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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士族西门家

    来告状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一点不怯官,态度不算恭敬,倒也不至于嚣张。由此可见主人的品性,介乎暴发户气质与贵族气质之间。

    等告状人讲完了情况,张东信懒得搭理,就说道:“知道了,回去吧。估计等不到明天就结案。”

    告状的人果然没想到这场面,想显示一下西门家的“王霸之气”,又不敢太嘚瑟,最后临走说道:“我们西门家已经和萧家结亲,不能容忍这种事的发生。请大人火速破案。”

    张东信听了当然生气,可是毕竟做了这么久县令了,再加上之前的性格历练,所以呢没有发作。

    张东信问旁边人道:“刚才那个人是西门家的管家?叫什么?”

    周旺财答:“他算是二管家吧,叫西门谍,平时还在药铺做事,人还是有点能力的。谁知道刚跟萧家攀上亲,立马就换了嘴脸。”

    张东信说:“呵。有意思啊!”

    周旺财陪笑道:“其实也没啥。这些人就这德行。真正的世家大族才不会这种嘴脸。不过,大家族是真高傲,人家那看不起人是骨子里的。大世家也会看不起小世家,老士族也看不起新士族。聚会的时候,顶级世家的坐垫都有要离别人远远的。”

    张东信听了没在说什么。

    周旺财察言观色,继续说:“大人不用和那种小人物计较。您的手段没必要牛刀杀鸡。想起来了就收拾他一下,想不起来了就算了。

    不过呢,案子还是得抓紧办。”

    周旺财最后说的这句话正是大家都想提醒的。毕竟,案子破不了,终究是个事儿。

    张东信没有因为对方的直言劝谏不高兴,简单说道:“也是。

    来,你们几个都凑过来。”

    张东信悄悄吩咐后,众人各就各位。

    西门家来了很多客人,多数都是冲着新娘子萧家的。现在丢了嫁妆,主家很没面子。客人们也面色不悦,有的显得挺着急。在这些人里有两张熟面孔格格不入,因为她俩显得很镇定。

    这两张熟面孔在角落里坐着,正是吕胜男和邀月。为了捧萧家的场,这两位也跟着家人从乐平县过来了。吕胜男小声说道:“来了这边,不见见他你不遗憾?要不我帮你找找机会。”

    邀月岔开话题道:“这家人太大意了,新娘子的嫁妆都能丢了。”

    吕胜男接话说道:“这些大族就这样。不过此萧非彼萧。整天就知道狐假虎威。

    你担心什么,有他在,这点案子算什么。”

    正聊着呢,外面传来脚步声。过了一会儿,西门家主出来说道:“让各位费心了。失窃的财物已经全部找到,马上就送回来了。”

    对于吕胜男个邀月来说,虽然在意料之中,但是亲身见证又是一种感觉,而且没想到这么快就摆平了。在场的其他人就更惊讶了。

    邀月想凑过来开口问话,吕胜男却摆手示意等一下。

    果然,人群中有人问起了过程。

    西门家主说道:“既然各位贵客想知道,我就让知情人讲讲。”

    西门家的大管家西门旺财站出来一步,说道:“诸位。本来这些经过都是保密的,县令说要防止盗匪变聪明了。不过我们西门家想知道的东西,当然会打听的清清楚楚。

    事情是这样的。张县令在接到报案后,知道失窃发生还不久,财物又多,盗匪还来不及转移赃物。于是下令封锁城门。之后受到城内大户和百姓的抗议,又装作无奈打开城门,只是出去的人都要仔细排查。

    盗匪没想到声势这么大,有点慌了,就试探着出城。发现表面上声势大,实际上守城官兵并不是特别仔细上心。

    于是,盗匪回到城里,快速离开销赃,每次出去只拿部分赃物。

    但是呢,四个城门都有县衙的人暗中观察。盯的就是短时间内二次出城的人。四个城门都有斩获,当场拿下了。

    差役把赃物给我们的人一看,果然就是。

    在往后,盗匪为了减轻罪责,乖乖的把赃物全部上交了。”

    众人听后恍然大悟。

    吕胜男心里已经服气了,只是嘴上没有说话。邀月说:“原来这么简单。张公子他在又唬人。”

    却听西门家主说道:“奇淫巧技终究是小道,道德文章才是立身之本。大家听听故事即可。有事自然有这些官吏去办。”

    众人听了这话,多数人竟露出了赞同的神色。

    邀月面上不敢反对,心里却道:“没有张公子的奇淫巧技,这会儿你还在干着急呢。就应该找不回嫁妆,让萧家来闹。”

    吕胜男更矛盾,长久以来向往世家大族,渴望一场高攀的婚姻。也曾经很喜欢道德文章和玄学空谈。只是这些年见多了世家的华而不实。对一些现实问题有了自己的想法。

    听了这话,吕胜男心里叹道:“他要是身份在高一些,在多读点道德文章,能像那些人那样追求我,我未尝不能考虑。”

    …

    与此同时,县衙,张东信才顾不上管别人怎么看,吩咐道:“把西门家的人赶出去。犯人自有律法处置,这不是他们的家奴。

    去把刚才那个林秀儿带上来。”

    林秀儿就是刚才被打断的案子里的犯人,张东信还专门叮嘱要善待。

    林秀儿再次来到大堂,张东信依然柔声询问道:“我看了卷宗。现在想问问,关于你丈夫的死,你有什么看法?”

    林秀儿一愣,片刻后眼泪唰的就下来的。

    旁边差役见状,把板子往地上敲,以助堂威。

    张东信摆手示意停下来,心说:“混蛋!还敢吓唬。”

    林秀儿平复了一会儿心情,才说道:“我丈夫死的可疑,和我没关系。”

    说完就直勾勾的盯着张东信看。

    张东信也看着她,说道:“我看了卷宗,发现疑点很多,又是杀人大案,我不得不慎重。倒不是偏袒你,实在是疑点太多,关键处记录的又很含糊甚至缺失。你是我复审的第一个案子。

    放心吧,有什么你大胆的说。

    吃了没,饿不饿。”

    林秀儿也是女人,关注点也有点特别,也可能是因为饿了,被张东信最后那句看似突兀又多余的话影响。她没有答话,只是不自觉的咽了一下口水。

    都不用在吩咐,张东信看了旁边一眼,赵嫣然就出去张罗了。

    很快就拿着食物回来了。林秀儿擦了擦手,当堂就吃,也不顾形象了。当然,本来也没啥形象,脸上都是灰,蓬头垢面的,衣服也破旧。

    吃饱喝足后,林秀儿的情绪好了许多,说道:“大人真是细心,还知道饭前给我毛巾擦手。看来大人一定是个好官,也会是一个断案能手。

    虽然我不知道丈夫的死因,但是我可以把事情的经过和看法讲出来。这么长时间,我也一直在想,有些地方至今没想通。”

    张东信不在乎这句夸奖,只是欣慰林秀儿的态度。说道:“好,你慢慢讲。”

    林秀儿说:“我和丈夫是老夫少妻,他三十五,我二十一。为了一头猪,我爹娘把我卖给他做媳妇。初时我天天哭,后来倒也恩爱。有一天中午,同村的小姑娘来串门,发现门还关着。

    邻居小姑娘捅开窗户发现屋子没人,又过来门前用力一推。门就开了,进来发现我和丈夫都在昏睡。于是出去喊人来。

    大群乡邻来到我家里,把我叫醒了,但是发现我丈夫已经死了。

    乡邻中当场就有人说我是凶手。很快就叫来里正,把我扭送县衙。

    里正也说我是凶手,汇报给县太爷。

    县太爷问都不问,直接就让我认罪。

    我爹娘也在人群,始终没为我辩护一句。

    我当时万念俱灰,就想着死了也好。又害怕在堂上挨打,就认罪了。”

    张东信听完还算镇定。当事人林秀儿讲完就哭了。连赵嫣然都眼睛红了。

    张东信很冷静,问道:“当时验尸的仵作何在?”

    没人答话。

    好半天,周旺财说道:“启禀大人,因为嫌犯已经认罪,没有仵作勘验。”

    张东信也冷静不了了,骂道:“混账!那验尸单谁填的?”

    一个差役打扮的人噗通一声跪下了,颤声道:“是小人写的。”

    这时体现出了张东信的岁月沉淀,已经重新冷静下来了,也明白这件事责任不在仵作一个人。况且案子还没查清,这会儿发火也于事无补。

    于是,张东信说道:“你先起来。现在,去把所有仵作集合起来。”

    仵作照办。

    张东信又问:“第一时间进你们家的人是谁?”

    林秀儿答:“就是邻居姑娘,叫虎妞。”

    张东信一愣,随即说道:“这个名字倒是常见。

    在说一下你家的地址,还有虎妞家的地址。

    得了,咱们一起去吧。”

    林秀儿却道:“我家路不好走,不敢劳烦大人。”

    张东信说:“说啥呢!你都快死了还怕啥。路难走怎么了,我身体好着呢!”

    众人知道张东信心里有火,不敢劝也不敢笑。

    一群人来到了一座山下,林秀儿说:“我家就在山北边。”

    张东信直接就按照指引走。向来爱和张东信作对的金柳并排走着,对张东信说:“你慢点走,别摔了,秀儿姑娘的冤屈还等着你昭雪呢?”

    即使这种情况,张东信仍然半开玩笑半讥讽道:“金小姐,不会成语就别乱用。意思没错,就是听着怪别扭的。”

    金柳此刻很想用自己的拳头和张东信的脸来一次亲密接触,强行忍住了。只是,胸口的剧烈起伏显示其内心的不平静。

    张东信看着对方胸口,金柳红了脸骂道:“登徒子,看什么呢!”

    张东信说:“你们武林高手是不是都会胸口碎大石?”

    金柳说:“对…滚!”

    这时,赵嫣然快步追了上来,拧着张东信的胳膊不放。张东信忍不住惨叫。

    金柳对赵嫣然说道:“拧的好。”心里却一阵失落。

    等和金柳隔开一段距离了,赵嫣然才说:“夫君,你真是的,又惹人家。刚才我要是不拧你,真怕金柳姐姐忍不住打你。”

    张东信笑笑,不说话,偷偷拍了下赵嫣然的胸口一下,说道:“胸口碎大石。厉害吧!”

    赵嫣然忍了,快速躲远。没办法,外面人多,女孩子还是要脸的。

    聊天时感觉时间很快,到了林秀儿家,张东信完全换了一副样子,立刻进入了工作状态。

    此行一共三个仵作跟着来,始终在张东信亲信的视线范围内。这三人是邻山县的全部配制。

    死者唯一的亲人就是妻子林秀儿,所以没有阻力就开馆验尸了。还好时间隔得不太久,山上又非常阴凉,尸体保存还比较好。

    张东信严肃的吩咐道:“所有人准备,仵作准备验尸书吏找地方记录。”

    然后,张东信看了一眼尸体,脸就白了。忍了又忍,忍住没吐。

    同时,赵嫣然在旁边吐了,金冰雁也一样,死者的妻子林秀儿也吐。荆六、茅十一…

    没一个长脸的。

    再然后,万幸,张东信吐的最帅,直接喷了。

    张东信甚至出现了幻觉,觉得此刻身边有那么一张脸出现了,说道:“大人果然是男人中的男人,吐的都这么英姿飒爽与众不同。”

    回归现实,理想果然和现实有差距。欣赏宋前辈是一回事,想像宋前辈那样做官是一回事,此刻的现状又是另一回事。

    此刻的现状是,县令张东信如此不堪,毁掉了形象。连张县令的亲信也没一个这会儿有用的。如此不堪,一定很好糊弄,仵作还会带着之前的敬畏认真检验吗?

    张东信心里叹道:“宋前辈,快显灵吧,我给你丢人了。”

    想到宋前辈,很自然的又联系到《洗冤集录》,张东信脑中灵光一现,突然有了一个想法。人与人的差距此时体现,不知道是不是主角光环。活学活用下,张东信很快想到办法。

    张东信当即下令道:“三个仵作,留下一个检验,剩下两个退到三里外。”

    荆六和茅十一赶快过去,一人随手拉了一个仵作就走。

    张东信接着说:“请仵作检查时边检查边汇报,每一步都不要露。书吏在旁记录。其他人旁听时不许发出声响。”

    然后,三个仵作各检验了一遍。

    单从这件事讲,其实不这么麻烦也不要紧。因为,一检查不要紧,依稀还能从死者腿上看到细小牙印。再结合之前是按林秀儿下毒定的案。

    当初签字的仵作检查时惊呼道:“是蛇咬的!”

    仵作是被吓到了,这是明显的工作重大失误。其他人,特别是赵嫣然和金柳等女同胞,不但没吓到,还显得很兴奋。

    林秀儿的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虽然笑得苦涩。

    张东信依然是最冷静的人,等检查结束后开始思考。脑子里闪过几个关键词:技术、设备、运气、认真、流程。

    思考到蛇毒和血清样本时,张东信问道:“谁会捕蛇?是毒蛇哦,剧毒,有没有带设备?”

    众人无言。

    张东信接着说:“把乡邻,里正,虎妞,还有林秀儿的父母都叫来,我有话问。”

    这回差役速度很快。

    张东信先问虎妞道:“给我完整讲述一下当天你看到的。”

    虎妞面露恐惧,说了半天。

    张东信问:“这么说,你进屋的时候,林秀儿和丈夫躺在一张床上,身子挨着,两人都在昏迷状态?”

    虎妞答道:“是。”

    张东信接着对乡亲们说道:“都过来。看看这个。”

    乡邻中胆子大的依言过去看。

    某大婶吐的声音最大,吐完还看,看了又吐。颇有连续做过山车的风采。

    虎妞却怯生生的说:“大人,我觉得秀儿姐是冤枉的。”

    张东信柔声说道:“你多大了?这事不怪你。”

    虎妞说:“十七。”

    张东信心说:“比嫣儿还小一岁。人微言轻,只是想法,不敢去官署说也正常。况且,她发现了情况,把乡邻叫来又没错。

    不过,这件事里还是有人犯错。只不过有的人错的多,有的人错的少。”

    张东信喝道:“都看清楚了吧!

    你们是不是想说自己没错,想找借口,把自己摘出来。你们每个人错一点,合起来就能害了一条无辜的生命。

    你们当中的有些人,扪心自问是不是对不起林秀儿。

    行了,都走吧。知错能改就好。”

    张东信这番训斥虎头蛇尾。之所以选择礼仪教化为主,是因为无奈。

    众人散去了。张东信注意到一个细节:在明知林秀儿是被冤枉的情况下,林秀儿父母依然没有过来说一句话,而是随着人群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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