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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章 小鱼

    顾菲菲撇嘴,龙光?这含义真是……

    此时,顾菲菲对昌国的情况还不了解,不知道楚王是异姓王,根本没有继承皇位的资格,眼珠滴溜溜一转,各种阴谋论上场,反而觉得那所谓行刺之说有些靠谱,还在心里想,这楚王长得倒是不错,可这脑子,貌似有些不灵光啊,想要杀皇帝,一定要自己动手吗?

    不过也是,脑袋灵光的,哪个会给自己儿子起这么含义犯上的名字?不懂得避讳,没听过**吗?还是说大巧若拙?

    自觉聪明的顾菲菲莫名有了高人一等的优越感,点点头,“楚辰晖,倒是个好名字。”单从音节上来念,单看字,的确是个好名字。

    “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明明知道摸不到,但小孩儿,呃,楚辰晖,还是伸出了一根手指,戳了戳那美丽似幻的画面,仿佛这样就可以更加贴近一些,就可以破除那种虚幻不实的感觉。手指头贴在画中少女的纤腰上,暗自嘀咕,这就是所谓的“只掌可握”吧!

    做了一个虚握的动作,空气自然不可能被握住,手中无物,莫名有些不喜,本就没有表情的脸也更严肃了一些。

    认识这么久了,才开始通报名字,真是……

    顾菲菲清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失礼,“我叫顾菲菲,芳菲的菲。啊,你叫我‘姐姐’就可以了。”

    “虽然相貌上看不出来,不过,你的岁数应该比我大很多吧!”楚辰晖总是有办法戳中顾菲菲的怒点。

    只要是女人,都不会喜欢谈论年龄!

    尤其,在被揭露出年龄大的事实的时候,恼羞成怒是很正常的。

    后面的谈话陷入了惯性,伪少女顾菲菲如小孩子一般和真小孩儿楚辰晖为了一个年龄和称呼的问题开始了针尖对麦芒的互掐对阵,结果是再一次的不欢而散。

    中秋已过,暑气渐渐消散,库房所处的位置虽然干燥,也有气孔通风,夜深时候,却还是免不了那一层整齐的大理石地面所带来的寒气,楚辰晖坐了一会儿便起身走走,活动活动筋骨的同时也增加一些温度,却也不敢太过活动,害怕出汗之后容易生病。

    从小就没有了母亲关爱,楚辰晖很早就懂得了许多事情都要靠自己,父王有可能会问一句学业上如何,会在他生病之后请大夫,会让他注意身体,……但那种包含着责备和不满的发问总会把真正的关心深深掩埋,也无法替代母亲所能够带来的柔和温馨。

    身边的侍女们碍于规矩,谁也不敢主动跟他说什么,虽说还有一个萧让,有着劝诫的资格,可萧让也不过是个下人,提醒一句两句,也就是头了,不敢说太多让主子生厌。

    所以,楚辰晖在一次次懵懂生病然后明白因何生病之后,为了不喝那样苦涩的良药,也就从大夫的叮嘱中学会了如何自己照顾自己,也许,那位好心的大夫不过是遵照习惯多说了那么一两句,但楚辰晖却从这样无心的善意中得到了简单的常识。

    春捂秋冻,春天不要轻易减衣服,秋天要晚点儿换厚衣。不要骤寒骤暖,不要出汗之后就脱衣,不要吹寒风,不要猛吃冰……这些生活常识甚至还谈不上养生的高度,在许多人家,都是母亲对儿女不厌其烦的唠叨,可是在楚辰晖这里,却很新鲜。而得到这些常识的代价则是他一次次的病痛。

    痛过一次,总会记得。

    恐怕没有人想得到,被锦衣玉食伺候着,华衣美服包裹着的王孙贵胄也会有这样不如人的一面。

    冷硬的环境中培养出来的是自然不会是多情宽厚的品性。聪敏的小孩儿虽然不曾因为宅斗而接触到黑暗丑恶的人心,却也不曾因为温暖而感受到人性本善的光辉。

    在楚辰晖的眼中,这个世界最重要的部分只有两点,一是权,一是钱。

    权力能够让他成为小王爷,受到别人的跪拜,得到下人的伺候,享受许多人一辈子都不会得到的尊崇。而钱财能够让他得到想要的东西,钟鸣鼎食,驷马轩车。

    这世上,最不缺少的是穷人,也不是没有生活落魄的王孙。

    有了这样的认知,再去看世界,其实很简单,世上的人也可以分为这么几种,有权有钱的,有钱没权的,没权没钱的,还有个别几个清官——有权没钱。

    现在,楚王下落不明,行刺的罪名也不知真假,权力算是失去了,那么,钱财就一定不能够再失去。

    所以,楚辰晖倒也不全是被顾菲菲鼓动来的,他自己也想走上这么一趟,取走王府中这些以后都会属于他的钱财。

    库房里的东西一样样被投入画中,楚辰晖本来只想要那些完整的,可顾菲菲贪多,连玉器的碎片也不放过,嚷嚷着,让楚辰晖把那些也都扔到了画中。

    “你要这些有什么用?都已经碎了。”楚辰晖更喜欢完美,不完整的碎片在他眼中跟沙土一般可以无视,完全没有顾菲菲那种小市民的贪财心理。

    顾菲菲一边在林中看着扬扬而下的玉片雨,一边冲外面喊:“你懂什么,这些可都是玉啊,看看这上好的玉色,就是碎了也很值钱!”

    楚辰晖挑眉:“你懂玉?”

    “不懂。”摇头,顾菲菲回答得理直气壮,“我只能看个漂亮,不过,能够被收藏在王府库房里的,怎样也不会是地摊货吧!你这种生下来就不懂得民间疾苦的孩子怎么知道人活着的艰难,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啊!没什么都不能没钱,趁着能拿,多拿一些,等到以后想要却没有,后悔就晚了。这些玉片就是碎了也可以换钱的吧!就算是换不成钱,废物利用一下也是可以的吧……”

    对于残破品,顾菲菲反而更有创新欲,感觉已经坏了,就是弄不好,弄得更坏了,也是可以原谅的,不会造成什么损失。

    楚辰晖已经懒得表态了,拿着夜明珠照亮,尽情地搜刮自己家的库房,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看自家的库房,仔细到每一张矮架子都被翻过,每一个据顾菲菲说可能有暗格的地方都敲了一遍,就差没有撬起地砖来看看了。

    倒不是顾菲菲没有这么指使,而是在缺少工具的情况下,撬起一块儿桌面大的大理石地板不是楚辰晖力所能及的劳力。

    门缝处的光线慢慢变化,有一丝阳光漏进来的时候,楚辰晖已经成了国宝级人物,眼下的青色无法掩饰,眼睛也有些发红,从来没有熬过夜的人第一次熬夜,头涨涨地疼,还有些晕。

    顾菲菲看到楚辰晖因为自己的要求而疲惫成这样,也有些过意不去,主动提出了她来当哨兵,让楚辰晖安心躺在桌上睡觉。库房里放置的东西多是大件和小摆设,桌子是有,就是没有被褥,连桌布也欠奉。

    “你睡吧,等有人来我叫你!”

    顾菲菲在画中玩儿拼图,破碎的玉片没有被她召唤到竹屋内,而是留在前面,这会儿她抱着软垫竹枕过来,又丢给楚辰晖一匹布,让他拉开当被子盖,就自顾自地坐在垫子上玩起了复原重组。

    竹林中实在没有什么好玩儿的,栽种下去的种子根本活不成,而竹篱笆内的种子倒是能活,但也只能够长出两三片叶子就再也无法长高了,看起来,跟杂草也没什么两样,还不如把竹叶铺上一层来得绿意盎然。

    “嗯。”楚辰晖实在坚持不住了,顾不得形象地不停打哈欠,眼睛干涩,闭上眼就不想再睁开。

    画被挂在了屏风上,库房中有不少屏风,有序地隔断了空间,让放了许多东西的库房并不显得凌乱。

    被雪锻包裹得如同巨大蚕蛹的楚辰晖躺在圆桌上,枕着熟悉的竹枕,在足够安静的环境中酣然入睡。

    “其实,这小孩儿也蛮好的。”

    看着那个困倦却也依然睡姿端正的“蚕蛹”,顾菲菲微微一笑,想想看,虽然两人总是说两句就要吵起来,但自己让他做的事情,他总是做了的,哪怕不赞同,会讽刺,却还是照着自己说的做了,这种感觉……很过瘾啊!

    好像……奴隶翻身做主人?啊,呸,她才不是奴隶呐!

    不过,能够把这个小孩儿指使一夜,还得了这么多好处,那就,再勉强和解一点点吧!

    顾菲菲在心里把小账本再巴拉巴拉,在好处那里多记了一点,在坏处那里抹去半颗星,这种不对等的衡量方式注定了这本帐永远是坏处多过好处。

    偷偷一笑,欠什么别欠债,有些债可是不好还啊!

    门外,裴明炎黑着脸看着军士把钥匙交到了来人的手上,没想到圣上这么快就派人来查账,这是不信任自己吗?

    来人笑笑,完全不惧裴明炎的黑脸,“裴大人见谅,大家都是给圣上办事的,还要裴大人多多关照!”说着,当面把钥匙插入锁中,拧开之后也不拔钥匙随手丢在一边儿,落在地上的锁和钥匙是赤裸裸的“不信任”。

    这样当面打脸的做法在人情上是大忌讳,官场上更不会做得这么不留情面,偏偏这人做了,还做得非常之优雅,举动之间从容大方,让人觉得他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不容置喙。

    裴明炎声音阴沉,“哪里,袁大人请自便!恕不奉陪!”

    连行礼都省了,裴明炎带着人就走了,剩下笑容依旧的袁大人站在原地,也不急着开门,略略拂了拂衣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对身边低着头的小厮道:“回去告诉你家主子,这回他的人情可欠大了。”

    小厮的嘴角一抽,我家主子没有让你这样往死里得罪裴明炎吧!

    周围的人隔得有十来步远,倒是没人听到这一句私话。袁大人伸手按在门上,才推开了一道窄缝便停了下来,小厮这会儿抬起了头,纳闷怎么不进去呢,就看到袁大人嘴角那抹算计人的笑容,“这回,咱们怕是还逮住了一条小鱼……所以……先开个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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