它们穿梭过树与灌木,就顺便在四周的砖瓦上洒去斑驳花影。

    缶荷在这样一种自然营造的磁场中感受自己的呼吸,只是突然呼吸被打乱,她抬头张望那一股紊乱的磁场。

    好像在某个刚刚路过的深邃小巷。

    缶荷悄无声息走进那个传出阵阵紊乱磁场的小巷,就见深处一番打斗场景,一个男人击倒了两个醉汉,一个年轻女子慌不择路地对男人道谢后从他们之间逃脱出来。

    这男人虽是挺身而出的热心人,但是他周身缠绕着黑雾,那紊乱的磁场就出自于他。缶荷静步上前,打算先下手为强,用羽毛投掷向男人的脖颈。

    谁知男人竟感知到缶荷,他突然转身,但还是没能躲过羽毛,这羽毛刺进男人的左肩,激出一闪而过倒三角形状的光芒。

    ——这就是缶荷将人成功束缚住的具体表现。

    男人站在两个晕厥醉汉之间一动不动,因头戴连衣帽遮掩住了面孔,看不穿还有什么心思。

    缶荷一手掀开男人的衣帽,男人错愕的表情尽显在缶荷眼下,然而缶荷愣了神,这男人她认得。

    “缶荷,早啊……”男人咧嘴笑道,又忽然眼神闪躲,“不,我意思是,缶总,早上好。”

    他是缶荷从小就认识的青梅竹马,现在也是缶荷的助理。

    “早,弥图。”缶荷摘下男人左肩上的羽毛,收好后,示意男人跟自己走一趟。

    “缶总,这么早就要去公司打卡了么?”弥图小心翼翼问道。

    缶荷摇摇头:“先去我家。”既然是朋友,她一定会尽全力将弥图体内的魔鬼驱逐。

    弥图低眉,小脸一红:“缶总,当时您跟我签合同的时候,可没说我还要执行这样的任务呀……”

    两人走到缶荷的家门口。

    缶荷开门邀请弥图进去时,弥图咽了咽口水。他看见缶荷家里到处摆放的水晶,是抗拒的;他发现四处都溢出药草的味道,是害怕的。

    “这次我不打扰您了,下次我再来您家拜访您……”

    弥图转身想跑,不曾想被缶荷一手拽住,缶荷不解道:“我们不是朋友么?你为什么对我用‘您’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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