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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狼藉中,只有医护人员敢去搀扶王雅清,但是她张牙舞爪地驱赶她们,又哭又喊:“大仙都要降临了!就是你们赶走了大仙!是你们!”

    郭虔绕过医护人员,她蹲下身对王雅清说:“妈,走吧,我们回家。”

    谁想王雅清抬起手用抓着的手串扇在郭虔的脸上,红痕很快出现,郭虔转过头,还是目不转睛盯着王雅清:“走吧,回家。”

    王雅清泪流满面,她看向郭虔的红肿双眼里满是责怪:“你好狠的心。这是你女儿啊,郭虔,这是你女儿!”

    郭虔默不作声。

    王雅清一次又一次地用手串抽打郭虔的肩膀与胳膊,她哭喊着唾沫星子四飞:“我就这么一个孙女……我就这么一个孙女啊……”

    郭虔按住了王雅清的胳膊,她极其冷静地说:“妈,我们——我和您一起为求证跑遍所有医院,那些医生看着乐乐的检验报告,都告诉我们她已经脑死亡了。

    “脑死亡了!她现在是植物人了!

    “您如果听不懂医生说话,也看不懂报告单上的字,您看看乐乐啊?她躺在这里都半年了,您见她说过话么?她现在吃饭都是通过鼻子,您见她呛过么?她现在祛痰就是从喉咙上那个洞伸进去一根管子,她现在打针的时候眼睛都不带眨的……”

    王雅清甩掉郭虔的手,大喊大叫起来。

    郭虔只觉眼前的画面忽然变得模糊,她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泪水掉出眼眶:“妈,乐乐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所以我拜托您,您醒一醒吧,您是我唯一的家人了。”

    王雅清突然间白眼一翻,她双手合十抱住手中的手串,像是抱住什么宝贝,嘴里低语念叨。

    见状,郭虔的脑袋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断掉一般,刹那间她周围的环境一切声音消失,唯有画面仍在一帧帧继续。

    一双手夺走了王雅清的所有手串,它们在王雅清的扭曲面庞下扯断了手串。

    脱离线的大珠小珠,它们直飞半空,被天花板的灯照得晶莹透亮,再落下时化作颗颗雨滴,淋得地面片片水洼。

    水面倒影出桌前的两个人,一个是郭虔,一个是郭虔的丈夫。

    丈夫将手中一沓纸张递给郭虔:“抚养费我会给的,希望你真的用在乐乐身上。”

    郭虔眉头一皱:“希望我能真的在乐乐的银行卡上看见你的转账,而不是在官司上看见你的账目清单。”

    丈夫停下签字的手,他抬眼怒瞪向郭虔,又低头,将剩余的纸张抓起,再狠劲地摔向郭虔:“都是你的错,郭虔,是你毁了这个家。”

    漫天飞舞的离婚协议合同以及改名申请书打在郭虔的头上、脸上和身上,她只是苦笑:“对,你说得对,你一点错没有。”

    纸张掉落地面,被水渍浸透。

    黑纸白字杂糅成线与面,浑浊成光与影,变成一张张叠在一块的素描。它们模糊而扭曲地漂浮于水面之上,红与蓝两种光彩闪烁在它们褶皱的身上,消防车的警笛声激起了拖举它们的涟漪。

    绑有安全带的救生员奔跑于暴雨间,他们争分夺秒在侧翻的大巴车车身上挂上吃劲的吊钩,因为稍有不慎,大巴车还会因湿软的泥土而继续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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