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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二章 报信

    江湖人为之持勇的武功在真正的战场上很难达到千人敌万人敌的程度,于千万人之中取敌军首级的事情,大约顾菲菲能够做成功,其他的人,除非是那等武学宗师,已经进入先天之境,自身内力源源不绝的才可能做成功,而那样的宗师,早就不屑于参与这等杀戮之事。

    不过,江湖中人在诸国的战场上所起到的作用也不可小觑。

    探听情报,刺杀要员,对付敌方所请来的高手……战场上的战争被分割成为了两个部分,一部分是大军对大军的厮杀争战,正面对敌很少有投机取巧的可能,另一部分则是江湖人对江湖人的争斗,各为其主你死我活,死伤惨重的时候,会把各自的门派牵扯进来,生死冤仇就是这样一点点结下来的。

    当听到天剑门与沧浪门结为仇敌的时候,顾菲菲有一瞬间的讶然,按照武侠小说通常有的说法,这些名门正派不应该是抱成一团对付邪教魔门的吗?私底下再怎么不和,也不会闹到台面上来,大家都是要脸面的嘛!莫不是因为没有邪道魔门的外敌,所以才自己人乱了起来?

    “最初是几个沧浪门弟子在敌对昌国的时候被天剑门的弟子所杀,然后沧浪门的弟子寻找同门师兄弟一同来报仇,天剑门弟子寡不敌众,败绩之下也寻了同门来找回场子,渐渐两门参与战争的人越来越多,摩擦多了,死伤有了,就成了眼前这般敌对情况,如今就算是昌国不和邻国打了,这两门也断然不会和好,是非要分个是非曲直你死我活不可的。”

    这次送抵消息的是阿飞,他一日比一日沉稳,说起这番话来颇有老成之叹。

    “不至于吧,顶多也就是打上几场老死不相往来吧!”顾菲菲有些疑惑。

    在圣女的记忆中,两个门派彼此不对付的并不是没有,但是通常都是用比斗的方法来划分各自的利益归属。几年一次的盟会也有这个意思,大家借着武学交流的名头互相比上几场,赢者就得到更多的利益,输家就要放弃一些利益,也很公平,至少能够激励人努力学武。

    真正结成冤仇的门派也有,但顶多也就是来上几场生死斗,各自损失一些弟子就是了。很少有像九华天音铲除五色门那样把某个门派直接灭了。

    沧浪门和天剑门势均力敌,两者若是死斗,损敌一千自伤八百,怎么看都是个两败俱伤的格局,做门主的不会那么没有远见,就为了一场战争跟另一个门派死拼,若是都如此,现在江湖上能够幸存几个门派还真的不好说,哪里会有现下这般百花齐放的局面?

    阿飞默然,从他得来的消息上判断,这两个门派是断无善了之势了,但其中原因如何,表面上大家看到的都是他说的那些,一个拖一个,帮手越来越多,仇恨如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两派弟子之间的不对付渐渐演化成两个门派之间的势不两立。

    私底下,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江湖上的大门派都是有数的,想要更进一步,就要让前头的腾出地方,腾出更多的利益来便于瓜分。

    天剑门和沧浪门便是此时不战,以他两门发展的局面,将来也必然要有一战。当初的机关门因何被覆灭?究其根底,未必没有九曜堂要上位的缘故在。

    了解得越多,对这些江湖门派越是不敬,有一种都看透了的感觉,阿飞的看法反而更加客观。

    “当门主的想必也有不得已。”楚辰晖摸索着白玉茶盏,玉杯上精心雕琢的牡丹纹路在指下渐渐清晰,脑海中仿佛也呈现出一幅牡丹盛放的画面,线条清晰明快,勾勒出如今的局势。

    “少爷说的是。”在外从简,阿飞又叫起了以前的老称呼,“底下的弟子群情激奋,上面的人若是一味反对,反而失了众望,当门主的也是骑虎难下,若是实在不允,看在江湖人的眼中,也是丢了门派面子,以后这个门派也再难立足了。”

    不能够为弟子撑腰报仇的门派,不用外面的人来攻讦,就先失了自己的根基。别看那门主高高在上,但若是没了弟子的忠心顺服,那个门主又算是什么呢?

    眼下这般局面,沧浪门和天剑门是必要决一个生死的,他此来,一是为了告诉这些江湖上的最新消息,二来也是询问淮南国要做什么,在诸国战乱的时候,偏安也许能够换得暂时安稳,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淮南国不似安国,背后可没有一个长生教庇护,又是在那野心勃勃的恒国后方,眼前这位少年皇帝又不是十分称职,成日里东奔西跑,留下他们一干人等,便是有体制在,也有人心不齐的,之前已经抓过几个恒国的奸细,他们都在游说淮南国的大臣,若是有一日大臣们都反了,那这个皇帝也就是有名无实的了。

    其实,现在也跟有名无实差不多。朝政自有分派,各色事情都有人管,轮到皇帝该做的,无论是上朝议政,还是批阅奏折,这位皇帝都没干过。以前小明朝的时候还有些勤勤恳恳的样子,批阅不多,多少还是能够在那些奏章上看到一个龙飞凤舞的“阅”字,如今压根儿一字不见。

    多少朝臣成天累月地见不到皇帝的面儿,这在哪个国家都是一个新鲜事了,或者说,这在别的国家,不是皇帝被推翻,就是皇帝被推翻。淮南国如今还能够安稳,还多亏了这两位之前的手段。还有那个姜检,也是个能人,看着年纪不大,倒是笼络了一帮同样年轻的一同为政,又与老臣结亲,于政事上面,见解也算独到,大受好评。

    这般局面看在阿飞的眼中,却是心焦,这样下去,这淮南国就不知道是谁的国家了,满朝上下只知姜检,不知楚辰晖,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阿飞心里清楚,他的出身见识什么都比不过别人,能够有今天的地位今天的荣华,全都是靠了当初那一时的勇敢,跟对了人。若是没有了楚辰晖和顾菲菲,他断不会有今天,不管是知恩图报,还是为了自己的富贵绵长,他都要把这番情况告诉他们,万一真的有事,也好让他们早生防范。

    只是这话都在嘴边打了好几个转儿了,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好容易等到话告一段落的时候,忙道:“如今淮南国中还不知如何做,还请少爷示下。”

    这话问得朦胧,顾菲菲的脑筋还没从沧浪门和天剑门的对立中转过来,就听得这么一问,不由奇道:“这又关淮南国什么事了,天剑门和沧浪门的人还打那里的主意不成?”

    站在一国朝廷的立场上,这些门派真是逾越,该管不该管的都要伸手,实在是讨厌。

    “不是。”阿飞见顾菲菲误会了,嗫嚅着红了脸,好半天才憋出来一句话,“小姐和少爷是不是回去看看?”

    “可是国中有什么事?”楚辰晖见状有了一丝了悟。

    顾菲菲也恍然,责备道:“阿飞你有什么话直说就好,跟谁学的这么弯弯绕绕的,咱们之间还要猜来猜去的,累不累啊!”

    这话便是把自己当做自己人来看待,阿飞一激动,直接道:“姜检如今总揽大权,底下的朝臣都听他的,他身上又没有生死符,我是怕……怕……”

    阿飞看到顾菲菲和楚辰晖脸色微变,一句话又卡在这里,半天“怕”不下去了。

    “他做了什么了?”楚辰晖淡淡问。

    阿飞仔细看了又看,也没有从楚辰晖的面瘫脸上看到什么暗示,但觉得那话音不太对,琢磨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没有,没做什么,姜检把政事都处理得挺好的,但就是太好了,太多人说好了,让我心里头有点儿不安。这都是我的一点儿小见识,若是错了,小姐少爷只当没听过,我也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不是想要说他坏话,也不是眼馋他权力大,只是……唉,我是说不清楚了,反正我是没有贰心的,请小姐明鉴!”

    因为最开始投靠的就是小姐,阿飞又清楚小姐的异处,对顾菲菲的恭敬总是甚过楚辰晖的,一口一个“小姐”叫在前头,也是赤诚。

    楚辰晖倒不介意他对顾菲菲更忠心,只冲他能够想到这一点,便见得是有为他们着想的,哪怕这着想可能有着自己的私心,他也觉得这是个可用之才忠心之仆。

    静默一会儿,楚辰晖放下把玩许久的茶盏,沉声道:“淮南国也是诸国之一,没道理偏安一隅,且与恒国一战,许胜不许败。再放出消息,长生教意图浑水摸鱼,在沧浪门和天剑门的各种仇恨之中添加一些长生教的影子。”

    “是。”阿飞恭敬应下,对其中的意思却不甚明白,一脸的茫然。

    顾菲菲问:“为什么这么做?”

    “我看恒国不顺眼。”楚辰晖给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理由,重点解释放消息的缘故,“你可还记得上次听闻的倾天邪魅之说,那便是长生教放出来的消息,我怀疑他们此举必有它图,既然他们已经出手对付咱们了,咱们也不能够坐以待毙,总要把他们也拖下水才好。”

    阿飞若有所思:“是了,有了这个消息,长生教的好名声也要被人怀疑一下,虽然它们一直都是好名声在外,可到底是异族,说不定就有看他们不顺眼的,便是不能拿他们怎么样,添点儿麻烦,给小姐出出气也好!”

    “什么给我出气,我哪里能被他们气到了?”顾菲菲笑骂一句,阿飞忙认失言,说笑一会儿,阿飞便跳下车子离开了。

    阿飞一走,顾菲菲的笑容就敛了,轻叹:“阿飞也变了!”

    以前的阿飞有什么说什么,哪里还会拐弯抹角,哪里还会思考权力与否,他此来提醒,多半也是为了自己的权力担忧。

    “谁能够不变?”楚辰晖对此很漠然,底线很低,只要没背叛就好。“不做不错,多做多错,战争可不是好玩儿的,且看看姜检会怎么做吧!”

    这是一个试探,若是姜检真的心有二志,不可能白白放过这个机会。这也是一个局,淮南远不如恒国,许胜不许败,哪里是那么容易的,若是败了可给姜检论罪,若是胜了,他这个当皇帝的则是第一功,威名一盛,便可抹了姜检的功,总是立于不败之地。

    楚辰晖从来不担心收拾不了残局,名义上的皇帝是他,他便占了大义,处置起乱臣贼子,那是应当应分,以他的武功,断不会有杀不了的人,一个姜检而已,又有什么可以担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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