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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章 不敢

    阴雨绵绵,湿湿漉漉。

    君悦和梨子回到广元殿时,就看到梨子的徒弟小果子也在。

    她纳闷,“你不是在旁阙楼伺候着吗,怎么跑回来了?”

    她看了旁阙楼的方向一眼,“莫非旁阙楼里出了什么事?”

    旁阙楼与广元殿其实是在一条水平线上,直线距离也就一千二百米左右。

    从旁阙楼的三楼,可以看到广元殿的全景。然而从广元殿看过去,却看不到旁阙楼。就像一扇玄妙的窗户一样,从里面可以看清外面的景色,然而从外面却看不到里面。

    小果子有些为难的禀报道:“刚才兰公子去旁阙楼大闹了一番,说了些难听的话。虽然最后被赶来的郡主拉走了,但是容公子好像很生气,说是想从宫外把自己的人叫进来伺候。”

    君悦指了指旁阙楼的方向,“你是说他想从宫外找自己的人进来伺候?”

    小果子点头,“嗯。”

    梨子在一旁不满道:“这人也太没规矩了吧!他当王宫是什么地方,随便个人就能进来?”

    君悦却是无所谓,“算了,随他吧!”

    梨子心里又一咯噔,除了惊讶之外,倒也没有再说什么。

    正这时,香雪端了早膳进来。君悦便坐到饭桌前,洗了手,边吃边问。

    “对了,他现在叫什么名字?”

    刚才好像听小果子说什么容公子,不是原名。

    小果子道:“哦,这个他说了,他说他叫容源。”

    君悦只淡淡哦了声,看似漫不经心,随口一问而已。

    梨子却是听出了主子话里的意思,什么叫“现在叫什么”,难道以前还另叫什么?

    “容源就容源吧!”君悦抬起头来看向小果子,吩咐道,“既然他住了旁阙楼,那你一会去把本王的东西收拾好搬出来吧!”

    “是。”小果子应下,转身去了。

    梨子想了想,还是悄悄的后退走了出来,唤住了正打开伞准备走的徒弟。

    “师父还有什么吩咐?”他小声问。

    梨子亦是小声道:“我看旁阙楼的这位容公子身份不简单,你们以后伺候要小心着些,不可有任何懈怠。”

    小果子笑道:“放心吧师父,徒儿晓得的。”

    他也算是个机灵的人,从王爷对他的举动来看,就算对方身份只是个男宠,他也是不敢怠慢的。

    而且那个容公子的行为举止,谈吐气质,一看就是教养极好,出身不凡。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自然的尊贵,就像他们家王爷一样。

    与之相比,兰公子大早上的就跑去人家那大吵大闹,简直像个村夫野汉一样,差距太大了。

    幸好兰公子连人家面都没瞧上就被郡主拉走了,要不然他真可能抄起花瓶就砸了人家......的脸,更加像个莽汉了。

    “不过师父..”

    小果子有点歆羡道:“您可不知道,那位容公子长得是真的极美,就跟天上的人似的,走近了还能闻到他身上冷冷的香气。奴才原以为咱们家王爷就算是顶美的人了,却没想到还有比他更美的。”

    他还记得那晚把人领到旁阙楼的时候,容公子摘下帷帽时,所有人都看呆了,傻傻都站了好久呢!

    梨子嗤了声,弹了一下他的脑门。“就你这样的,人家美不美关你什么事?再说,你这辈子见过几个男人啊!”

    小果子摸了摸被弹过的地方,傻笑了几声。

    笑完,他道:“不过,容公子美倒是美,就是性子冷淡了点。就像旁阙楼前的那些玉兰花树,只能远观,不能近看,有点不近人情。”

    梨子道:“你就甭管人家性情如何了,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就好。旁阙楼那边,吃的用的,都送去了吧!”

    “都送去了。只是,奴才去跟王妃报备时,她好像不太开心。”

    “换作是你,你开心得起来吗?”

    小果子缩了缩脖子,意识到这句话是多余的了。“那师父,徒儿就先走了。”

    梨子嗯了声,“去吧!”

    小果子便撑起伞,小跑着冲进了雨中。

    天阴沉阴沉,雨纷纷洒洒。上层的空中悬浮着一层厚厚的雾气,持久不散。仿佛一只大手,压得整座赋城动弹不得,挣脱不开。

    梨子喃喃了句:“今年的梅雨季,也太长了。”

    ---

    君悦刚吃完早饭,正准备翘个二郎腿休息一下时,殿外就有人来报,说是公孙展求见。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他怎么不干脆来早点啊!

    “让他进来吧!”

    公孙展携着雨珠进来,一身红装在雾雨蒙蒙的春日里,倒也合时应景。而且在姹紫嫣红环绕中,他的红色自有一股孤傲冷清的气韵。

    连城是连城,公孙展是公孙展,就算他们的身体和灵魂拆散重组,但也不是最原始的那个人了。

    有些东西,消失了就是永远消失了。

    公孙展在她对面坐下,香雪奉了茶之后就退到了门口,殿内只剩下他们君臣两人。

    “你还在怪我吗?”公孙展一手握着茶杯,垂首问道。

    君悦自嘲一笑,“我有什么资格怪你。”

    “所以还是怪的。”

    这些日子她说是养病,可也应该有躲着他的意思吧!不然他每次来,她怎么都不愿意见的。

    君悦没有应他这话,慢悠悠的吹着杯子里的茶。如今再纠结什么怪不怪的事,已经没有意义了。

    比起这个,她更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虽没有问,然而公孙展却是心有灵犀的知道她所想,于是也不再隐瞒。

    “当年恒阳告急,我秘密派他去北境调兵。然而还没等到他回来,啟囸就已经屠城了。大势已去,所以我只能趁着没有人知道他离宫之前,安排了一具尸体顶替他。”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太清殿被炸。因为只有炸了,才能让尸体烧得面目全非。因为那根本就不是连琋。

    君悦道:“所以之前我追查那失踪的七万大军,如今是在他的手上。”

    公孙展道:“应该是的。只是他具体把他们藏在哪,我确实不知。”

    所以如今她的这个男宠,不仅是前朝余孽,还是个手握七万大军的余孽。

    这他妈的她这姜离,专收余孽的啊!

    “还有件事我不明白,那枚半块的玉玦,怎会落到你手上?”

    公孙展回道:“那是我派人,去他府上偷的。”

    君悦惊讶,不解的抬头看他。

    以连城的为人,就算想要个东西,何至于去偷?这种低流的手段,完全配不上他高贵的身份和孤傲的性格。

    难怪之前连琋唯一一次来的姜离,她没见他戴着那半玉玦。后来她偷偷去恒阳找他,也没见那半玉玦的影子。

    却原来,那半玉玦早就已经落在了连城的手上。

    “很意外吗?”公孙展自嘲道,“我也觉得当时的自己一定是疯了。可世事难料,谁想到我当初偷他的那半块东西,到最后却成了救他的关键。

    有了那半块东西,再加上你的半块以及你的言辞,让啟麟和权懿深信不疑。所以事后他们并没有派人抓捕他,他可以安然的度过这两年。”

    他喝了口杯中茶,道:“可最后,他还是现身了。你觉得这个秘密,还能隐瞒多久呢?”

    先不说吴国知道已灭齐国的永宁王还活着,并且就藏在姜离的王宫里会怎么样?单就蜀帝就饶不了她。

    无论事后,她是把人赶走还是杀了明志,蜀帝都不可能再信任她了。

    当然,他也从来没有信任过她。不过这回,他可以有十分充足的理由杀她了。

    君悦无奈道:“他这一出现,可真是打乱了我所有的计划啊!”

    看来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公孙展没有问她是什么计划,岔开了话题去。“你...见过他吗?”

    “没有。”君悦摇头,“不敢见。”

    “你呢,要不要去见见他?”她反问。

    公孙展看着她,目光涣散,道:“我同你一样,也不敢见。”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笑中凄凉,满是无奈。就怕这只是个梦,见了人就消失了。

    是人,就有他害怕的东西。

    有人怕死,有人怕老,有人怕穷,有人怕病......有人害怕眼前的东西,只是个幻觉。

    公孙展道:“他一弹琴,我就知道是他。你呢,你是怎么认出他的?”

    他不认为眼前的人,在音律上有很高的造诣。

    君悦也不隐瞒,“那首曲子,是我给他谱的曲。天下间除了我们两人,没有人会弹。只是讽刺,这也是我第一次听他弹这首曲子。”

    公孙展笑笑,与他所料的不差。

    正说着,去而复返的小果子进来禀报,有些不好意思道:“王爷,容公子说您那的东西,您自个去拿。”

    其实他知道,人家明着是让王爷去拿东西,目的还不是为了......

    哎呀,说出来真的是太不好意思了。

    公孙展和君悦四目以对,相视一笑。前者道:“他还说了什么?”

    小果子觑了王爷一眼,声音明显压低了的回:“他说他...要吃王爷做的蛋羹。”

    小果子想不明白,那位爷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一来就要住王爷最喜欢的楼不说,还要堂堂王爷为他进厨房烧火做菜,他以为他谁啊他?

    然而接下来,更令小果子想不明白的是,王爷竟然说:“好。”

    然后他满脑子浆糊,整个人晕头转向,想不明白王爷是什么时候被那人施了法。不过是听个曲子而已,连面都没见过,就对人家百依百顺至此。

    耳听王爷无奈道:“这点,他倒是没有变。”

    不知道其它的,变了吗?

    “对了。”君悦对公孙展道,“他现在叫容源。”

    “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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